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褂醫生微微一頓,隨即偏過頭去,語調倔強,“至少你還活著,我們還能通過書信交流,知道彼此的近況,可你死了,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沒有人能再回應我了!我不要!”


    他低頭摳著自己的手指,“我很快就能找出把人變成黑盒怪物的辦法,隻要你我都是怪物,我們就能一直待在黑盒裏,不會再分離了!”


    “我陪你一起住到那棟樓裏,就沒關係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跟堅持,但白褂醫生隻是搖搖頭,“我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裏了,即便是跟你一起也不想,你待在這根本沒有未來,隻會被黑盒侵蝕變成真正的怪物。”


    “哥哥……”黑褂醫生悲涼地勾唇笑道:“我早就是怪物了,即便副本結束,我回到現實,也不會是以人的身份了。”


    “那份換回你的代價,早就支付給黑盒了。”


    換回一個人,就必然失去一個人。


    黑盒還是寬容的,給了他怪物的身份,讓他不至於也成為一具屍體。


    但黑盒真的寬容嗎?


    活下來的哥哥無法離開黑盒,與之相對的,弟弟也不能離開,最終他們都失去了人的身份。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靠著對彼此的思念讓自己活下去。


    白褂醫生蹙眉,無奈地低聲歎了一口氣,“至少你還能出去,怪物又如何,重新回到人類社會,你會變成人的,在黑盒裏,才會更像怪物。”


    門外的支淩探頭,讚同地點點腦袋。


    林夕一愣,也跟著點腦袋,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黑褂醫生沉默了片刻,聲音裏充斥著委屈道,“那不就跟一開始一樣,沒有任何改變了嗎?”


    還是失去了哥哥,還是獨自一人活著,甚至,經曆這一遭,他還失去了人的身份,什麽都沒有挽回,反而失去了最後的價值。


    “我不想跟哥哥分開,死也不想!”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從口袋裏摸出了手術刀,指向林夕,“隻要你不通關副本,這個副本就不會消失,哥哥不會消散,我也不會回到現實!”


    林夕:?


    突然拿刀指著他做什麽?怪不禮貌的。


    白褂醫生不悅,立馬上前,將林夕攔在身後,“你還想讓更多無辜的人葬送在這個副本嗎?我受夠了!即便是死,我也不想繼續跟你一起困在這裏了!”


    他將林夕往外推了一步,“你出去,通關副本去!”


    “你不準去!”黑褂醫生立即冷了臉,眼神凶狠地一把將他拉回。


    穩定的副本,都是因為林夕的到來而產生了變故,哥哥……也一定是因為他才會產生了自毀的想法!


    黑褂醫生陰沉著臉對林夕散發出了殺意。


    白褂醫生見狀皺眉,立即擋在了林夕身前,“你不如先殺了我吧。”


    黑褂醫生情緒更激動了,“哥哥你怎麽護著他!明明我才是你弟弟!果然都是他的錯!!”


    林夕對現在的狀況有點兒懵,直播間的人更懵。


    這……這明明應該是兄弟敵對讓人感到悲涼無奈的畫麵,但不知道為什麽因為插在其中的林夕,顯出了一絲狗血味。


    “兄弟情深,哥哥卻因為外人與弟弟敵對,引得弟弟醋意大發,勢必要殺死這個第三者?”


    “前麵的,你是會取標題的。”


    “懂了,這就借用標題發去論壇裏給大夥兒瞧瞧。”


    “道理我都懂,但弟弟突然轉頭跟林夕急眼是怎麽個事啊?他哥哥的想法哪是我們夕神三言兩句就能改變的啊?”


    “按照之前紅樓裏那個瘋癲玩家的狀況看,這個副本存在了很久,也就意味著他們都被困在這個副本裏很久了,要換做我,每天從窗外看去都是黑霧,身邊之人又都是來了又死的玩家,這樣的日子確實會讓人感覺很壓抑啊!”


    “更重要的是,這樣折磨的日子,又因為他們彼此的存在而不會結束,換句話說就是,‘因為他還活著,我也不能死去’,他們都活得挺累的,甚至見都見不著。”


    “哦,別說了,光聽著就已經壓抑上了,這副本什麽風景都沒有,全都是黑霧,哪是人能過的日子啊?就算是正常精神病院都會放患者出去看看太陽呢。”


    這對兄弟的情況跟之前公寓管理人的相似,不同的是,管理人的老婆一直在他身邊,他在黑盒副本裏甘之如飴,他想守住的愛人如願留下,環境對他們而言根本算不上問題。


    但這兩位就不相同了,強挽留下的結果,是雙方都在痛苦。


    黑盒對他們要更加殘忍。


    哥哥也許早就累了,但找不到機會來結束這一切,林夕的出現就是哥哥最好的機會,但弟弟不想放棄這一切,雙方依舊沒能和解。


    “你已經不再是需要我保護的小孩子了,你該回到人類社會,好好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因為我被困在這裏,我想看到的不是那樣的未來,你能明白嗎?”白褂醫生還算冷靜的講道理。


    黑褂醫生倔強搖腦袋,“不能!如果沒有哥哥,人類社會毫無意義!我不想去沒有親屬的地方!我不想再被丟下了!”


    也許是從那場車禍裏活下來,在失去父母後,他變得更為依賴哥哥,完全無法離開。


    白褂醫生皺眉,神色逐漸嚴肅了幾分,“你以為你還是雛鳥嗎?還能像以前那樣任性撒嬌就能解決問題嗎?你早就該獨立了!沒有我,你一樣能好好生活!”


    黑褂醫生麵色凝重,想要反駁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沉重傷人的話全都有,但一個字都吐露不出來。


    上一次用鋒利的言語刺傷哥哥的結果讓他追悔莫及,現在即便是要炸開了也隻是抿唇生氣。


    林夕蹲在牆角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總感覺嘴巴裏應該塞點兒什麽才對得起這場麵,可惜沒有。


    他看了看僵硬的兩人,覺得是時候插話了,於是舉起了手,“能容我問兩個問題嗎?”


    雙方的視線都落到了他身上,都沒有說話,也算是默許了。


    林夕立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詢問道:“如果我沒有以正常通關的方式離開這個副本,是不是意味著副本不會結束?”


    雙人沉默,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另外,如果副本就在此停住,一切都沒有重置,是不是你也不會被拋出副本,結束你與黑盒的契約?”


    林夕的詢問讓黑褂醫生怔住了。


    會有那樣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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