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箴左手畫著符,以幾乎不可見之速度飛快地從一棵樹穿梭到另一棵樹上,遊走在枝幹之間,仿佛已經與其融為一體,不受任何束縛一樣。不一會兒她就來到了神女峰側峰的半山腰上,於箴抬頭看去,半年不見,主峰上的明月宗規模似乎比她臨走之時又壯大了不少,高台厚榭拔地倚天,數千幢黑塔磚木結構的樓閣排列整齊緊貼在石壁上,屋頂都用銅瓦鋪蓋,足足有九層之高。正中的主閣又分為大廳和側室,牆壁都用漆黑的的鐵金砌成。整個明月宗高聳巍峨,厚重古樸,外觀氣勢非凡。


    於箴走到側門外,兩旁的弟子不敢攔她,都連忙彎腰行禮,自覺把門拉開。於箴深吸一口氣,倒背著手,昂首闊步向於宋房間走去。沒等她走近,就看見韋複盛帶著付慶臣和幾個心腹從於宋房間出來。於箴上前擋住韋複盛的去路,臉上流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繞著他走了兩圈,一邊搖頭一邊咋舌道:“許久未見,韋哥還是這麽氣度不凡。隻是眉間略有愁容,是府上有不順心之事,還是新夫人不遂心意惹人厭煩?”


    韋複盛對她並沒什麽興趣,隻是朝於箴微微側身,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於門主還是美豔動人,一點沒變。”


    於箴聽了這話,立刻來了精神,抱起胳膊提高了音量道:“韋哥,我早說過你那夫人太過小家子氣,做不了一府主母,你我成親才是正事。怎料你新夫人心機如此之深,任誰都看得出來,婚後半年不到便生了孩子,定是婚前便懷了身孕,她必然是用這種手段逼你迎她過門。我真替韋哥不值。“


    於箴說完,不顧付慶臣在場,伸出手輕輕搭上韋複盛的手,貼近一步在韋複盛耳邊曖昧道:“我知道,韋哥心裏還是有我的。”


    付慶臣橫插在二人中間,板著臉道:“請於門主自重,少宗主還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你算什麽東西,我和韋哥說話,有你什麽事?”於箴聽到“少宗主”三個字眼神立即淩厲了起來,怒道。


    韋複盛察覺出於箴神色不對,示意付慶臣退下,微微俯下身子離於箴近一些,耐著性子勸慰道:“於大姑娘,內子淑質英才,絕不是您所說心機頗深之人,若有遭人詬病之處,也是在下的錯,與內子無關,請您不要遷怒內子。慶臣少不更事,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在下替他賠個不是。”


    韋複盛說完,輕輕拱手賠禮。於箴見韋複盛服軟,也覺得剛才有所失態,她雖然處處針對陸明緹是假,但以此為借口試探韋複盛的態度才是真,她在意的其實還是明月宗。


    於箴並不想讓韋複盛看出來自己的意圖,於是平息了怒氣,順勢而下轉言道:“螻蟻之輩,不值得韋哥替他賠不是。隻是韋哥如此維護那個女人,此女果真有些手段。韋哥,我不急在這一時,將來你想通了,休了她回來娶我,我也等著。”


    韋複盛直起身子,揶揄道:“聽聞高門主對於大姑娘情根深種,多次在於宗主麵前求娶姑娘,於大姑娘都置之不理。我自問並不及高門主瀟灑風流,於大姑娘何不給高門主一個機會呢?”


    於箴撇了撇嘴不屑道:“他怎麽配跟你相提並論。別以為我不知道他什麽目的,和我成親不過是為了從我父親那兒得到明月宗罷了。韋哥,隻要你娶我,這明月宗我做陪嫁送給你。”


    韋複盛聽了這話,輕蔑地笑了笑。他何嚐不知於箴渾身上下八百個心眼子,這些話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這時一個石宗弟子快步前來,給於箴和韋複盛挨個行禮後,在韋複盛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韋複盛馬上臉色大變,板著臉對於箴道:“於大姑娘,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先失陪了。”說完,不等於箴回應,便帶著付慶臣急匆匆地離開。


    於箴看著幾人的背影輕哼了一聲,推開門進了於宋房間,她轉身小心翼翼地把門鎖上,回頭看見於宋手捧著一本書卷正聚精會神地讀著。


    “父親,”於箴走到於宋麵前跪下,看著於宋滿頭的白發聲淚俱下道,“女兒不孝,女兒來晚了,我見韋複盛剛從您房裏出來,他來做什麽,他沒有傷害您吧。”


    於宋趕緊把她扶起來,也垂下淚道:“好女兒,我沒什麽,他是來報告日常工作的,說完就走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我實在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


    “父親別擔心,我在外每天的行蹤隻有幾個親近之人知道,下屬弟子一概不知,韋複盛想害我,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好箴兒,這些日子你瘦了不少,可是太過操勞了嗎?”於宋歎了口氣道,他額前的白發一抖一抖地,手也顫顫巍巍的,根本不似在韋複盛麵前強健的樣子,仿佛見到了女兒,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於箴撫著父親布滿皺紋的雙手,切齒道:“不親手殺了韋複盛這個犯上之人,我一夜也睡不踏實。”


    於宋低下了頭沉默著,眼下明月宗分崩離析,自己手下的木宗弟子又不擅打鬥,殺韋複盛談何容易。


    “箴兒,高士澤前幾天又提起成親之事了……這孩子現在對我倒也算忠心,沒做過逾矩的事,手下的水宗弟子也是一支可以爭取的力量……隻是你不願意,我不想委屈你……”於宋猶豫道。


    “父親,韋複盛從前對您也是言聽計從,可現在卻養虎為患,這些人都是浪子野心,我們怎麽能輕易相信呢?您放心,就算我們殺不了韋複盛,他想除掉我們也不是容易之舉,他現在四麵樹敵,暫時還不敢竄逆上位,若是失了民心,高士澤何青之流又虎視眈眈,他也絕對痛快不了幾天。”


    於宋的眉頭皺成一團,吞吞吐吐道:“箴兒,可我一路走到今天,也不是名正言順來的,一想到十幾年前的疫毒死了那麽多人,我現在都害怕,當初為了得到百姓支持,是我和韋複盛下了疫毒解藥後再宣揚出去,這才……”


    於箴趕緊捂住於宋的嘴,急切道:“父親,您糊塗了,什麽解藥不解藥的,那場疫毒是天災,是天災,不是人禍,死了那麽多人與我們何幹,百姓就是您救的,您是百姓的英雄……”


    於箴狠狠地把“天災”二字重重地重複了兩遍,隨後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心虛地低下了頭。


    “父親,到了今天這一步也是沒辦法的事,過去的事,您就都忘了吧,韋複盛高士澤他們不會說,我們也不能說……”於箴小聲勸道。


    於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嘴唇顫抖著吐出一個字:“好。”


    大半天過去後,於箴安慰好於宋,又腳步匆匆來到高士澤門外,“篤篤篤”敲了三聲。


    “誰啊?”高士澤的聲音從門裏傳出來,隨後不耐煩地一把拉開房門。見到於箴站在門口,高士澤趕緊把衣服往身上拉了拉,手忙腳亂地遮掩著驚訝道:“箴姐,怎麽是你啊,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於箴見他衣衫不整,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翻了個白眼側過身去,沒好氣道:“你身為水宗門主,大白天不去巡察水宗情況,在這兒搞什麽幺蛾子。”


    高士澤一邊“嘿嘿”地訕笑著,一邊把於箴推到一邊。於箴往屋裏一看,一個女人正慵懶地靠在床邊,撫摸著自己鬢邊的碎發,她和於箴對視一眼,立馬把頭轉到一邊,鄙夷地抱起雙手,氣勢上不輸半分。


    “她是誰啊?怎麽沒見過,是明月宗新近收的弟子嗎?”於箴皺眉問。


    “她啊,”高士澤笑了笑,神秘道,“她是韋複盛的女人。”


    於箴再次打量著那個女人,這人身姿柔若無骨,嫵媚多情,眉眼間更添了一絲嬌豔。


    “坊間早有傳聞,韋複盛與其小娘有染。莫非此人是……”於箴仔細思索著,旋即大吃一驚道,“高士澤,你是不是瘋了,如今這種情況下,你連他的人也敢動。”


    高士澤打了個嗬欠,不屑道:“箴姐,你現在怎麽連韋複盛也怕起來了,我與她不過偶一為之玩玩罷了,你不說我不說,韋複盛怎麽會知道?再說他想做什麽,不也得忌諱著宗主和箴姐你嗎?”


    “你想死不要拉上我,”於箴懶得和他廢話,“韋複盛下山已有半日,這次不像他平時一一交代後才離開,而是匆匆忙忙的,你留意一下是出了什麽事,知道了趕緊告訴我。”


    “知道了箴姐,我辦事你放心,咱倆可是一體同心的。”高士澤諂媚道。於箴聽完,又朝屋裏看了一眼,沒說一句話,鐵青著臉走了。高士澤捋了捋衣角,一邊扣著扣子一邊往屋裏走。


    三姨娘往外張望兩下,好奇道:“這是你的老相好嗎?”


    “這是我們宗主的女兒。”高士澤語氣十分得意。


    “哼,怪不得你站在人家身後一直搖尾巴。”三姨娘嗤笑道。


    “這叫什麽話,我要是娶了她,還用顧忌韋複盛那個歹人?”


    三姨娘抿嘴一笑,用手擋住臉上嘲諷的表情,在床上翻了個身躺下。


    “報告門主,”一名水宗弟子急急忙忙跑過來,跪在門口道,“半天前少宗主下山,我已經派幾個兄弟暗中跟上去了。”


    高士澤欣喜道:“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沒有?”


    “少宗主帶人去了百裏外的盤洲鄉,與石宗吳嶽林匯合。”


    三姨娘聽到韋複盛的消息,趕緊側過身子盯著他們,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吳嶽林?他不是作為護衛在韋府看家護院嗎,去盤洲鄉做什麽?”高士澤道。


    “屬下打聽到,吳嶽林這之前剛剛在盤洲鄉截了何青何副侍送的一批貨,價值百金。”


    “呦,韋大少爺手下十幾個鋪子腰纏萬貫,怎麽還叫人做打家劫舍這種事情。”高士澤譏諷完,特意回頭看就三姨娘一眼。


    三姨娘假裝沒聽見,坐在床邊一言不發,低頭玩著衣角。


    “少宗主到達盤洲鄉後,與吳嶽林起了爭執,不像是驗收結果,更像是責備吳嶽林擅自做主。屬下還打聽到,前兩天韋府韋二姑娘的牌位被人半夜偷了,來人正是何青何副侍身邊的那個姑娘。吳嶽林本來已經將人攔下,何副侍手下的廖玶又把她救走了。屬下猜測,吳嶽林截貨可能與這件事有關。”


    高士澤還未來得及感歎短短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水宗弟子又道:“還有一件事需要啟稟門主。”


    “說。”高士澤道


    水宗弟子瞥了一眼屋裏的三姨娘,沉默不語。


    高士澤不明就裏,提高音量斥責道:“說啊。”


    “是,是。”水宗弟子道,“韋府張管家前日奉主母之命告官,說少宗主販賣私鹽,存貨就在天祥寺,官府已經接下了案子,目前還不知道查到哪一步了。”


    “什麽?”三姨娘一聲驚呼,“蹭”地站起來,連鞋也顧不上穿,三兩步衝到門前,雙手扶著門框顫抖著道,“誰告的官,你再說一遍?”


    “是韋府主母差張管家去的官府,告韋府大少爺韋複盛販賣私鹽。”水宗弟子又重複了一遍。


    三姨娘眼前一黑,立刻癱軟在高士澤懷裏,旋即又掙紮著站起來,在屋裏轉了幾圈,扶著額頭語無倫次道:“不行不行,我得走,我得趕緊下山,我得回家讓我爹爹把這事壓下來,我不能讓他們去抓大少爺。”


    高士澤聽到這話勃然大怒,他追過去一把揪起三姨娘的衣襟道:“你什麽意思,是你說他對你忘恩負義,你恨透了他,要把韋府的財產分一半給我,我才答應幫你殺了韋雋寧報複韋複盛的。”


    三姨娘登時慌了神,她跑到明月宗來、找人報複韋複盛不過是在氣頭上罷了,這麽多年的感情她怎麽可能拋諸腦後。但很快她冷靜下來,強裝著鎮定一把推開高士澤,大聲嚷道:“你,你能不能用腦子想想,我當然是為了咱們,如果韋複盛被抓了,那韋家的財產就全都落在太夫人那個老女人手裏了。”


    高士澤被她唬住,將信將疑地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你還好意思質疑我,”三姨娘借機責問道,“我問你,你說會把我兒子接來的,現在也沒動靜,我兒子還在韋府,私售官鹽是重罪,萬一韋家被抄了,我兒子怎麽辦?”


    “這……”高士澤沒想到自己反被三姨娘問住,一時語塞,他撓了撓頭,推諉道,“這不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麽……”


    三姨娘嗔怪地瞪了一眼高士澤,倉促地從床上抓起一件披襖,裹在身上立刻就要奪門而出。


    高士澤伸手把她攔下道:“你等一下。”說完,高士澤走向裏屋,從櫃子的最深處拿出一個掛著流蘇的香囊,將它別在三姨娘腰間,理了理三姨娘的額發溫柔道:“帶上吧,這是我給你定做的合歡花蕊香囊,這些日子在我這兒,你總是睡不好,合歡能安神,你記得早去早回。”


    “他竟有這麽貼心?”三姨娘有些疑惑,狐疑地拿起那個香囊仔細看了看,這香囊垂下的絲絛用金線綴成,底下掛著赤玉珠和璽玉塊,都是甚為名貴的寶石,除此之外並未發現什麽異常,聞起來還有股花香之外的異香。


    在韋府時,韋複盛供著三姨娘所有的花銷,她的香囊都是提前半年定製香料、繡法紋樣和綢緞,才能在六個月內完成所有的工藝,親自交到她手上,每一個都價值連城。可就算三姨娘見多識廣,也從未聞見過這種異香,她又看了看高士澤,見高士澤含情脈脈的樣子不像有什麽問題,這才放下心來,雙手抱住高士澤嬌媚一笑,附耳道:“我會的。”


    話音剛落,三姨娘頭發也顧不上挽,便別了高士澤匆匆下山。水宗弟子看著三姨娘單薄的背影,不解道:“門主,夫人自己下山,也不叫幾個人跟著嗎?”


    高士澤淡漠道:“管她做什麽,她自己要走的。”


    “可是,夫人此去定會見到少宗主,是否會對我們不利呢?”


    “的確是不利,不過不是對我們,”高士澤搖頭晃腦地笑著,沾沾自喜道,“你以為那香囊裏是什麽東西,我在裏麵放了風茄花粉。早在幾個月前韋複盛給他兒子舉辦百日宴的時候,我就按照記憶裏水行圖的信息去附近水井裏下了蠱粉,其中還有木宗新培育的銀環胡蜂蠱,雖然中蠱之人不會馬上發病,但是隻要聞見風茄花的味道,必定毒發身亡死狀可怖。這多虧了數年前我見過水行圖真跡,這才記得哪口水井供給韋府。讓她帶著香囊走,隻要她回到韋府,我們就有的可看了。”


    水宗弟子聽了大喜道:“門主思慮深遠,我等遠遠不及。”


    高士澤的嘴角抽動著,眼神陰鷙而凶狠:“韋複盛,今天我就讓你嚐嚐,全家被心愛的女人毒殺是什麽感覺,包括你最疼愛的妹妹。”


    話音未落,門口幾個弟子亦齊刷刷顫抖地跪下,仿佛已經感受到來自高士澤身上暴戾。與此同時三姨娘已經從後門出了明月宗,她正被腳下的藤蔓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三姨娘嬌叫一聲,坐起來撫摸著吃痛的肩膀,雖然平日裏她出門都是被人前呼後擁著,從來沒走過這麽多路,但她正是壯年,不至於幾步路就腰酸腿軟。今日不知道怎麽了,三姨娘感覺骨頭像散了架一樣使喚不動,她隻能放慢腳步,走一會兒就要停下來喘口氣,每次她吸氣時,鼻子裏充斥著的都是高士澤給她那個香囊的味道。


    很快,天空蒼蒼茫茫地下起鵝毛大雪,不一會兒地上就鋪了厚厚的一層銀色,雪塊落在三姨娘散亂的頭發上,很快結出一串串水珠,從發梢一直滾落到腳跟。她披著黑色狐皮大氅,在一片銀裝素裹裏走走停停,像是天神的毛筆,沾了墨汁在白色宣紙上作一副看不見的畫。


    她一直往盤洲鄉的方向跑去,不知過了多久,迎麵過來一個隊伍,領頭的是二十幾匹馬,後邊洋洋灑灑跟著三四十號人。跑了這麽許久,三姨娘的眼睛早已被白雪刺傷,她看不清來者是誰,隻好慢慢地走過去,怯生生地停在馬隊的跟前。


    領頭那人身高八尺,頭戴暖帽,一身棕衣蓋到膝蓋,騎在馬上甚是威武,旁邊還有一人牽著馬,像是做錯了事一樣低著頭,身後人人緘默無聲。牽馬之人抬起頭左看右看,忽然道:“少宗主,是三姨娘。”


    原來這人是吳嶽林,後麵步行的下屬皆為跟去盤洲鄉截了何青隊伍的韋府護衛。付慶臣騎著另一匹馬跟在韋複盛身後,騎馬者為付慶臣手下明月宗弟子。他自認為是韋複盛親收弟子,較之吳嶽林更加親近,在吳嶽林麵前從來都是趾高氣揚。韋複盛在雪中騎馬已有小半日,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分辨不出來人,但他一聽到吳嶽林的話,立刻一拉鬥篷下馬,三兩步跑到三姨娘麵前將她抱在懷裏,焦急之色溢於言表,但聲音卻溫柔至極道:“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在這兒,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也該和我說一聲。”


    三姨娘的臉蛋紅撲撲的,嘴唇卻凍的蒼白,她衣著單薄,身姿窈窕,倚在韋複盛懷裏,委屈地直掉淚,韋複盛身上傳來的陣陣暖意將她睫毛上的雪塊融成了晶瑩瑩的水珠掛在眼尾,更增了幾分柔媚。


    “盛……我知道太夫人告官了,我這就寫信托人給父親捎去,請他壓下此事,雖說我是姨娘的女兒,可父親待我一直很好,與我大哥他們沒什麽兩樣。他若不依,我便嚇唬他說要檢舉他,我知道父親利用職權行賄之事,他不敢不聽我的……你放心,我絕不讓太夫人得逞,有我在,沒人能害你……”三姨娘啜泣道。


    韋複盛低頭吻了吻她濕漉漉的睫毛,眼神裏都是心疼,他一句話沒說,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解下來給三姨娘披上,又將她攔腰抱起放在馬上,緊接著自己也翻身上馬。吳嶽林趕緊遞過來自己的大衣給韋複盛。整個馬隊改變了行進方向,轉頭向韋府走去。


    天入夜色後,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門口的下人遠遠地見韋複盛帶人回來,飛一樣地進屋去報告陸明緹。陸明緹多日不見韋複盛,聽到其回來的消息喜出望外,自己倒了杯熱茶,捧著杯子就去門口迎接。


    韋複盛已安排吳嶽林手下各回各位,並將付慶臣等人安置在客房。陸明緹帶著家丁丫鬟來到門口時,正好撞見韋複盛橫抱著三姨娘從大門進來,陸明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雖說府上總有風言風語,但韋複盛從前忌諱著下人,並沒有在人前與三姨娘來往密切,陸明緹也盡好自己職責,嚴格監管下人不許亂傳。而今韋複盛竟然不顧臉麵,明目張膽把衣衫不整的三姨娘抱在身前,看到這一幕,陸明緹心裏一陣刺痛,她嘴唇哆嗦著,胸口劇烈地起伏,但她並未發作,還是盡力維護著自己在下人麵前的臉麵。在場之人也都聞見一股異香,隻是不知道這異香從何而來。


    韋複盛仿佛是故意給陸明緹看一樣,站在原地冷笑著,像是在責怪陸明緹沒有照顧好三姨娘。陸明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平複了好一會兒,才聲音顫抖道:“來人,把姨娘扶回自己房裏。”


    韋複盛此時才終於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他輕哼一聲,用胳膊甩開兩旁過來的下人,抱著三姨娘直接走回了自己書房。


    等韋複盛進屋後,陸明緹還是失了魂一樣站在原地,手裏的熱茶早就涼了下來,直到丫鬟小菊過來輕輕地喚她,陸明緹才反應過來。


    “夫人,回去吧,還下著雪呢。”


    陸明緹抬頭看去,失魂落魄道:“走,我們回去。”話音剛落,陸明緹一陣暈眩,踉蹌了幾下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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