黃裕文剛一踏近那片藤蔓,那些藤蔓就一齊抖動了起來。一開始還隻是“窸窸窣窣”之聲,慢慢變得越來越尖利,如同數百個嬰兒齊聲啼哭一般,當真是驚心動魄。我隻覺得渾身白毛汗“唰”的一下就出來了,發根直炸,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了幾抽。


    黃裕文剛想退回來,那些藤蔓忽然如同長了眼一般,齊齊向他卷去。黃裕文急忙揮動手中匕首,“唰唰唰”連削帶切,那些藤蔓紛紛被削斷落在地上,猶自搖擺扭動不停,從斷口處流出灰白色的液體來,腥臭無比。


    其餘幾人急忙上前幫忙,一時間刀光閃閃,藤蔓枝葉亂飛,那股腥臭的味道片刻就充滿了整個通道。但奈何這些藤蔓實在太多,前仆後繼,當真是防不勝防,眼見硬闖無望,黃裕文招呼了一聲,大家猛砍一陣,待那些藤蔓攻勢一緩,一起抽身後退。


    待幾人退到了外麵的空地,那些藤蔓大概由於枝葉沒有這麽長,倒也不再追來,隻是仍舊不停抖動枝葉,發出那種令人膽寒的啼哭聲。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都是心有餘悸驚魂未定的樣子。


    幾人稍微喘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有了剛才的經驗,大家重新安排了一下戰術,這次葉紅衣在最前麵,他手中長刀對這些藤蔓殺傷力最大,馬四哥和黃裕文則護住左右,蘇色桃和小辣椒各持一把匕首,護住後方,連一向隻用拳頭說話的赫連百病,也接過了葉紅衣遞給他的長刀,居中策應,我和老六身無長技,隻能帶著蒼狼躲在中間。


    大家本想憑著這樣的陣形,一點一點地衝殺過去,這計劃想得倒是不錯,可是,實際情況卻並沒有按照我們事先設計好的走。


    一開始倒是從外麵一點點地砍進去兩三米遠,誰知道這些藤蔓卻似有靈性一般,一見形勢不對,迅速地向裏麵縮去,引誘我們深入,大家一跟進去,就受到了那些藤蔓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實在難以抵擋,隻好又退了回來。


    這次卻沒有上次那麽幸運了,由於過於深入,藤蔓又實在太多,從洞頂、地麵、石壁四麵八方攻擊,實在防禦不過來,以致好幾人身上都被藤蔓上的尖刺劃傷。所幸這些藤蔓的刺上並沒有什麽毒,要知道帶有毒的傷口是不會太疼的,隻會感覺到麻或者癢,如果不疼,那就麻煩了,所以幾人身上傷口雖然疼痛無比,但心卻放了下來。


    大家被阻在這藤蔓叢外,前進不得,馬四哥性格暴躁,急得直跳腳,卻也不敢再貿然闖進去了。其餘幾人也都束手無策,拿這些藤蔓沒有辦法。


    黃裕文想了一會兒,大概也沒想出什麽辦法,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半包濕透了的香煙丟在地上,問道:“誰身上有煙給我一根。”我因之前大煙槍的緣故,身上常備有香煙,忙掏出煙來,由於是整包,上麵有塑封,倒沒有被潭水浸濕,拆了開來每人發了一支,大家點上,悶頭抽了起來。


    一支煙抽完,也沒想出個可行的辦法來,老六恨恨地將煙屁股彈向那些藤蔓罵道:“實在不行,回頭和李光榮拚個你死我活算了,也強過總和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玩命。”


    誰料那煙屁股一彈出,劃出一道弧線直向那些藤蔓落去,那些藤蔓竟然紛紛遊走不停,唯恐避之不及。


    我心頭頓時靈光一現,拍掌道:“有了有了,我早怎麽沒想到呢!這些藤蔓再古怪,也還逃脫不了植物的本性,那就是怕火,來來來,我們一把火燒了它們,看它們還有什麽鬼招!”


    我這一說,赫連百病也頓時一拍腦門道:“不錯,我也忘了這茬,殺人放火,這些本就是我的拿手好戲,看我的吧!”邊說話,邊從懷裏掏出個油布紙包,打了開來,裏麵火折子、油線等放火工具一應俱全。


    赫連百病將火折子取出,擦幹油紙外麵的水跡,就用油紙包了油線,將手中火折子來回一晃,頓時燃了起來,點著了油線包,待火苗一起,奮力丟進藤蔓叢中。


    那些藤蔓一個躲避不及,被燒了個正著,再想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反而把火星帶到了其他藤蔓身上。說也奇怪,那些藤蔓看似鮮活,卻沾火就著,一枝帶起的火星,又燒著了另一枝,一個接一個把火焰傳了開去,片刻之間整個藤蔓林就形成了一片火海。


    幾人一見大喜,黃裕文一拍腦門道:“對啊!我怎麽沒想起用五行相克的辦法來對付這些藤蔓呢!雖然五行相克乃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可火一樣也可以克木,五行本就是相生相克,循環不已的,我頭腦一時沒轉過來,真是糊塗,白耽誤了這麽長時間。”


    老六“嘿嘿”壞笑道:“黃大哥,你就別馬後炮了,人家赫連大哥都將藤蔓燒了,你才想起來什麽相克相生的,剛才你幹什麽去了?”黃裕文等人知道老六天性嘴不饒人,也不理他,隻是笑了笑,不再說話。


    這片藤蔓看起來麵積不小,燒起來也快,片刻那些藤蔓枝葉盡數化為灰燼,隻留下滿地的老枝幹,還在冒著青煙。


    幾人踏過還有餘熱的土地,回頭看去,仍舊心有餘悸,黃裕文沉聲道:“我們得快走了,李光榮等人一旦追到此處,看見這些剛被焚燒過的藤蔓枝幹,就什麽都明白了,定會全速追趕,一旦追上我們,必定會有一場殺戮,以我們現在的實力,隻怕一個也活不了。”


    赫連百病用手一指前方,苦笑道:“往哪裏走?你們看前麵。”


    我們急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遠遠看見一個大門,其實就是一個牌坊一樣的門樓,門樓旁邊又有兩個略矮一點的小門樓,立在大門的左右,門樓上還有懸簷一樣的物事,離得太遠,也看不清楚。


    幾人急忙向前疾奔,越走越近,那個門樓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高大。待走到近前,幾人不由都是一愣,這門樓足有四五米高、三四米寬,整座門樓似乎都是用上好的碧玉雕成的,看上去碧綠圓潤、晶瑩剔透。


    門樓上左右各有九隻稀奇古怪的神獸雕像,蹲在簷角上,雕刻得活靈活現,就像真的一樣。兩邊的小門樓也是飛簷鬥拱、層疊轉梁,每一處花紋雕刻得都不一樣,或雲霧,或花卉,或飛鳥,或山水,無不精美絕倫,纖毫畢現。


    三個門樓由四根一人對抱粗細的碧玉柱撐起。每根柱子上都盤著一條五爪飛龍,也由玉石雕成,蓋以金粉,鱗紋、牙須皆栩栩如生,龍眼卻是兩塊血紅的瑪瑙石,看上去令人膽氣一寒,整條金龍似要破空飛起一般。正中間的門頭上,雕著一塊玉橫匾,鑲著金色的雲紋邊,上麵用古篆體寫著“玄妙之門”四個鎏金大字。


    幾人站在門樓前,無端地感到一種壓迫感,不由得都後退了兩步。但我們畢竟也都是久經風浪的人物,馬上明白過來。我跟小辣椒互相對視了一眼,心頭不由泛起一種敬佩肅穆之感。


    赫連百病“哈哈”大笑道:“這才是真正的大唐古韻,光一個門樓,就讓我心生畏懼!想來這就是李光榮所說的那碧玉門樓了,大家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老六接口道:“我倒不畏懼,隻是這門樓看上去好像很值錢,不知道能不能想個辦法給整出去?有了這玩意兒,絕對能換一寶馬,現在的小妞兒們太勢利,沒房沒車可不行。”


    我“呸”了一口笑罵道:“你就想著發財,這麽大一個家夥,別說整不出去了,就算弄出去了,有人敢買嗎?難道砸碎了賣玉石不成!”


    誰知道老六接口道:“那也成,這麽大一個門樓,要是賣玉石也能賣不少錢!”赫連百病笑道:“吳兄弟莫急,我們已經到了這裏,少不得要看看這山腹中的金殿,裏麵的好東西多得是,到時候有得你拿的。”


    幾人又笑罵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向門樓走去,剛走了兩步,離門樓起碼還有十七八步之遙,我忽然一陣心驚肉跳,一種危機感使我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幾乎是同時,蒼狼也忽然停住,“嗷”的一聲,昂起頭來就是一嗓子。


    黃裕文、赫連百病、馬四哥、蘇色桃、葉紅衣和小辣椒都是久曆江湖之人,危機反應那可是比我快多了,蒼狼聲音一起,齊刷刷地停住了腳步,謹慎地看著四周。


    唯獨老六仍舊不知死活地邊走邊說道:“我們可得說好了,尋到南唐藏寶,得先盡著我挑,我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可不帶搶的。”


    我急忙一把將老六拉住,喊道:“慢著,好像不大對勁。”話音尚未散去,那白玉門樓上忽然齊刷刷地打開無數個洞孔,“唰唰”地向外射出箭矢,如同下雨一般。


    我們幾人急忙後退,好在大家發現得及時,距離拉得不算近,勉強躲了過去。一陣箭雨過後,門樓附近約三四米寬的距離,包括剛才我們所處的位置在內,全部落滿了箭支,但奇怪的卻是沒有釘進地麵之中。


    幾人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要不是發現得早,估計現在幾人都成箭豬了,保證身上不會再有一塊好肉。


    大家心神稍定,我喘了兩口氣緩和了一下,仔細看去,隻見這些箭支又短又細,也沒有箭羽,說是箭矢,實際上比鐵釘也大不了多少,一支支密密麻麻地散落在地上,細短的箭支發出幽幽的寒光,似在嘲笑人類的脆弱。


    我們剛鬆了一口氣,奇怪的事又發生了。那門樓上的洞孔忽然掩起,那片原本射滿箭支的地麵忽然“唰”的一下翻了過來,四根碧玉柱子也同時“丁丁當當”地響了起來。


    幾人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事情,一個個凝神戒備,盯著門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誰知一陣“丁當”亂響過後,卻不見有任何暗器射出,一切歸於平靜,那高大的碧玉門樓依舊屹立在那裏,如同從遠古時代而來的一隻怪獸,正大張著嘴在等待我們自己把身體送過去。幾人哪裏還敢再接近那門樓,就這樣僵持在那裏。


    僵持了一會兒,馬四哥先忍不住了,怒道:“我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這門樓是死的,待在這裏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估計再待個千把年也不會有問題,我們可是活的,這樣耗下去,要不了幾天我們餓也餓死在這裏了,還不如被亂箭射死來得痛快。”


    說著就要縱身上前,卻被赫連百病一拉攔住道:“沒用的,這門樓就像是一張巨大的弓,門樓上的飛簷鬥拱中,定是些暗弩機關。而剛才那片釘滿箭矢的地麵,還會自動翻轉,接著那四根碧玉柱子就有響聲傳出來,我推測那四根柱子定是空心的,這地麵上定也還有什麽機關,或者是磁石一類的物體,可以吸附那些釘在地上的箭支。”


    “而箭支一被吸附到機關內後,就會自動順著那四根空心的碧玉柱子填充到暗弩機關之中,如此循環,周而複始,沒完沒了,就算你再去引一百次,也不會讓這門樓上的機關把箭支射完。”


    馬四哥一頓足道:“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真的在這裏幹等不成?我們被阻在此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這下真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了。”


    我聽赫連百病剛才一說,忽然想起了一個辦法,插口道:“那我們要是讓這些箭支沒辦法沾地,是不是機關就完成不了循環,箭支很快就沒有了?”


    赫連百病點頭道:“是的,隻要我們有辦法使這些箭支沾不了地,那麽箭支就不會被吸附回去,也就完成不了循環。當沒有箭支的時候,這碧玉門樓的機關也就破了,就像隻剩一張弓,卻沒有了箭一樣,奈何不得我們了。”


    我心頭一喜,忙招呼老六道:“老六跟我來。”說完我抽了葉紅衣的長刀,掉頭就跑,片刻帶著大家來到剛才那片藤蔓叢。果然不出我所料,還有一些比較粗比較大的藤蔓枝幹沒有燃燒幹淨,我砍了幾截,讓老六抱著,又砍了幾截自己抱著,帶著老六一路小跑回到了碧玉門樓前麵。


    大家一見,也都知道我要幹什麽了,個個喜上眉梢,我拿了一截最粗的藤蔓,奮力向門樓扔去,果然那藤蔓一落地,碧玉門樓上又“唰”地打開無數個洞孔,箭如雨下,片刻已經把那截藤蔓釘得如同箭靶一樣了。


    地麵再次翻轉過去,連那支粗藤蔓也一齊消失,又是一陣“丁當”亂響,想必是大部分的箭支再度流竄了回去。但這些箭支力道極大,釘在藤蔓上的箭支,想來是不可能再被磁石吸附回去了。


    幾人把剩下的藤蔓盡數拋了過去,這次留在藤蔓上的箭支更多,雖然還是被翻轉的地麵帶入地下,但碧玉柱裏的響聲,明顯不再像以前那樣大了。


    我跟馬四、老六和赫連百病又跑了幾趟,如法炮製,一直拋到那門樓上再也沒有一支箭射出來為止,幾人這才小心翼翼地接近門樓,見那門樓再無動靜,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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