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我,或許在他們眼中,我就是那個與屠城的魔王鬥爭的勇者,他們似乎想要表達出對我的善意,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樣子。


    不過我可不在乎這些人對我有什麽看法,就是假裝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裏其實早就樂開花了,厭夜則是露出鬱悶的表情,對我小聲抱怨道:


    “可惡,被你給裝到了,結果不帶我……”


    “厭夜,你現在還不宜過早暴露,雨果那家夥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現在你可是我們最大的秘密武器了,等到他們自以為計劃即將成功,我們就在他們最得意忘形的時候出來搞破壞,那樣不是更有趣嗎?”


    “好吧,這次就聽你的!”


    隨著雨果的離去,天空中那道巨大的虛淵之門也開始極速收縮著,大概過一半個多小時,它們就隨著迷霧逐漸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可地麵上的慘狀無時不刻在提醒著我們,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是真實存在的,至於我們倆製造出來的混沌區域,也隨著虛淵之門的消失而失去了繼續維持下去的能源,當混沌也消失之後,最後的版圖碎塊也失去了不滅的特性,朝地麵墜落了下去!


    “咚——”


    在經曆了那麽大的“隕落”之後,這種小規模的墜落簡直就和毛毛雨一樣,而這一大片被摧毀的區域內已經沒有活著的人類了!


    “嗡嗡嗡——”


    我們腳下的擂台開始發出奇怪的響聲,隨後就見地麵設定魔能代碼開始暗淡下去,原本困住大家的結界也終於維持不住,瞬間分崩離析,可這裏並沒有人趁著結界消失的時候離開,畢竟我們現在可是處於幾百米的高空之中!


    接著腳下傳來一陣輕微晃動,同時伴隨著一股不太強烈的失重感,原來是這座擂台已經開始緩緩下墜著,大概幾分鍾以後,我們終於安全著陸,隻不過落地後的擂台是傾斜著的,於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離開擂台,再次回到了久違的地麵上。


    空氣中早已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四處都是被隕落後的瓦礫碾碎的人體組織,血肉也好,衣服也罷,不管是內髒還是骨骼,不同的人之間已經緊密地融合在了一起……


    “嗚嗚……嘔——”


    “嘔嘔嘔——”


    周圍各種各樣的嘔吐聲連綿不絕,就隻有一臉平靜的我們顯得格格不入,是啊……厭夜和蕾妮對於這樣的場麵早就免疫了,萊卡也習慣了這種血腥味,上過戰場的大叔自不必說,瑪農也跟著家族參與過許多次黑幫火拚了,就隻有瑪琳不太習慣這些。


    “嗚嗚……嘔——”


    小瑪琳也和周圍的人一樣大吐特吐,之後才麵色慘白地對我問道:


    “大哥哥……為什麽你們都和沒事人一樣啊?”


    “嗬嗬……因為這樣的地獄,我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小瑪琳雖然也生在亨佩爾家族,可她從小並未被當成繼任者培養,也從來沒有參與過家族裏的任何髒活,平日裏就隻是聽著女仆長和大叔口述的那些被美化過的家族發展史,她雖然聰明懂事,可幾乎從未見過或經曆過流血事件……


    直到她親眼目睹母親和大伯被槍殺後,厄運開始接二連三地找到了她,先是父親被判刑,接著遭遇了認知錯誤,然後被逐出家門,與姐姐兩人相依為命,一路流浪,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和那些貧民窟裏的混混們打成一片,可就算這樣,她的雙手始終沒有沾過鮮血。


    不得不承認……瑪農哪怕是好幾次弄髒了自己的手,也依舊將瑪琳保護得特別好,就連大叔也不希望她將來會被卷入家族的鬥爭之中,或許是因為女仆長的犧牲,讓這對父女倆始終覺得虧欠了瑪琳,所以他們都想讓她像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健康成長。


    “瑪琳,來……騎到父親的肩膀上,捂住眼睛,不要再看這些東西了。”


    “好的。”


    小瑪琳似乎也明白了父親和姐姐的用心良苦,她在瑪農的幫助下,成功騎到了大叔的脖子上,乖巧地用雙手捂住了眼睛。


    【這孩子……她可遠比大叔和瑪農所認為的更加成熟啊,可她依舊配合著他們的期待,把自己偽裝成聽話的乖乖女,還真是難為她了呢。】


    我心中腹誹著,不過這也是別人家的教育方式,可輪不到我來指手畫腳的,我們就隻是一言不發地跨越了這片廢墟裏的屍山血海,朝著海靈頓市的邊緣走去。


    在那之後我已經不記得究竟走了多久,直到遇到了僥幸逃出城市外圍的小部分難民,他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看著遠方的城市廢墟,崩潰大哭著。


    不用想都知道,這裏幾乎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家人和朋友,他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遇到這麽荒唐的事情,當這些難民們看到我們這些參賽選手們平安無事地走出來後,紛紛把我們包圍了起來,我不由地臉色一變,小聲說道:


    “這下事情要變得麻煩了……”


    “什麽情況?這些人該不會覺得我們是救援的,或是來找我們討要食物吧?”


    瑪農疑惑地問道,我搖了搖頭,小聲說道:


    “事情可沒那麽簡單,這裏的所有人剛剛經曆了生死,而他們的家人應該都喪生了,這種時候遇到我們毫發無損地從異變的中心走出來,你覺得他們心理會平衡嗎?”


    我的話頓時讓周圍的其他隊伍成員們臉色一變,看來這裏也不乏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問題所在!


    這些剛剛經曆了毀滅打擊的難民,他們還未完全接受這場突如其來的異變,莫名其妙地出現,毫無征兆地發生,他們甚至無法理解,憑什麽自己的家人就這樣沒了?


    沒有人可以給他們解釋,沒有人可以給他們一個交代,悲痛與憤怒摻雜在一起,一旦其中的某個人擦出一點火苗,這裏的所有人就會被立刻點燃——是的,他們現在急需一個宣泄口,一個大家眼中的公敵,一個罪魁禍首……哪怕是背黑鍋的也好!


    “就是這些人,我剛才看到他們和天空中那個自稱隕落卿的家夥在對話,誰來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麽?”


    “我們的家人和朋友都死了,憑什麽隻有他們安然無恙?”


    “是啊,我的老婆和女兒……她們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非得遭到這種事情啊?”


    “說啊!給我們一個解釋!你們絕對是一夥的,對吧?”


    “看啊,他們沉默了,這就是默認!”


    “大家把他們圍起來,別讓任何人跑了!”


    於是我們很快就被團團圍住,萊卡似乎沉不住氣,想要去和那些難民解釋什麽,我連忙攔住了他,小聲交代幾人靜觀其變,絕對別當出頭鳥!


    雖然我們周圍的大部分選手們都選擇了沉默,可終究還是有人沉不住氣,開始向那些悲憤的難民們解釋起來,隻可惜……人往往在最悲痛欲絕的時候,是根本無法聽進去別人的任何話語的!


    於是……解釋變成了爭論,隨即又升級為爭吵,其他的難民們紛紛朝我們這邊圍了過來,雖然海靈頓市曾經擁有100多萬的人口,在經曆了這次異變後幸存的可能也不過數萬人,就算聚集在這裏的也僅僅隻有千餘人,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龐大的群體了!


    “這些混蛋……別想蒙騙我們!你們絕對和那家夥是一夥的,否則憑什麽就你們沒事,我們的家人卻全都死了?”


    “沒錯,憑什麽啊?”


    “你們絕對都是一夥的!”


    “屠城的凶手!別讓他們跑了!”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在乎誰對誰錯了,難民們需要一個公敵,用來讓他們宣泄心中的怒火,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隻要我們是完好無損地逃出來,那麽……我們和他們已經不一樣了,在他們眼裏,我們都該死,既然換不回家人,那誰也別想好過!


    本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越來越多的人朝我們聚集了過來,要嘛雙方爆發衝突,要嘛我們活該背鍋,然後被淹沒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想必這些難民根本不在乎是否鬧出人命來,在他們眼中,我們這些完好無損的人就是活該欠他們的!


    這件事情恐怕已經無法善終了,難民之間是會產生共情的,他們都是剛剛死了家人,如果其中的某人遭到反抗,那麽反抗者就會成為大家的敵人,眼下的局麵已經完全是個死局了!


    這荒誕可笑的一幕,令我想起了前世國外的那些非法遊行與暴亂,歐洲的集體罷工、鷹醬的國會山暴動、日不落的足球流氓……


    如果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還好說,可令人諷刺的是,這明顯是一次無組織無預謀的行為,不管這些居民們平時表現得多麽友善,可一旦內心的幽暗被激發出來之後,就會演變成一場合法暴力的狂歡節!


    爭吵愈演愈烈,現在隻差誰先動手了,我能明顯感覺到,那些悲傷的難民們早已摩拳擦掌,等待著我們這些祭品們自亂陣腳,一旦出現了推搡,迎接我們的無疑是一場新的暴風雨!


    就在我想著如何利用其他隊伍的人,大家一起從這裏殺出一條血路……是的,在我看來,麵對這群即將化身暴徒的難民們,言語是最慘白無力且可笑的行為了,既然戰鬥已經無可避免,就必須先發製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都計劃好了,一會我們先動手,挑起爭端後直接鑽入其他戰隊之中,趁雙方打起來的時候想辦法擠到外圍,然後突然倒戈難民的隊伍,假裝攻擊這些選手,趁亂混入難民的隊伍裏,最終順利脫身!


    這裏畢竟有那麽多人,在如此混亂的場麵下,我不相信別人會認得出我們,我有80%以上的把握可以從這裏逃出去!


    至於厭夜,此時她已經興奮到不行了,原本依靠她的力量,我們應該可以輕易脫身的才對,可是也不知道厭夜腦子裏抽的什麽風,她突然說是想體驗一下,身為弱小的人類,遇到這樣的逆境應該如何脫身……媽的,怕不是我以前遇到的一次次絕境生還讓她覺得非常刺激,所以也想體驗一下我當初的酸爽是吧?


    【唉,龍族的腦回路都這麽奇葩的嗎?明明就是強者,卻偏偏渴望體驗弱者參與智鬥的過程,真沒辦法!】


    大概是因為我說了要帶厭夜玩高端局,結果一直沒能兌現,所以這家夥現在是故意製造困難也要讓我上了是吧?


    “你們聽我說……一會我們這樣,然後……”


    我小心翼翼地說著,大家便把腦袋湊了過來,結果我的計劃還未交代完,就聽到不遠處突然爆發出一陣淒慘的哭聲,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我們也順著聲音的源頭望去,結果發現正在嚎啕大哭的……竟然是一位意想不到的老熟人,是啊,你們大家絕對猜不到,此人正是街鼠幫的金牌打手——紮克!


    “啊啊啊啊……我的弟兄們……他們隻是跟著我過來見見世麵的,結果他們……全都死了!嗚嗚嗚嗚……100多號人啊,全都死了,我對不起他們啊……”


    被他這麽一鬧,那些原本打算搞事的難民們竟然一時之間一些不知所措起來,不得不承認,紮克的這一手玩得十分高明,他這麽一哭鬧,立馬就與難民們產生了共情,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自己人”,其他隊伍的選手們頓時感到一陣懊惱,他們怎麽就沒想到可以這樣做?可既然已經被人搶先了,接下來再模仿就毫無意義了!


    於是……紮克哭著哭著,嘴角卻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就在他用怨毒的目光看向我的瞬間,我突然感到一陣不妙,這家夥?的該不會是衝我來的吧?


    果然……他直接指著身後的所有人說道:


    “發生這種事情……和我們身後的這些人毫無關係,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因為他!”


    現在好了,不管是難民們還是選手們,他們紛紛把目光朝向了我,紮克突然指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們大家剛才在上麵都看到了,那個隕落卿和他打了起來,他們倆顯然認識,而這家夥在鬥技大會報名的時候,親口對我承認過,他就是報紙上提到過的淒煌卿!而我們大家就是被卷入了兩名魔王的內鬥中啊!”


    (我知道,厭夜心血來潮的想法其實非常牽強,我本來打算引出另一段陰謀,可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把劇情導向那個發展,隻好用這種方式強行引導了,既然我都主動坦白了,大家就別糾結邏輯問題了,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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