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黃蜂真正意義第一次感受到那麽強烈的生命威脅。


    不論是在巢穴,王宮亦或者是蜂巢,自己總是被捧在掌心,養在溫室,雖然磨練了一身本領,卻從未麵對過如今這般危機,盡管在後期的訓練時洛伊爾也曾戰意凜凜。


    可那畢竟隻是訓練,是雙方心裏沒法忽視的現實,離以命搏殺相差甚遠。


    大黃蜂仍舊身持防禦姿態,目光未曾懈怠半分,即便眼前那個怪蟲此時渾身上下都是破綻 。


    兩次遇敵,兩個極端。


    獵人自巨石上站起,向著大黃蜂靠近,高大的身軀以及兩側的利爪讓本身淩厲的氣勢更加洶湧,壓迫感近乎實質般向著後者撲去。


    眼前的這個小家夥,散發著一股很濃鬱的氣息,他有印象。


    簌簌簌......


    噢,找到了。


    獵人在裝飾自己腦袋的叢木中找尋了一番,隨後在大黃蜂不安的注視下拿出了一個......石頭。


    石頭?


    大黃蜂皺了皺眉,她原以為獵人是在拿武器,可沒想到掏出了一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石頭。


    難不成,這家夥是個射手?


    “同出一源的氣息,可你的卻駁雜許多,但我仍然覺得熟悉。”


    獵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倒是十分符合大黃蜂對其的想象。


    他重新將石頭放進自己的腦袋旁,正視起了不遠處的那個緊張的小家夥,眼瞳中升起了些許興趣。


    “小家夥,你與國王是什麽關係?”


    “我......”大黃蜂下意識就要回答,可又立刻閉上了嘴,氣勢洶洶地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因為那會影響我是否會決定取走你的生命。”


    語氣過於稀鬆平常,好像大黃蜂的命運本來就掌握在獵人的手中。


    大黃蜂低頭,神情藏在陰影之下,握著骨針的那隻手已經開始有些小幅度的顫動。


    “你生氣了?”


    “生氣也沒用,身為獵物的命運本就被獵人所支配,這是自然法則。”


    獵人的語氣十分認真,並沒有半點輕蔑的意思。


    這是屬於他的道理。


    大黃蜂討厭這樣的道理。


    如果甘於命運的話,那她就絕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她怒了。


    “少廢話!”


    大黃蜂一手操持絲線,扭轉腰身使出全部的氣力將骨針射向獵人,與空氣摩擦產生的爆鳴聲極為尖銳,嚇走了一大片隱藏在附近的苔蘚爬蟲。


    不過十五步的距離,骨針轉瞬即至,絲線繃地筆直。


    按理來說,這種距離下像這個大家夥的體型,幾乎避不開......大黃蜂死死地攥著絲線,麵色難看。


    獵人確實沒避開。


    他捏著那根與其手掌差不多長的骨針,失望地搖了搖頭:“速度還行,但力度差太多,技藝不佳。”


    大黃蜂緊咬牙關,拚命地將手裏的絲線向回拽去,可即便她用盡了力氣,骨針也未曾在獵人的指縫中移動分毫。


    那還是隻用了兩根手指。


    “怎麽樣,如果你現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會考慮放過你。”


    獵人的眼神戲謔,就像是在最後的獵殺前施些小手段,調戲著獵物最後的那點微弱的生命。


    “你休想......”大黃蜂怒目圓瞪,見奪回武器無望,幹脆持著絲線俯身衝出。


    編織者一族的絲線極韌,一根絲線幾乎可以承受數百倍於己身的重量,十分難以破壞,甩動起來如同繩鞭一般,威力完全不亞於骨針抽在蟲子的身上。


    這便是她的第二種武器!


    絲線被一圈圈繞在獵人的雙臂,他嚐試掙了掙,隻見那些絲線被拉長了些許,可緊接著強大的回彈力又將雙臂給扯了回去。


    “有意思,看起來要比你的武器有用的多。”


    眼前已有成效,大黃蜂對獵人的挑釁充耳不聞,來到正麵騰空躍起,雙眼直勾勾地瞪著那三對獸瞳。


    下一刻,絲線化作銀光亂舞,盡數抽打向獵人的頭顱!


    鏘鏘鏘——!


    一種不屬於骨質碰撞所發出的清脆聲響盡數傳入大黃蜂的耳中,瞳孔震顫!


    隻見獵人頭顱旁的獠牙閉合,絲線抽打其上,竟是隻留下了一道道極淺的痕跡,若是不仔細觀察的話,幾乎與先前沒什麽區別。


    獵人的肉體強度,再一次超乎了大黃蜂的想象。


    “你這剔牙的功夫倒是使得不錯,但還是差了點,你知道差在哪裏嗎?”


    隻聽輕微的一聲悶哼,纏繞在獵人雙臂的絲線便被盡數崩斷,如同鞭炮般劈啪作響,紛紛無力飄蕩於地,還順手將捏在手中的骨針拋回給了大黃蜂。


    “差就差在這裏,還給你吧,剔牙師可不能失去她的牙簽。”獵人口中的諷笑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大黃蜂雙手緊攥,看著眼前的獵人,內心的無力與絕望感幾乎到達了頂峰。


    雖然自己隻用出了兩式招數,可兩式都是各自的精髓所在,即便在對眼前的這個家夥用出其他招數,結果也會與剛才無二。


    差距太大了,自己與他的實力,簡直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要認輸嗎?


    大黃蜂的目光有些渙散,低頭無神地看著地上沾染泥濘的骨針,好像失去了以往的光澤。


    她想起了一些事,一些關於這位骨針贈予者的話——維斯帕阿姨臨別的贈言。


    “我在外遊曆時,曾見識過......它們散發的氣勢,讓所有妄圖對其不軌的來者望而生畏。”


    “孩子,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它們的影子,你的骨子裏有著不輸它們的凶性與勢氣。”


    “從此以後,你便叫大黃蜂吧。”


    骨針被彎腰拾起,重新握在手中,紅裙拭去針身上的泥濘,使其重新煥發光彩,少女的目光漸漸凝聚,喃喃開口:


    “我不是剔牙師,它也不叫牙簽。”


    “我名大黃蜂 ,我的骨子裏擁有不輸任何敵人的凶性與勢氣。”


    “它名骨針,會令所有妄圖行不軌之敵望而生畏。”


    獵人看著不遠處已然解除防禦姿態,氣勢卻不斷攀升的少女,眼底閃過一絲讚許。


    知恥而後勇 ,臨危而泰然,這些才是身為一個獵人應該擁有的素質。


    你合格了。


    大黃蜂深吸一口氣,再度將骨針架在了自己的耳旁,擺出攻擊架勢,目光上移,看向獵人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堅毅。


    “來吧,我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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