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朋友!”林夕趕忙回了屋子,關上窗戶,拉上簾子,還老實地從床底摸出那鎖鏈扣,往自己腳踝上一套,將缺口掰正,看上去跟從來沒有脫離過腳踝一樣。


    他越是這麽熟練,支淩就越清楚他偷溜出去過多少次。


    “人類朋友?”支淩關上了身後的房門,脫下風衣外套搭在了旁邊的架子上。


    “是怪物朋友!”林夕雀躍地小跑了過來,腳踝上的鎖鏈在屋子裏拖拽出清脆的聲響。


    看著小怪物蹦跳進了自己的懷裏,支淩眼底的情緒又安靜了下去,“原來那個人形是怪物啊。”


    “你怎麽知道來找我的是他啊。”林夕歡歡喜喜地詢問,他喜歡的人類真的好聰明!


    “今天就他沒出現,能不走正門來這麽高的樓層,除了他還有誰。”支淩悶悶地歎了一口氣,將腦袋重重地擱到了林夕的肩膀上,在他頸窩裏蹭了蹭,“是黑盒派來找你的怪物?要帶你走嗎?”


    “沒有啊!他是我好朋友!”林夕點點腦袋,摸了摸肩膀上靠著的疲憊人類,揉揉他的頭發,“他是很好的怪物!對人類沒有威脅的!”


    “是嗎?”支淩對他的評價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林夕發好人卡,那是隨隨便便的發,什麽樣的人都能輕鬆的認定對方是好人。


    “不聊這些事啦!快跟我講講你今天遇到了什麽樣的玩家吧。”林夕拉著支淩縮進了沙發裏,他最喜歡聽支淩回來後跟他說的各式各樣副本裏的事了。


    “今天啊……我遇到了之前你說他是好人的那個玩家,他向我問你,問你有沒有找到他母親的信息。”


    “哦!夏炎!我有打聽到!但是沒機會去告訴他!”


    “我還遇到了一個奇怪的玩家,染著紅紅的頭發,打著耳釘,在人類社會屬於生活與常人脫節的那類人,你可能沒見過,他們一般都不是很正經,但我遇到的這個,還算正經,隻是稍微有些別扭,很難親近。”


    “哦!紅頭發!原來還有紅頭發的人類!我有空一定要見見!”


    “其他玩家……其他玩家倒沒什麽特別顯眼的,非要說的話,有一個很貴氣的少爺,不像是會出現在黑盒副本這種地方的人。”


    “哦?少爺?少爺是什麽?能吃嗎?”


    “人類的身份之一,能讓你理解的話,應該是一輩子都不會為食物而憂愁的人。”


    “他有吃不完的食物嗎?!”林夕瞪大了眼睛,“是好厲害的人類!”


    支淩輕聲悶笑,果然林夕的關注點就是食物,一些對於人來說,稀疏平常甚至無趣的話題,跟林夕聊就會變得格外有意思,他總是會感到新奇,認真地記錄下自己所說的一切。


    支淩不禁揉搓著林夕的臉頰,“我也要為了你,變成那樣厲害的人類,爭取讓你也一輩子不會為食物而憂愁。”


    “好啊好啊!”林夕開心地眯起眼,不明白這樣的話放在人類之間屬於什麽,他隻是感到開心。


    那雙象征血腥的眼眸簡單純粹,散發著愉悅。


    情緒感染情緒。


    支淩已經很久沒有因為交談而感到這麽開心了,那些人缺乏的最簡單情緒,在一點點兒的被他找回,變成能量重新將這具身體充盈,變得有活力起來。


    正是如此,他那卑劣的占據心,害怕再度失去,想要緊緊攥在手心裏的詭異情緒在瘋狂的作祟。


    “所以不要去別人身邊,不要離開我。”他最終也無法表達出那些複雜的情緒,隻能抱住林夕喃喃出這一句。


    想要看他自由遠航,想要將他囚於身旁,兩種矛盾的想法都存在於一個人的身體裏,才是人類。


    支淩最終說出口的也隻是對於林夕的請求,並無更多。


    林夕不懂其中的複雜跟沉重,拍了拍支淩的背,用那清晰明亮的聲音應道:“嗯!當然不會了!”


    總是能夠用明亮的聲音回答他,用愉悅的情緒感染他,用緊隨在身側不會移開的目光凝視他,向他許下沉重的諾言。


    這小小的寶藏,如同黑盒裏的光,讓他感覺生活都被點亮了。


    他想要一輩子都能注視到的太陽。


    如果……如果他喜歡的怪物無法變成人類……那麽為了永遠注視太陽,他變成怪物又何妨?


    黑盒不就是這樣一個能夠實現願望的地方嗎?


    支淩身上散發著的那一絲絲沉重被林夕察覺到了,他很好奇,這個總是對自己過往閉口不提,總是顯露出鬱鬱寡歡與安靜的人類到底為什麽和其他人不一樣。


    不管是為了挽回遺憾而竭盡全力的人,還是為了自己而不擇手段的人,他們都同樣有著野心勃勃的朝氣,至少,進入黑盒的人都有那樣的目標,但支淩沒有,他同自己一樣迷茫。


    林夕輕拍著支淩的背脊,一如既往的安撫著這個人類,將他身上掀起的所有波瀾都撫平下去。


    盡管支淩想藏,可一個平時如死水的人,忽地變得緊張起來,會顯露於任何細節的地方,擁抱他的動作變得更用力,抓著他的手,每一根指節都會緊張,說話的調也會比平時高昂著些,沒有那種懶懶的平靜感。


    他太了解這個人了,所以察覺到了他此刻的情緒。


    “累了嗎?要睡覺嗎?我帶你去睡覺吧。”


    林夕側目望著支淩的臉,試圖分析人類眉眼所反饋出的想法,但支淩一向是最難分析的那類人了。


    支淩搖搖頭,鬆開了林夕,微笑道:“我去給你做飯吃吧。”


    照顧林夕,是他想得到的,自己能挽留住怪物的最佳方式。


    “好啊好啊!”林夕歡快地點著頭。


    讓這個人類感到開心,是他想得到的照顧人類的最佳方式。


    兩個人勾著手指進了廚房,一同散發著濃濃的溫柔將彼此包裹,小心地觸碰著彼此的想法。


    人跟怪物總是有些交流的壁壘,無法完全理解對方的想法,他們都很努力地在朝著對方靠近。


    怪物想變成人,而人想變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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