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祠白天的時候,還會點燈,看著還算正常,到了晚上……”


    傅子昂站在門口,望著裏麵那些一排排擠在架子上的神像,地上、牆上都是紅彤彤的蠟燭,紙錢元寶撒了滿地,空氣中還盈盈繞著香的味道。


    這個神祠裏有一座巨大的神像,是在江家所有神像裏最為清晰的一個,站在門口就能看到它的無眼無口,底下擺放著一排排小神像,數量多到櫃子都放不下,那些幽暗的眼眶望著他們。


    夏炎揉揉太陽穴,歎了一口氣,“進去吧。”


    神祠裏的幽暗迎接了眾人,黑暗中有陣陣細語縈繞,甚至是不需要夏炎說,其他人都隱隱能聽到。


    “江家大少爺帶著小少爺離家出走,江家小少爺自己回家死於非命,江家無人繼承,活該沒落!”


    “可憐的小少爺啊,被困在江家一生。”


    “可憐的大少爺啊,無能為力終放火自焚。”


    “誰該死,究竟是誰該死?”


    黑暗的細碎喃喃停下了,大少爺的身影出現在了神像旁,他抬手指向了神像的背後,望著眾人,“是你們自己非要進江家後院的,知道了江家的秘密,就沒那麽容易走出江家大門了。”


    “想活,就從這裏進去吧。”


    大少爺的身影緩緩地消失在了神像旁,整個神祠裏幽暗寂靜,再無其他聲音了。


    挪開神像背後的櫃子,有一個小小的通道入口,順著梯子往下爬能落地,幾個人挨個往下爬。


    “好黑。”夏炎舉著手機往四周探去,這地下的通道打磨的比較粗糙,沒有燈,而周圍牆壁上被畫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圖案,血紅一片,亂糟糟的。


    “剛畫上去的,看樣子是要開始了。”許諾眼眸幽暗,“得快點兒了。”


    幾個人快步往裏麵走去,剛走到一半,通道深處就傳來尖叫,是個男人的聲音,尖叫持續了兩聲,又猛地消失了。


    “是高耀的聲音。”傅子昂默了默,“快點兒走吧。”


    通道的盡頭,是一個不大的空間,被稍稍整修了一下,擺放著各種香、蠟燭、元寶的同時,還有各種器具。


    小少爺慘白的臉在黑暗裏格外紮眼,他筆直地站在一扇房門前,目光呆滯地望著到來的所有人,手裏拎著一把大砍刀。


    “媽媽說……不能讓人進去……”小少爺用虛弱輕飄飄的聲音喃喃著,“你們不能進去,不能打擾媽媽。”


    進副本到現在,這個隊伍裏的攻擊型玩家隻剩下一個了,就是林夕。


    但林夕與這位小少爺在身份牌上來說,是朋友。


    小少爺也算是幫過他們了。


    “你媽媽在做壞事!我們得進去!”林夕上前,義正言辭地勸說。


    小少爺木訥地點頭,“嗯……我知道……媽媽是壞人……爸爸也是……但他們,是我唯一的家人,唯一……會愛我的人……”


    “那你哥哥呢?”夏炎出聲詢問。


    小少爺僵硬地原地,“哥哥……是不聽話的人……”


    “哥哥……是好人……但我討厭哥哥……爸爸媽媽隻愛哥哥,不愛我……我討厭哥哥……討厭……”


    小少爺啜泣起來,緊緊地攥緊手裏與他身形不相符的大砍刀,“不攔住你們……媽媽會生氣的……我要攔住你們……”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房間裏傳來了江家父母高昂激烈的聲音,“完成了!一百個祭品完成了!!”


    林夕欲上前,小少爺拖著孱弱的身子猛地一揮手裏的大砍刀,搖搖晃晃地大喊:“不準靠近!不準靠近!”


    他對於林夕而言,是一抬手就能秒掉,根本算不上戰力的存在,江家父母把他放在這,硬要他攔人,也無非是要他死。


    “我不想……對朋友出手。”林夕皺著臉。


    他懷裏的盆栽搖了搖,從林夕懷中一躍而下,悄悄摸摸地就避開了小少爺,打開房門往裏奔去。


    那扇房門裏,不斷地傳來鈴鐺的聲響,老管家的念念有詞,還有江家父母的聲音在持續不斷,“為了江家的氣運!江家的未來!江家獻上百人耳目口!”


    “獻上!我兒的雙眼!”


    聲音落下的瞬間,站在門前的小少爺,猛地跪倒在地,雙手捂著眼睛,“好痛!好痛啊!!媽媽我好痛!!”


    門內的人充耳不聞,鈴鐺聲猶如催命符一般,響得更為激烈。


    林夕欲上前扶起小少爺,對方什麽都看不見了,隻聽到人聲上前,就猛地抓起大砍刀對著空氣一陣亂砍。


    “不準靠近!!不準靠近我媽媽!”


    他搖搖晃晃的身體因為疼痛而蜷縮,空洞的眼眶裏流下血淚,從蒼白削瘦的麵頰上滑過。


    “媽媽……我有做個乖孩子嗎?”


    “媽媽會多愛我一點兒嗎?”


    他不斷地喃喃著,回應他的是身後房門裏江家父母的呐喊。


    “獻上!我兒的口舌!”


    小少爺悲涼的聲音戛然而止,喉間噴湧出了一股鮮血,他捂著喉嚨趴在地上嘔吐著血液,整個人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了,失去了活力。


    眾人上前,他也沒有再反抗了。


    夏炎伸手,摸了摸小少爺的腦袋,“你是乖孩子,好孩子。”


    身後的房門裏,江家父母的聲音伴隨著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鈴鐺聲,再度傳來,“獻上!我兒的雙耳!”


    血液從小少爺的耳朵裏流淌而出,他睜著血流不止的雙眼,連最後的寬慰也沒聽到。


    林夕打開門,一尊流淌著血液的大神像映入眼簾,神像上出現了四分五裂的痕跡,像是有什麽東西隱隱地要從神像裏破開。


    江家父母正站在祭壇前興奮地大喊著,“成了!成了!!遊神回應我們了!我們老江家有好前程了!!!”


    房間裏興奮喜悅,房門外,小少爺屍骨未寒。


    “這就是江家的前程嗎?”大少爺的聲音忽地出現在了眾人身後。


    他手裏持著火把,望著門內通紅一片,紅燭搖曳,如地獄業火在燃燒,門外小少爺躺在血泊裏再無動靜。


    “燒了江家也什麽都攔不住,什麽都攔不住……”大少爺目光搖曳,微微耷拉下肩膀,“明明大家早該死了,到底是誰把我們叫醒,是誰把這孽續下來了……”


    大少爺不清楚,但在場的玩家都很清楚。


    是黑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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