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類有戰爭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條方針便一直是統軍將領奉為圭臬的至理。毫不誇張地說,糧草不僅僅關係著參戰士兵是否餓肚子,甚至還牽扯到士氣甚至直接決定著戰爭的走向和勝負。古今中外,因糧草這個因素而導致戰爭的走向發生巨變的例子數不勝數。


    對於有一眾名臣輔佐的姬發不可能不知道糧草對於此次伐商之戰有多麽重要,五年前的那次伐商之戰,就是因為自己的寵妾令姬之弟狐醉酒打翻燭台……現在被姬發任命為此次大戰監管糧草大營的虞丹,此刻也是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曆次的戰爭已經證明了隻要糧草監運官幹得好,若是勝利了,戰後論起軍功來,那都是是數一數二的功勞。並且,能被任命為糧草監運官本身就代表著統帥的信任,這是讓虞丹極其興奮的一個暗示。


    當然,虞丹能被選定為糧草監運官的原因是比較複雜的,比如此次大軍集結之地是在大河以南的孟津,與孟津一河之隔的對麵的渡口便在虞國治下的小方國之內。


    糧草大營的營建之地無論如何是要位於虞國境內,若是任命其他諸侯國來監管糧草大營、監運糧草,與當地的方國會不會有效地溝通是一個問題。而營建糧草大營所需的木材等物資,定是要從屬於虞國的山川之上砍伐,有了這名頭,想必虞國屬下的各小方國也不會扯皮。


    再說,自從虞華過世,這虞丹上任之後,沿襲此前其父定下的朝貢規製,每年無數車的銅錠、食鹽運往周國,確實給了周國很大的幫助……雖然那鹽現在看起來,確實不如唐國產的鹽的品質,但終究是周國稀缺的物資。尤其是這鹽不僅僅是周國稀缺,便是連邊上的一眾諸侯國都稀缺,都要從虞國交易。所以任誰也不敢在讓虞丹監管糧草大營這件事上生出反對的聲音來。


    虞丹在一眾諸侯國首領的恭賀下,出了主帳,出了營門,過了大河,進到虞國的軍隊中。約莫十分鍾後,整個虞國的大軍原地休息,虞丹率虞國兩師的統帥以及幾名軍務司馬騎馬朝東北方馳去。


    這孟津渡口在大河以北的碼頭,距離北部的王屋山隻有不足四公裏的平坦地勢。接下來的幾天裏,大河以南數萬人的軍隊將從這裏上岸、展開,大河以南綿延數公裏的軍營搬到北岸來,這片狹小的空間顯然不夠,更不說再營建糧草大營。


    姬發對虞國軍隊下達的任務仔細分析起來,不僅僅是營建糧草大營、督運糧草這麽簡單。而且還有一條,便是要為大軍守住這北岸渡口。雖然這個時候的戰爭不會出現半渡而擊的事情發生,但當己方軍隊剛上岸,敵方的軍隊就已經擺好陣勢嚴陣以待,想必也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所以虞丹與眾人爬上北部的王屋山仔細觀察了一番附近的地勢之後,下令虞國軍營向東進發半日路程,也就是十五公裏。在那裏虞國的軍隊將作為前鋒營防備著東邊商國的軍隊的同時,也要盡快開辟出一片空地來,將明日陸續運過大河的糧草押入營中。那裏,將成為日後這段時間戰事的糧草根據地,也是虞丹樹立軍功的根據地。


    但是呢,很不幸。這一日裏,整個虞國軍隊的動向都被孫虎所率領的幾人看在了眼中。原因無他,申杉圖便宜,找的那個向導是個半吊子,走到一半的時候,竟然迷了路。眾人無奈,隻好登上大山尋找出路。等特戰小隊翻過綿延不斷的王屋山,準備順著南麓下到大河邊上時,正在朝孟津渡口行進的虞國軍隊赫然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


    特戰小隊倒也省了許多麻煩,遠遠地跟在虞國軍隊後麵,就這樣一起來到了孟津渡口。當然了,為了防止被虞國殿後的隊伍發現,整個小隊一直都是按薑林說的晝伏夜出。受過良好訓練的特戰小隊行動起來靈活輕便,想趕上行進的大軍很容易的。


    “隊長,這裏是不是就是孟津渡口?”與孫虎一起趴在山塬上的年輕隊員望向幾公裏外的大河,朝孫虎問道。


    “這個……我也沒來過。不過算日子,應該是。你看,大河以南隱約可見有許多白色的影子,想必是已經集結在此的聯軍軍帳。並且剛才那虞軍隊伍裏一支小隊過了大河,我想定是去向聯軍統帥匯報虞國軍隊已經抵達孟津以北之事。畢竟,失期之罪可不是小罪,往大了說是有可能掉腦袋的事。”孫虎在東伯侯國軍中效過力,對軍中之事比較了解,借著這個機會向身邊年輕的戰友講解道。


    “可是這虞國軍隊為何休息了一會,待那小隊回來,不原地紮營,卻向東開拔了?”年輕的隊員繼續問道。


    “這個麽,想必聯軍統帥給虞國軍隊分配的任務是要在大河北岸設立防線,防備得到消息的商國軍陣太過迫近渡口,周國軍隊渡過大河卻無法展開而影響整個戰局。你看,這大河北岸堪堪四五公裏的寬窄,往西又是大山,一旦被商國軍陣逼得在此列陣迎敵,將無任何轉圜的餘地,在兵法上講,就是死地。”趴得高,看得遠的孫虎繼續對幾名戰友講授著雙方對陣的知識。


    “隊長,既然這裏便是孟津渡口,那個廢物怎麽辦?”一直在後麵忙活的趙康貓著腰來到孫虎身邊往塬下看了看,捅了捅孫虎的胳膊,問道。


    “那個廢物……”孫虎扭頭朝後麵看了看,申杉找的那個向導被這幫特戰隊員這幾日連拉帶拽地行軍,早已經累得半死。現在人靠在一處土崖上,正睡得如同一隻死豬一般。


    “若是放在以前,一刀捅了倒也幹淨。但現在我們若是如此做,被首領知道了,那就是死罪。你去給他說他的任務完成了,現在我們要趁機渡過大河,讓他自己返回安邑城去找他的介紹人拿餘下的尾款。讓他避開大道,這裏現在都是交戰區,遇到散兵遊勇或者偵騎,小命就沒了。”孫虎想了想,朝趙康說道。


    “好,我這就去安排。”趙康朝孫虎點點頭,貓腰朝後麵走去。


    “那隊長,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年輕隊員想了想,朝孫虎問道。


    “現在抓緊時間輪番休息。每班崗兩人,盯著大河對岸的動靜。待入夜,跟上虞國的軍隊,去確認一下虞國軍隊到底要做什麽?我和他第一班崗。”孫虎想了想,指著苟陽朝邊上幾名隊員說道。


    “諾!”邊上幾名隊員領命,貓腰朝後走去。


    苟陽將身子挪到最舒服的地方,專心地盯著大河對岸的動靜。


    “虎子哥,你先眯會吧,我來盯著。”苟陽趴在虎子耳邊悄悄地說了句。


    “你真是記吃不記打,你忘了那次演練,你我同一班崗,你也是如此對我說。結果呢,我睡著了,你也睡著了,被首領抓了個現行,那兩日的禁閉你還不過癮是嗎?現在可不是演練,現在是真正的戰場,你我要都睡著了,危險來臨,就不是兩日禁閉那麽簡單了,那可能是咱們十人的生命。”孫虎給了苟陽一個腦崩。


    “咱們先硬挺一會,給兄弟們站好第一班崗,讓兄弟們先休息。等輪到他們的時候,就沒那麽困,自然也就安全一些。你若實在困得不行,就使勁咬自己的手,能提神的。”孫虎又給苟陽揉了揉剛才彈腦崩的地方,二人對視笑了笑,仿佛回到十多歲剛入軍中之時。


    不得不說,此次周國聯軍伐商的戰前保密工作做得還挺到位的。當孫虎、苟陽二人趴在孟津渡口以北的土塬上盯著周國聯軍的時候,新絳驛那裏派往朝歌城向商王傳遞周國戰事計劃的幾人堪堪抵達朝歌城。


    這也不能怪這些負責送信的人行動遲緩,從新絳驛向東進入後世的上黨地區,再過滏口陘抵達太行山東麓的朝歌城,這條道路即便到了現代也是極其不好走的。雖然所選的人員裏有走過這條路的,但誰也沒想到路上竟然遇到了山洪爆發,雖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但也完美地將幾人耽擱了近乎十日的行程。


    隻是,五年時間過去了。這五年的時間裏,朝歌城裏的變化,或者說商國的變化,太大了。


    雖然當日申公豹拜辭蘇妲己時一番誠懇的言語確實打動了蘇妲己的心,一番醍醐灌頂言語說出來,讓蘇妲己這個當娘的也明白了為了自己兒子能坐穩江山,不能再像過去那般……可是奈何曆史的車輪一旦轉動起來,想要再刹車,就有些難了。


    往日裏壞事做盡的費仲、惡來等忠實的走狗,為了自保,為了防備自己被清算,對蘇妲己的這番轉變顯然是非常抵觸的,明麵上雖不敢與蘇妲己做對,但也開始漸漸地陽奉陰違起來。早些年,二人一直用美酒、美色、好玩的、能帶來快樂的東西無限供三王子庚,將王子庚徹底與自己牢牢地拴在一起。


    現在即便蘇妲己想轉變,王子庚業已成年,早已經不是那個對自己的母親言聽計從的小孩子,在費仲、惡來二人的一番攛掇下,借著三年前商紂身體狀況不佳為借口,將商紂和蘇妲己送到已經建造好的鹿台離宮去頤養。


    自那以後,除了一些比較重大的國事需要讓自己的父母親幫自己出出主意、把把關外,平時的一些國政,便繼續由費仲、惡來等人掌控。


    “稟王子,王宮外有唐國來的信使,說有重要的事情向大王通稟。”王宮大門的衛士入得王廷,王廷內空無一人。倒是空曠的走廊內,回蕩著從後宮臥室裏傳出的淫靡的聲音。


    “大膽,不知道我在休息嗎?是不是想嚐嚐炮烙的滋味。”從絲質的薄被裏探出腦袋的王子庚確認了臥房外確實有衛士通稟,冷冰冰地喝罵道。


    “王子,請恕卑下莽撞。是唐國來的信使說確有急事要向大王通稟。小的不敢耽擱,這才……請王子恕罪。”門外的衛士已經頭頓地開始磕起頭來。


    “哼,一個女婿,離的那麽遠,能有個屁的急事。行了,我知道了,等我忙完。”王子庚將腦袋縮回薄被,繼續忙活起來。


    “唔……”衛士不好再打擾,悄悄地退出到宮門前。


    “力士,大王可曾允我入內通稟?”唐國來的人已經急成熱鍋上的螞蟻。


    “呃……信使請原宥。現在大王和王後居於鹿台離宮頤養,一應國事需要先稟告王子庚,待王子庚知曉之後,再決斷是否讓大王和王後知曉。方才我入內通稟,王子庚正在日……理萬機,尚需等待片刻。”宮門衛士忙朝唐國信使答道。


    “哎,這可真是急死人了。王子庚日理萬機,可是我帶來是……”唐國的信使倒也不敢在這宮門大聲嚷嚷。此次帶來的消息可以說是軍國大事,輕易泄露無論到哪都是死罪。


    “也罷,索性再等等吧。”唐國的信使望了望正午的太陽,無奈地說道。


    這一等,日頭就到了西山。當王子庚終於從勞累中恢複過來,因腹中饑渴醒來時,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來人啊,更衣,備膳。”王子庚從榻上坐起,借著燭光回頭看了看榻上仍在熟睡的寵姬,朝臥房外喊道。


    一刻鍾後,王廷內燈火輝煌。王子庚獨自一人坐在王廷內,享用著豐盛的晚餐時候,這才隱約想起此前衛士通稟的事情來。


    “將那唐國信使召進來。”王子庚腹中不再那麽饑餓之時,捏起手邊的一方綢布擦了擦嘴和手,對邊上負責布菜的侍女說道。


    “是!”侍女嬌滴滴地答了一聲,朝王廷外走去。


    又過了一刻鍾的功夫,那侍女領著一名宮門衛士進得王廷來。


    “王子!”衛士走到王廷正中,朝座上的王子庚大禮參拜起來。


    “唔……不是說有唐國信使來說有要事嗎?那唐國信使人呢?”王子庚瞪著地上跪著的兵士,厲聲問道。


    “稟王子,那唐國信使等得不耐煩,留了一封書信。走了!”宮門衛士說著,便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雙手高高舉起。


    “大膽,這唐國是欺我是吧,不等我召見便私自離開,看我怎麽收拾這唐國。”王子庚正要發作,看到衛士手上舉著的信,一時也沒了主意。


    “呈上來!”王子庚壓住自己的火氣,朝邊上的侍女吩咐道。


    “是!”又是一聲嬌滴滴的聲音,侍女挪著步子走到衛士身前,從衛士的手中接過那封信,轉身回到王子庚身邊。


    王子庚從侍女手上接過信,展開開始仔細端詳起來。


    “快,快,快,傳費仲、惡來二位大夫。快……”王子庚的手漸漸地抖了起來,已經岔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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