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的變故並沒有鬧得人盡皆知,隻是王宮的看守變得更加嚴密了,就連下往古老盆地的升降梯也被重兵看守著,以防止外來人遭受這無妄之災。


    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的居民猜測王宮定然發生了變故,因為流淌在城中水道的清水,從下遊到上遊,不知何時竟被染成了烏黑色,而且不僅僅一處,全城的水道都是這般。


    “這些...到底是什麽東西,危險程度竟能比之酸液......”


    皇家下水道裏的工人們看著漂浮在那烏黑水麵上的屍體,不禁頭皮發麻,剛才他們的一個同伴作業時不小心掉進那水中,還沒過一個呼吸就變成了這副慘狀。


    眾人看著他緩緩沉入水中,都不由得再退開幾步。


    “我...我剛才可是看到了,他剛掉進水裏就好像失了魂兒一樣,也不掙紮,就那樣呆愣愣地沉了進去......”


    “我...我也看到了,聽你這麽一說,這黑水像是能吃蟲腦的東西啊......”


    酸液危機才度過不久,現在又有新的麻煩出現,領頭的隊長不得不再次人工劃分隔離帶,但這也是帶著僥幸心理,他不知道此舉有沒有用,但總能以防更多的人失足跌入其中。


    “頭兒!頭兒!你快過來看看!”


    遠處的工人踉踉蹌蹌地跑到領頭的身邊,咽下一口唾沫說道:“頭兒!酸......酸液潭沒事!”


    “沒事?什麽沒事?”


    “酸......酸液潭沒被汙染!”


    領頭人皺了皺眉頭,順著他來的方向跑去,果然就如他所說,之前爆發酸液的潭水還是那般,不像其他的清水潭,被染成了烏黑模樣。


    “這,難不成這酸液......還能抵抗那些黑水?”


    伊墨二人奔走在淚水之城的街道上,也時不時能聽到居民們的疑惑。


    “哎,聽說城東那邊已經淹死好幾個人了,連掙紮都不掙紮一下,奇了怪了。”


    “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呀,水源被汙染,那我們以後怎麽辦呢?”


    “那可能就得去藍湖挑水喝嘍。”


    不少人駐足在黑水旁邊,搖頭唉聲歎氣著,臉上掛著的愁容,久久無法消散。


    墨容本想一心趕往白色王宮,但途中也會經過城中的水道,聽到居民們的閑言碎語,也不禁將目光放在那些水道上,眼瞳縮了縮。


    當初穿越過來時,見到城中的清水,他不以為意隻道是平常,緊接著就去忙其他的事了。


    現在回想起來,淚水之城中哪有什麽清水,遍地的水道都是虛空物質所形成的黑潭。


    結合之前伊達收到的信息,淚水之城中的異變必定就是由深淵引起的了。


    想到這裏,墨容的腳步變得更加匆匆,不多時,二人就要來到守望者塔下的升降梯處。


    “喂,你知道嗎?這城中水道的異變啊,聽說是靈魂聖所的大師抓來了一個遠古遺族引起的呢。”


    “不是說因為王宮發生變化了嗎?”


    “嗨,你聽的那些都是小道消息,我可是親眼見著那些哨兵把一個黑乎乎的矮個子押進了靈魂聖所,頭上還頂著個蝸牛殼子。”


    “聽別的探險家說啊,那些遺族身上的東西,跟這黑水是一模一樣。”


    “啊?這黑水不是很致命嗎?他們怎麽會沒事?”


    “這你問......哎哎哎!你幹嘛呢!”


    墨容一把扯過路人的衣領,動作幅度太大導致遮麵的披風都落了下來,怒視著他道:“你說什麽?!”


    那人被這麽一出整的也挺不樂意的,但當目光放在墨容的臉上打量片刻後,嘴巴不自主地張開,呆呆道:“你,你是這一屆的冠軍?”


    隨即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麽,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身體不斷地在打顫。


    “別...別殺我,我...我什麽都說...什麽都說!”


    伊達不知為什麽墨容的情緒突然失控,趕忙將他手上的動作攔下,若是被巡邏的哨兵看到,二人免不了耽擱一陣子,更何況二人正處在守望者尖塔的塔底。


    “哥們,鬆手!這到底怎麽回事?”


    聽到伊達的喝聲,墨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立馬鬆開了手,但並沒有後退,反而是將手捂住了那人的嘴。


    “不好意思了兄弟,我......”


    “嗚...嗚!嗚!”


    那人瘋狂地搖頭,眼角竟因為恐懼而流下了淚水,墨容不知道這人為什麽怕他,但若是想止住他現在的恐懼,自己倒是有一個不錯的辦法。


    鋒利的骨釘搭上那人的脖頸,將另外一個路人嚇得就要喊出聲音,不過看到墨容犀利的眼神後,仿佛被掐住了聲帶,猛地止住了聲響。


    “我問,你答,我就不會傷害你,懂嗎?”


    “當然要是我鬆開手之後你要是說些別的,我也不介意幹你口中說的事情。”


    見那人拚命點頭後,墨容緩緩鬆開了手。


    “你剛才說,靈魂聖所的大師從外邊抓了一個遠古遺族?還是渾身黑乎乎的,背著個蝸牛殼?”


    “是...是啊!”


    “你當真沒有看錯?還是說你也是從別處聽來的?”


    “冠...冠軍大人,千真萬確啊!就算是藏在地板縫裏的吉歐都逃不過我的眼睛,更何況那麽大個的人呢?”


    “那你知道他們是從哪裏抓的人嗎?”


    “這,這我還真不知道。”


    骨釘微微提了提,將那人嚇得一激靈,趕忙掙紮道:“饒命饒命!我說!”


    “我...我也是從別人那聽來的,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好...好像是從十字路那邊抓來的人......”


    那人說話時倒也沒閃躲他的目光,隻不過是被嚇得顫抖不止,墨容想來他也沒有說謊,於是便將其推離了身旁,那人見狀撒腿就跑,生怕又被逮住問話。


    “靈魂大師,你特麽的...是真活膩了啊。”


    手指因為用力過頭嵌入了掌心,墨容已然壓製不住自己的怒意,他原以為自巫烈前輩一事過後,靈魂大師多少會收斂收斂,沒想到這次居然把手伸到了巫斯的頭上。


    他不會再猶豫了。


    “伊達,你走吧,我有事情要做。”


    墨容的一反常態讓伊達不得不注意到剛才他所問事情的不尋常,可眼下他有任務在身,隻得問上一句:“哥們,你沒事吧。”


    墨容點了點頭,朝他露出了個牽強的笑容。


    “放心,你走吧,王宮那邊還需要你,忙完這件事情我就過去找你。”


    伊達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容,便轉身奔走向了去往白色宮殿的升降梯。


    墨容長呼了口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隨即從懷裏拿出了一枚尖牙,手掌猛地用力將其握碎。


    他不想連累伊達。


    ......


    像,太像了。


    白王走到燈塔外部,與那巨獸對峙著,雙方都沒有任何動作,若不是黑湖的湖麵仍在波動,時間在此時就好像真的靜止了那般。


    這巨獸的身軀,跟他蛻變前的軀殼實在太像了,雖然沒有角冠,再除開那些多餘的爪子,說是那副軀體被奪了過來,染上了虛空物質也不為過。


    “是你殺害了我駐守燈塔的家臣?”


    “一條微不足道的生命罷了,怎麽,你在乎?”


    深淵之下徒留湖水拍打岸邊的浪花聲,二者的交流,竟是直達內心。


    “那是我的人,即便我多不在乎,也不能隨意的死去。”


    “你是在挑釁我的威嚴。”


    平淡的話語如含驚雷,炸響在那巨獸的心間。


    “威嚴?多麽可笑......”


    “因為自己的無能,將威嚴建立在無數孩子的屍骨身上?若你還有點擔當,我就不會出現在此。”


    “放下你那國王的架子吧,沃姆,深淵之下就你我二人,遮遮掩掩又有何意義。”


    白王一改常態,臉色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來,殺伐之意不斷從他的身體中湧出,與那巨獸的氣浪對撞,產生了不小的爆鳴聲。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我殫精竭慮的計劃險些功虧一簣!”


    “阻攔我封印那位光明之神,對你來說又有何好處?她一旦蘇醒,唇亡齒寒,你覺得你能明哲保身?”


    現在的場麵看起來稍顯滑稽,一個與那卷須同樣大小的身形,所散發的氣勢竟能將這龐然大物隱隱壓上一頭,當真是驚人。


    隻不過瞬息,那巨獸又拱起了脊背,話語中帶著些許嗤笑。


    “哼,唇亡齒寒?明哲保身?”


    “我又何嚐需要你來當我的唇?而且,你怎麽會那麽自信地認為,你的實力能為我保身?”


    “你一個外來者,趁著我和那撲棱蛾子的沉睡,霸占了這片土地,搶走了我們的子民,你當真以為我們毫無怨氣?”


    “看你這模樣,撲棱蛾子想必已經幹出些讓你頭疼的事了吧,哈哈哈哈......好!”


    “多少年歲了,那家夥老是窩窩囊囊地站在那山頂上,現在總算幹了一起讓我瞧的上眼的事情。”


    白王的氣勢更甚,語氣沉重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或者說,你要怎麽樣才能罷休?”


    輕蔑的語氣再次於他心中響起。


    “罷休?哈哈哈哈...沃姆!你又看走眼了!”


    “那撲棱蛾子也不知讓你使了什麽奸計,被困在你的體內無法脫身,果然歲月還是磨鈍了她的感知嗎,老對頭啊,這次你可是丟臉丟到我這裏來了。”


    巨獸的身軀一顫一顫的,好似真的因笑聲而抖動著身軀。


    “沃姆,我可不像撲棱蛾子那般愚蠢,說到底我還得感謝感謝你呢,能讓我在沉睡期間見到這麽好玩的樂子。”


    “就是可憐了那些孩子,跟外頭的居民一樣,他們以為神聖的國王,從來就沒把他們當作一回事啊,哈哈哈哈哈!”


    “住嘴!”


    白王手掌猛地淩空按下,那巨獸的身旁忽地出現了不少大型的白色光圈轟然炸開,氣浪幾乎將黑湖掀起,讓人完全想象不到這是那微小身形的手筆。


    “怎麽,給我說到痛處,惱羞成怒了?”


    “......你一個崇尚混亂野蠻的存在,也配對我所行之跡評頭論足?!”


    “我為這裏的生靈帶來了智慧與理性,秩序與和諧,你們呢?除了讓他們僅憑著自己的本能生存,還能做些什麽?!”


    “聖巢,就是順應天意的存在!”


    白王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淡漠的眼神變得些許狂暴,不斷在內心向那巨獸低吼著。


    “那你敢將這裏的景象公之於眾嗎,沃姆?”


    “不論你再如何辯解,這裏發生的事將會是你此生抹不去的汙點,終有一天,會有人發現你曾犯下的滔天罪行,那時你的豐功偉績,都將化為泡影!”


    “還有,你問我怎麽樣才肯罷休?好!那我就告訴你我的條件!”


    “讓這副軀體的千萬生靈原諒你吧,原諒你將它們拋棄至這無邊的黑暗淒涼之中,原諒你讓它們永無出頭之日!”


    “我們還會再見的,沃姆!準備承受它們滔天的怒火吧!哈哈哈哈哈......”


    隨著那狂放的聲音在白王的心底消失,巨獸不再安穩地匍匐在地,每隻眼睛都能清楚地體會到無邊的恨意,緊接著便揮動了它的巨爪,攜帶狂風向他襲來。


    嘭!


    灰塵散去,深淵的地麵赫然多出了一個巨大的爪印,足足數丈有餘,其蘊含的力量,當真恐怖。


    白王長呼了好幾口氣,才將自己的心境恢複之前那般平靜。


    這位虛空之神的力量,當真比之那光明之神不遑多讓,僅僅隻是談話間,就能勾起自己深藏於心底的負麵情緒,而他竟完全未曾發覺。


    也許這裏是它的地盤,自己的力量無法完全施展,但這不是他著道的理由,要知道他在麵對光明之神時都未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破空聲陡然響起,巨爪再次朝著白王襲來,剛才的爪印中,也突然竄出了許多扭曲的卷須,齊齊向著白王攻去。


    白芒一閃,一枚骨釘便忽地出現在了白王的手中,細細看去,那骨釘之上竟雕刻著極其奧秘的花紋,不論是納利斯還是墨容看來,都會驚訝無比。


    純粹骨釘!


    巨爪與卷須就要拍打至白王的身上時,隻見他將骨釘大力插入碎石之中,白光乍現,深淵的地麵裏突然刺出了許多巨大的骨釘,將白王圍繞其中,斬斷卷須的同時,也將巨爪攔了下來。


    由於深淵長久以來都屬於虛空之神的領地,這裏也無處不充斥著來自古神的壓製,再加上虛空對靈魂的限製,原本精通靈魂之道的白王,在此處也隻能像個會點法術的凡俗武夫,十成實力想發揮一成都極其艱難。


    而他麵前的巨獸,大有愈戰愈勇之勢,白王不斷地在卷須與巨爪間閃避,思考著如何才能解決眼前的麻煩,而就在此時,許多不同的腳步聲從來路傳入了他的耳中。


    沉重的、輕盈的、急切的、從容的......


    但無一不令他心安。


    不消片刻,五位身著蒼白盔甲的騎士便挺立於白王身後,無時無刻散發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王上,我等前來助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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