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玩家這麽一吱聲,邊上立即就響起了相同的聲音。


    “我家孩子也很愛哭,可能也需要一點兒紅紅的東西來緩解一下。”


    “額……我也愛哭,其實我也需要一點兒紅紅的東西緩解一下。”


    說著,還有人嗚咽著抽泣了兩聲,“別說了,我真想哭,聽說黑盒是實現願望的地方,現實裏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就想進來搞點兒錢,現在別說錢啊願望,我人都快在這兒待沒了。”


    “這些個副本真難熬,一個個的都能丟命,還熬不到頭。”


    “唉……真是受夠了,我也想哭了。”


    一時間孕育室裏唉聲歎氣,怪物幼崽們是不哭了,輪到玩家們想哭了。


    傅子昂默默地給每個說話的玩家都分發了紅票票,以緩解他們的難過,雖不知道是真難過還是假難過,但讓每個鬱悶的玩家收到紅票子之後,倒是讓所有人都稍微開心了一點兒。


    似乎這種天降的免費東西,總是會讓人喜笑顏開。


    他們大概也是意識到,進了副本還能隨身掏出這麽多錢的玩家現實裏也一定富裕,於是無聊的推搖籃哄怪物活動就變成了玩家與玩家的聊天環節。


    他們都對這個看上去有幾分眼熟的人好奇,開始詢問了起來。


    “謝謝哥!哥真大氣!不對,應該叫爹了!爹你看上去不缺錢啊,是因為什麽進的副本啊?”


    “是啊,如果不是現實有事,誰願意冒著危險進副本啊。”


    “你一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吧,進這裏的人誰不是這樣呢,總是有些難處的。”


    “反正沒事做,咱都互相聊聊唄。”


    玩家們不再在孕育室裏煩躁走動了,開始壓低聲音互相交流,這一次氛圍倒是很輕鬆安詳,怪物幼崽們不再哭泣,蜷縮在搖籃裏享受著照顧者的情緒,保持著安靜。


    傅子昂主要負責跟這群玩家接觸,其他人就站在旁邊聽。


    林夕沒有怪物幼崽可以照顧,就自己躺到了搖籃裏,百無聊賴地往外耷拉著腿,讓一旁的支淩推著他玩。


    他注意著每個玩家輕聲吐露出來的苦難,意識到聚集在這裏的玩家都有一個特性。


    他們全都是因為現實的重壓而進入了黑盒,有人說他的親人需要醫療費,但那是個天文數字,他根本無能為力,舍不得放手就隻能舍身冒險,進入黑盒就是最好的選擇。


    有人說,他在現實意外失去了重要的人,生死由命這種道理他當然明白,但黑盒的出現於陷入絕望的人而言,是一個義無反顧會投進去的漩渦。


    還有人說,想要找回丟失的人事,想要彌補放不下的遺憾。


    大家都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進入了這裏,有後悔的,也有依舊堅定要去兌換更高級願望的。


    林夕注意到,他們的言語裏盡管充滿了疲憊,講述自己過往的時候也沒有帶著自怨自艾,反倒是絕大多數人還抱有希望與執著,他們才會在黑盒裏待的更久。


    這也正是林夕等人進來之後麵對這麽多玩家,在如此壓抑的環境下,大家也沒有起大衝突,最多是肉眼可見他人的煩躁。


    原因無他,被黑盒選中而聚集於此獲得任務的這批人,是內心柔軟又無比執著的人。


    就連與這個養育室有所聯係的黑褂醫生,其實都有著相同的特性,並被黑盒給予了它認為匹配的陣營名稱——愚人。


    執著愚昧,隻會盲目為了目標而前行拚命的人。


    似黑褂醫生那邊,丟了身份與自由,似夏炎這般,尋路坎坷也不得不前行,還有這些身負重壓聚集於此,都是那麽的相似。


    傅子昂身上也有著相同的特性,但……


    林夕悄悄地把目光轉向旁邊霸占了自己幼崽搖籃的江野,似乎這個人身上倒是看不出這類特性。


    懶散的大貓身上可看不出絲毫值得他起身執著的目標。


    他說自己的任務也是尋找修女……是真的嗎?


    注意到林夕在偷偷看著自己,江野笑眯眯地仰著頭,硬擠在搖籃裏晃悠著,“怎麽?又想吃貓條了?”


    他特別熟練的從口袋裏夾出了一根果凍條,捏在指間晃了晃,“我就知道小煤球愛吃,嘬嘬嘬!”


    林夕立即歡喜接過,把果凍條叼在了嘴裏,餘光依舊打量著江野。


    他這個人就如他外表所看到的風格那樣,一頭紅發,張揚外露,在這個陰氣沉沉的孕育室裏顯得是那麽格格不入,自由不羈的人根本沒什麽執念的模樣。


    江野一定撒謊了!


    林夕眯了眯眼眸,相信自己的觀察與判斷,但現在不好直接問,隻能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盯著盯著,旁邊就伸來一隻手把林夕的臉掰了過去。


    轉頭就是支淩麵無表情的臉,不動聲色但又悄然無聲地散發著什麽,擦了擦林夕沾著果凍汁的手指,低聲道:“別看了。”


    “哦。”林夕乖乖點頭。


    江野又看熱鬧又想笑,從口袋裏抽出隨身必備的兩種小零食,貓條跟果凍條,想了想,把貓條撕開遞給了自家的怪物幼崽,“不野吃不吃這個?”


    江不野,怪如其名,很老實地張開了嘴。


    江野給它擠了一根貓條,又撕開了果凍條,“那吃這個嗎?”


    江不野,依舊怪如其名,張嘴就是吃,沒有一點兒脾氣。


    整個氛圍沉重煩躁的孕育室在他們幾個人進來之後,變得格外放鬆了,在依舊此起彼伏的搖籃聲裏,不再是怪物響亮的哭啼,玩家煩躁的咒罵,變得和諧多了。


    坐在角落裏安靜注視一切的夏炎,不僅察覺到了玩家群體的個性分化,還注意到了一樣林夕無法意識到的東西。


    養育人與怪物,跟人類的家長與孩子沒什麽區別。


    甚至,壓抑的環境,陰暗的氛圍,哭聲與煩躁的咒罵都是如出一轍。


    這整個孕育室都在營造一股家的感覺,是夏炎所熟悉的家的感覺。


    這也更讓夏炎確認,所管理這裏的修女……有可能就是他那消失已久的母親。


    他記得林夕似乎跟他說過,就像陰神是黑盒投放到人類世界收集人類信息的怪物那樣,他的媽媽會出現在他家也是一樣的原因。


    那麽長久待在那個小區,那個房間裏的母親,所收集到的人類信息會是什麽?


    夏炎緩緩地閉上眼去回憶。


    那個房間裏,有一扇遮蔽陽光,掛著厚重窗簾的窗戶。


    白天時,從來不會打開,因為他母親不想見到陽光,但夜晚時,偶爾會被打開。


    在那連排座的擁擠小區樓房裏,那窗戶根本看不見什麽漂亮的風景,夜晚時所能看見的……隻有燈光之下,對麵樓內的家庭百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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