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格瑞姆話音落下,還不待其他騎士問及原因,場中爆發的對碰便告知了一切。


    由多根狂亂的虛空卷須組成的卷須簇自白與墨容的身軀中產出,像是一雙雙渴望從絕望的深淵中擺脫的手,窮極一切力量前進與抽打,試圖切碎所有阻止它們見到光明的障礙。


    遠遠看去,墨容身軀中迸發出的卷須簇要明顯細上幾分,不比白帶來的視覺衝擊感,可即便如此,兩方卷須的交鋒他也未曾落入劣勢。


    數個呼吸後,卷須驀地伸直,似是不甘再度墜入深淵中,縮回去的前一刻還在不斷揮動著。


    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墨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感覺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他此時都有些不敢相信,組成自己身體的這潭如同死水般的黑液,竟能生出如此駭人的玩意。


    雙方默契停手,一席白色盔甲逐漸出現在了白的雙肩與後背,它的目光側過一旁,不知在看些什麽。


    “不打了?”


    看著前輩著身的盔甲,墨容自然知道這是已經停手的意思,他倒也不是什麽戰鬥迷,隻不過方才見到繁多招式,這會還有些意猶未盡。


    “參見王上!”


    “參見國王陛下!”


    數道恭敬的問候聲自遠處響起,除去那道比較特殊的話語,洪亮整齊。


    白的目光正是放在那裏——演武場門口踱步而來的白王。


    白王的出現顯然也讓墨容和其他幾位騎士有些措不及防,唯獨海格默麵色鎮靜。


    先前墨容二次用出夢之釘時他便起了疑,將注意力專注在了那柄散發著光芒的骨釘上,因此他意外發現了墨容竟然能使用夢境力量。


    虛空的氣息沒讓他作出反應,是由於白這個先例,但夢境力量不同。


    要知道前不久他們才參與過那位古神的戰爭!


    兩種完全相悖的力量出現在同一個蟲身上,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墨容是不是被夢境力量所侵染。


    也是因此,他稟報了王上。


    白王一步踏出,瞬間出現在了騎士們的身前,看向場中對立而戰的墨容與白。


    關於夢之釘的存在,其實早在守衛選拔賽的時候德萊婭就匯報給了自己,所以他並不奇怪。


    夢之釘隻是溝通夢境的媒介,稱不上危險。


    而他此次前來的主要原因,其實是因為另外一股陌生的虛空氣息,即便海格默不曾稟報,自己也會親自來上一趟。


    後半場的戰鬥,盡收眼底。


    “好久不見了,國王陛下。”


    墨容收回骨釘,向著白王走去,剛抬起手準備打個招呼,視野裏白王的身影頓時消失不見。


    也是在同一時間,他的手腕上驀地傳來一股巨力,如同鐵鉗般牢牢地箍住了他的手。


    側頭看去,正是白王。


    隻見一縷白芒從袖袍中躥出,通過交匯之處鑽進了墨容的體內,如同過電般在其身體裏遊走一圈後再度回到了白王的身體,整個過程也隻是眨下眼睛的功夫,墨容完全沒有察覺。


    “看來之前將你流放到那個地方,應該算是獎勵,倒也是便宜你了。”


    白王收回手,表麵風平浪靜,眼底卻流轉著訝異。


    墨容身體裏的虛空力量相較於之前純粹了許多,而且比白還要更甚。


    可惜,擁有感情的個體無法成為容器,否則封印古神的把握又會增加一分。


    “這話說的,我在下麵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差點就得一輩子出不來了。”


    墨容可沒個好氣,麵具上的封印讓他折騰了許久,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困上那麽多時日。


    白王沒有理會他的不滿,徑直走到了白的身旁,以同樣的動作握住了它的手臂。


    幾息之後,再度放開,眼中散去擔憂之色。


    還好沒被影響。


    “你的武藝了得,有沒有興趣成為騎士中的一員?”


    輕飄飄的話語落在騎士們的耳中如同春雷炸響,他們齊齊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白王。


    放著白不重要,反而去邀請一個來曆不明的外人成為騎士?


    海格默皺眉,剛想開口勸阻,哪知墨容先他一步擺起了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不幹,不幹不幹不幹。”


    “先前你叫我護送大黃蜂的時候就什麽都沒給,這會還想一直白嫖我的勞動力?”


    “我才不幹,你找別人幹去。”


    說到這裏,墨容眼睛一亮,伸出食指舉在自己的麵具旁邊。


    “誒!我有一個好人選,王上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白王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要說什麽,失笑搖頭:“除了你以外,誰都不行。”


    這話說出來連墨容都愣了愣,有些受寵若驚。


    “既然你不願,那就算了,不過我還是挺希望你能留下來,白正好需要一個有力的陪練。”


    “日薪一個金吉歐怎麽樣?”


    “好......呃,不了,我還有事要辦。”墨容差點嘴快答應下來。


    沒辦法,他給的太多了。


    “既然如此,我為白感到惋惜,你還有事麽?”


    小氣吧啦的白王,這就開始趕人了。


    墨容撇了撇嘴,轉頭深深看了前輩一眼後,轉身向著演武場外走去。


    此時低頭的澤莫爾似是想清楚了什麽,抬起身子看向白王:“王上,我去送送他。”


    “去吧。”


    白王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轉身消失在了演武場中。


    ......


    墨容踏出演武場外,神色放鬆許多。


    此行嬌嫩的花到手出奇的順利,還順道領略了下前輩的風範,倒也是不虛此行。


    他一邊回味著剛才的戰鬥,一邊緩步向宮殿外走。


    等等!


    墨容像是想起了什麽,手忙腳亂地朝著懷裏摸去。


    壞了壞了!


    剛才與前輩的戰鬥中自己可是硬吃了一下骨釘,雖然被閃耀龜甲擋住了,但自己卻結結實實地飛了出去。


    果然,此時嬌嫩的花早已不複先前的完好,花瓣不見了蹤影,隻剩下一根光禿禿的莖幹。


    墨容此時懊惱地隻想給自己兩巴掌。


    為什麽不在戰鬥前先將花拿出來讓澤莫爾保管片刻?!


    虧自己還給了她一個那麽信誓旦旦的眼神,這下丟臉丟大發了。


    就在他低頭內心天人糾結,要不要厚著臉皮回去再要一朵的時候,皎潔的片片花瓣驀地出現在了眼角的餘光中。


    是澤莫爾。


    墨容眼睛圓睜,側頭看去,正好對上了澤莫爾慰藉的眼神:“雖然我還挺不滿的,但既然王上都認可了你,那我也願意再給你一個機會。”


    “拿著吧,去救你的那位故人。”


    將花朵遞到墨容手中之後,澤莫爾便轉身離去,一來一回,甚至沒給墨容反應以至於張嘴解釋的機會。


    就這麽水靈靈地又給了自己一朵?


    墨容看著花朵,神色有些恍惚。


    他在為先前的謊言愧疚,也因澤莫爾的赤誠感到羞恥。


    他想解釋......將花朵再度小心地收回懷中,墨容麵色毅然。


    算了,他又何需解釋。


    記憶裏遍體生瘡的聖巢,怎麽不算他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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