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利溫兄弟,聽說你此次前來是想再換一些粟?是你們族人的粟又不夠吃了?”薑林用完了晚食,帶著兩位妻子打算消消食,見達利溫已經陪著連珠在廣場上溜達著,便走到跟前朝達利溫問道。


    “我們的粟,夠。連珠,父親族人,不夠。”達利溫迸出了幾個詞匯來,薑林一時理解不了,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是達利溫嶽父的部落粟不夠,委托達利溫來與唐方交換粟。


    “換多少?”薑林問道。


    “越多越好!”達利溫想也不想地答道。


    薑林聽罷,臉上的肉抽了抽,不情願地問道:“那你們有這麽多馬匹嗎?”


    達利溫聽罷,臉上的肉也抽了抽,不好意思地說道:“欠賬,一部分。”


    “達利溫兄弟,我們唐方和你達沃部落之間的信任也是一點一點地建立起來的。你嶽父的部落和我唐方之間是敵是友還未可知,你若說現在用馬匹來換,少量倒也可以。可若是大量地換,還一部分欠賬……恐怕我很難說服我的部屬啊。”薑林不知道晉陽鎮目前存糧情況,現在無意與鬼方人大規模地進行交易,將責任推給了下邊的人。


    “他們說,你同意了,就行。”達利溫先於薑林抵達晉陽鎮,已經和黑石工、紅石魁等人進行了溝通,將了薑林一軍。


    “我需要了解一下存糧的情況,留夠我們自己人的口糧,多出來的才能和你換。”薑林惦記著日後陸續到來的交換戰俘的奴隸人口,倒也算給了達利溫一個答複。


    “好,什麽時候,決定。”達利溫見薑林勉強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的道理。


    “明日我便會了解我們的存糧情況,了解完後便會給你答複。不過前期我不會同意欠賬,馬匹運來才能交易。我與你嶽父的部落未建立起信任之前,都隻能如此交易,希望你能理解。”薑林不好意思地說道。


    達利溫聽罷,仔細地消化了一番,倒也算明理地點了點頭,扭頭朝身邊的連珠悄聲地說了些什麽,隻見連珠歡喜地拍了拍手,望向薑林欣喜地說了些什麽,想必定是一些感謝的詞語。


    二人陪著三名孕婦又走了一段時間,見天色已晚,便各自返回了住所。


    紅石魁已經等候在廂房門外,見薑林走了過來,趕忙迎了上去:“首領,剛才周國太師的隨從請示可否請懼老爺子去看看周國太師,說周國太師自你晚食時分離開,便一直像丟了魂似的,旁人也不敢去驚擾他,隻好請其師兄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薑林聽罷,心中微微一驚,知道今日自己說的那番話確實捅到了薑尚的麻筋上,趕忙答道:“快去請懼老爺子看看到底怎麽回事,太師恢複了正常,記得來通知一聲。”


    “遵命!”紅石魁抱拳領命,轉身一路小跑地離開了。


    “夫君,你和周國的太師今日都說了些什麽?讓老人家如此神傷?”回到廂房已經在走廊上坐定的順姬朝薑林問道。


    “沒……沒說什麽。就是說了些從我師父那裏聽到的周國太師過去的一些軼事,沒想到周國太師上頭了。”薑林想著今日薑尚的表情,又想起剛才紅石魁的那番言語,有些心虛地說道。


    “他呀,肯定是說了什麽刺激老人家的話,讓老人家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黑石月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從來不肯吃虧的一個人,肯定是和周國太師打嘴炮的時候說了什麽,讓對方有些受不了。


    薑林不置可否,二女捂著嘴又吃吃地笑了一陣,便腆著大肚子進了屋準備休息。


    薑林安頓好兩女,便帶著黑石平來到了虞饕和胥郊二人居住的民居,院落內共四間可供人居住的房屋,分別住著虞饕和胥郊以及虞嬈、胥苗四人。薑林進來時,四人正坐在院子中央守著一個火盆聊著什麽,見薑林進來,趕忙起身朝薑林見禮。


    薑林與眾人紛紛還了禮,轉身朝黑石平吩咐了一句,黑石平便朝院外走去,去不遠處薑尚居住的民居外等候懼留孫的消息。薑林挑了一處台階坐了下來,看了看四人,開口問道:“二位兄長在這裏可住的習慣?”


    “習慣,習慣。又不是第一次來你這晉陽鎮,再說我二人已經打定主意以後就留在唐方了,不習慣也得慢慢地習慣。啊,哈哈哈。”一路走來,身心已經恢複的差不多的虞饕又恢複了往日沒個正形的樣子,開口答道。


    “二位兄長真的想好了?”薑林沉思了片刻,鄭重其事地朝二人問道。


    “怎麽?難道薑大哥此前答應哥哥們的事情打算反悔了?”心直口快的虞嬈接過薑林的話茬,有些著急地問道。


    “二位兄長留下來我當然求之不得,隻是……”薑林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賢弟是不知道該給我二人怎樣的身份,對吧?”年長的胥郊一路走來,既然已經拿定了留在唐方的主意,這些事情自然是早已經想到了。


    “是……二位兄長貴為方國首領,現在留在我唐方,小弟確實一時不知該怎麽定位二位兄長的身份。”薑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隻見胥郊和虞饕二人轉頭互相看了一眼,“撲通”一聲,雙雙抱拳單膝跪在薑林的麵前。


    “二位哥哥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快快起來!”二人的舉動將薑林嚇個不輕,趕忙上前打算將二人攙扶起來,可是二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向下墜著,薑林一時無法將二人扶起,隻得避開二人的大禮,躲在一邊朝二人問道:“二位哥哥快起來,有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這樣,你二人比我年長,行此大禮我會折壽的。”


    “我二人在來時的路上早已經商量好了,自此安心加入唐方,唯首領馬首是瞻,還請首領能夠接納我二人。至於身份……無論是馬前的卒子,還是夥房的夥夫,隻要首領一聲令下,我二人絕無二言。今日我二人當天發誓,若有違此誓,人神共棄。”二人一直保持著姿勢,也不看向薑林,就這樣定定地跪在地上。


    虞嬈和胥苗二女站在一旁,焦急地望著薑林,等待薑林的反應。


    “好、好、好。二位哥哥的心意我明白了,即日起我唐方便正式接納你二人,至於你二人的身份嘛,小弟怎麽會讓二位哥哥做馬前卒和夥夫呢?我一定給二位哥哥一個合適的身份。二位兄長快快請起。”薑林說著,便上前一手一個,將二人攙扶了起來。


    二人起身後,又朝薑林重重地行了一禮,薑林趕忙還了禮,朝二人說道:“二位兄長切記,我唐方不興這麽大的禮,以後不要動不動就如此。”


    二人聽罷,鄭重地點了點頭。胥郊朝薑林開口說道:“首領既然接納我二人,就請盡快安排差事。聽二位小妹說,首領已經給她們二人安排了差事,若是再不給我們倆安排差事,豈不是說我倆還不如二位小妹的能耐?”


    “二位兄長既然如此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你二人先考慮幾日,看看在唐方能做些什麽事,告訴我。等你們熟悉了環境,我便給你二人安排合適的事情做。明日會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到時候你二人和兩位小妹也一並參加了。”薑林對二人又撫慰了一陣,又和虞嬈與胥苗二人打趣了一陣,見天色已晚,便告辭。


    與此同時,薑尚居住的民居內,懼留孫接到紅石魁的消息,二話不說便來到薑尚居住的民居。見到薑尚的模樣時,感到了一絲的震驚。自己的師弟年屆六十,也算得上曆經各種世事,怎麽會與薑林聊了一下午,竟然聊成這番模樣。


    繞著呆立不動的薑尚走了幾圈,懼留孫便確定自己的師弟是遇到了無法解開的問題,冥思苦想之際思緒有些無法收斂,此時若是貿然的驚擾,就如同夢遊之人被驚醒後的效果一樣,或者會產生恐慌、或者會發生攻擊性的行為,總之這是一種不健康的精神狀態。


    懼留孫見屋內擺放著一套簡陋的桌椅,便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在桌麵上開始擊打起來。


    “嘭,嘭嘭,嘭,嘭嘭嘭……”懼留孫擊打了一陣桌麵,在屋門前走廊上呆立的薑尚終於深深地吸了口氣,心神有所恢複。循著聲音朝屋內望去,借著微弱的火把光亮看清屋內之人,趕忙朝屋內走了進去。


    “師兄是何時來的?”薑尚拖著疲憊的身軀,朝懼留孫行了一禮,有氣無力地問道。


    懼留孫側目仔細端詳了一番薑尚,開口說道:“我來了有一陣了,你這是怎麽了?你從小就聰慧,在師父膝下學藝的那些年,也沒見你有過如此大的困擾,今日到底是何緣由,讓你這飽經世事的周國太師,能如此失神?”


    “唉,若是旁人,我自是有所隱瞞。倒是師兄你,我不敢隱瞞。師兄,師父他老人家當年傳授技藝時說過,天文地理、奇門遁甲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隻要掌握了其中的奧妙,天機也是可窺探的。對吧?”薑尚走到自己的床鋪前,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朝懼留孫問道。


    “不錯,師父確實說過。怎麽了?這和你今日這番模樣有何關係。”懼留孫回憶了一番過去事情,朝薑尚答道。


    “當年你我二人學成下山時,師父曾對我二人說過他一身的本領都傳給了你我二人,在這世上恐怕沒人能夠超過你、我的本事,至於小師弟申……他學到的隻是些皮毛而已。可有這樣的話?”薑尚抬頭看了看懼留孫,幽幽地問道。


    “確有此言!”懼留孫見薑尚說得鄭重,手也緊張地攥了起來。


    “可是今日,薑林那小子一番話,便將我這幾十年對師父當年說的這番話的信任擊了個粉碎。”薑尚的眼中已經開始濕潤起來,對懼留孫激動地說道。


    “哦?那小子說了什麽,竟然如此不敬重師父,看我怎麽收拾他。”懼留孫聽到這話,自然是無法安坐,走到薑尚身邊打算弄個明白。


    “當年我與西伯侯姬昌於渭水邊相識,西伯侯見我有治國安邦之才,便邀我入西岐為官。我為了考驗西伯侯姬昌求賢誠意,便要其親自為我拉車。西伯侯姬昌求賢心切,便答應了。”


    “我當時坐在車上便暗暗賭咒西伯侯拉我行走多少步,周朝天下便存多少年。結果西伯侯向西走了三百餘步,發現方向不對,掉頭又向東走了五百餘步,終於體力不支,癱倒在路邊,東西共行進八百零八步。”


    “事後我夜觀天象,又根據西岐周邊的山川地理堪輿、占卜一番,確定這周國確實可享八百餘年國祚,與我在車上所賭之咒基本吻合。並且因為西伯侯姬昌期間調轉過一次方向,所以周國享國三百餘年後,會有一次大的變故,國都東遷,且國力會急劇而下,最終滅亡。”薑尚將今日薑林所說的那番話朝懼留孫道了出來。


    “師父曾言講過,我的醫術比你強,但論別的,我不如你。師弟若如此說,想必周國確實可享八百年國祚。隻是,這與那薑林有何關係。”懼留孫仍然一頭霧水,不解地問道。


    “自去歲我周國那不爭氣的使節被薑林所俘,第一次聽說薑林的名頭,便有人言其是仙人弟子。以你我二人這番能耐,都不敢稱仙人弟子,這小子卻口口聲聲在我麵前自稱仙人弟子,我氣不過,便與其打賭。那小子將我剛才所講的那些事情,幾乎一字不差地對我講了一遍,言是其師父對他講的。並且還說,他師父也掐算過了,掐算的結果與我堪輿占卜的結果幾乎一模一樣。”薑尚坐在床鋪上,手上撿了一根幹草,掰得一截一截地扔在地上。


    “可是你曾對旁人言講過此事,傳到了他的耳中?”懼留孫聽罷,呆立了半晌,有點無法接受地問道。


    “師兄,師父曾講過,這樣的事,已經算得上窺探天機。天機不可能輕易泄露,便是西伯侯姬昌,我也隻是在其臨死之前才告知周國可享國八百年的事情,聽罷西伯侯說了三聲好,就溘然而去了。至此,便再也沒有人知道我當時的賭咒和那番堪輿占卜之事。”


    “可是那薑林今日說出來,仿佛其師親自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一般,便是連我當時的心中所想都一清二楚。那賭咒我可是任何人都未提起啊,他師父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他師父會傳說中的讀心術?若真如此,師父當年提及的恐怕就不是恐嚇我們,而是真的有人會這讀心術。可是若真有人會讀心術,這本領定然在你、我之上,怎麽會聽都沒聽說過?”薑尚將手中的幹草重重地扔在地上,抬頭望著懼留孫,聲音有些惶恐地問道。


    “我問其師是何人,他說他師父都是在夢中傳授他技藝,是誰他也不知道。隻知道其師與女媧娘娘是師兄妹,倘若真是與女媧娘娘是師兄妹,那可真是仙人啊。”薑尚抬著頭,望向懼留孫,期望自己的師兄能給自己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嘶,師弟,你這一說,我還真想起一件事來。”懼留孫聽罷,想起當日通往莫莊道上第一次見薑林的情形,深吸了一口氣,朝薑尚說道。


    薑尚聽罷,心中微微一顫,聽懼留孫如此說,肯定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這心裏一下子便沒了底,顫抖著聲音趕忙問道:“什麽事?”


    “月前,在通往莫莊的道旁第一次見到躺在板車上的薑林,我仔細端詳了他的相貌後,赫然發現他竟然是師父所講的天下之主之相。”懼留孫朝薑尚說道。


    “天下之主之相!”薑尚聽完,如同電擊了一般瞬間從地上的床鋪上站立起來。


    “怎麽?難道師弟你沒看出來嗎?”懼留孫深知除了醫術,自己的其他本領都比不上眼前的這位師弟,自己都能看出來的玄機,自己這位師弟怎麽可能沒看出來。


    “我……我……我……”薑尚一時語塞。


    自打第一次見到薑林,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其相貌像青這件事上,還真未留意其他的。之後薑林因為薑尚的相貌像自己的生父心生憤懣之情,一路上便再也沒有與薑尚打照麵,便說今天下午的那次會麵,薑林也一直未露正臉,所以懼留孫說這這番話,確實有點讓薑尚難以回答。


    懼留孫並未留意薑尚的尷尬,繼續自顧自地說道:“當日在莫莊的道旁,馬六和民騙我說他們是道南胡莊之人,當時我心說可惜了薑林這小子的麵相和手相,若是來自北方,定是尊貴無比之人。後來真相揭開……加之又了解了一些他的品性,我這才和眾弟子動了來唐方的心思。”


    “師兄,你與他短短幾日的接觸,怎麽就輕易地斷定了其品性呢?莫不是故意做出來欺騙你的?”薑尚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幾十年,倒是充滿了警覺性。


    懼留孫想了想,微微地搖了搖頭,背負著雙手,望向屋外漆黑的天空說道:“有些事情他恐怕是裝不來的,你且聽我說來。”


    說著,懼留孫回到薑尚身邊,開口前懼留孫又令薑尚以師父的名義起了誓,保證對後麵所言不得泄露出去。之後二人咬著耳朵將當日自莫莊道邊遇到薑林開始,直至後來將虞饕、胥郊二人營救出來,眾人一並返回晉陽鎮,途中遇到薑尚和申公豹對峙整個經過道了個明白,期間自然是隱瞞了強叔和壯叔等十處據點的事實。


    聽罷,薑尚久久地回味其中,聯想到薑林對自己的態度,薑尚更加地迷惑了。“師兄,你是說這薑林真有天下之主之相?”


    “正是!我二人學藝之時,師父曾斷言,這天下之主之相,比之子受、姬發二人的天下共主之相還要尊貴。且要再等近千年才會有這樣的人出現,現在隻過去了三十餘年這天下之主之相便現世,可見這薑林確實有仙人護佑。”懼留孫起身背負著雙手,在屋內踱了幾步,猛然一轉頭,盯著薑尚繼續說道:“師弟你的相人、占卜之術在我之上,若是不信,可找機會好好看看和薑林,也好印證我的判斷是否正確。”


    薑尚呆立在原地,漸漸地又陷入了沉思當中,嘴裏喃喃地自顧自地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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