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對麵的少年正在奮筆疾書,她筆耕不輟,下筆如有神,仿佛不需要思考似的,如行雲流水般順暢。


    柯振秋深吸一口氣,江宥幀的確不容小覷。


    起碼現在他還在構思,對方就已經開始動筆了。


    江宥幀做文章從來都是先想到大義,先是家國,後才是自身。不過眼下這道題,一上來就闡述家國大義,未免有些空洞,於是她便打算以立正自身為首,引出之後的大義來。


    眾人又在竊竊私語,櫃台處掌櫃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都這時候了,根本無人離開,就算沒位子的,也都在旁邊席地而坐。


    掌櫃的也不趕人,即便很是擁擠,即便有些人連一壺茶都不買,他也是樂嗬嗬的。


    他怎麽能不樂呢?一邊打著算盤,一邊計算著晚上的盈利。


    等算出來之後,他臉上滿是笑容。隻今兒一晚上,就抵他十天的盈利。


    “掌櫃的,很多客官要續茶,瓜果也快沒了。”小二興衝衝趕來,掌櫃的今晚發了,他們這些做小二的,也能跟著得點好處。


    “上!”掌櫃的大手一揮,“哦!不過你可悠著點,別太狠了,不然我事後不好交代,畢竟知縣大人也在。”


    他說著看到大廳內有些吵嚷,便立刻叫人將簾子放下。江宥幀現在就是他的小祖宗,怎麽能擾了小祖宗的思路?到時候輸了,嫌這次的花費多怎麽辦?


    江宥幀在前段定好大意,打算論述七點之時,發現已經寫了百字了。得!這篇文章沒個七八百字打不住了。


    反正也沒有字數限製,她自然敞開了寫,隻要時間夠。


    等待的時間很是漫長,尤其是眾人都翹首以盼的時候。


    “少爺!已經燃盡兩炷香了。”小五走到躺在羅漢榻上的童懷安跟前,小聲提醒道。


    “嗯!”童懷安點頭,起身走至窗邊,這會兒外麵天色昏暗,茶樓內早已掌燈。


    廳堂和水榭內到處都是燈盞,很是亮堂。


    童懷安看了一眼正在奮筆疾書的二人,不禁冷哼一聲。


    “這個柯振秋的身份,盡快查清楚,此人絕對不可能隻是一名鄉紳之子。”


    柯振秋的行徑很是讓人捉摸不透,很是神秘。就憑他每個月都要消失五日,不知所蹤,這點就很可疑了。


    親生母親死前都沒能趕回來看最後一眼,到底是什麽事比母親臨終還要重要呢?


    更何況他的父親一死就開始過繼,這絕對不符合常理,未免太過絕情。就算想去現在的鄉紳家享榮華富貴,那也不至於如此急切。


    “查查他親爹的死因。”童懷安對小五吩咐道。


    會對柯振秋如此關注的原因,還是一次偶然。且明年此子必定也要下場,到時候他們便是對手了。


    下方的江宥幀心無旁騖,就連水榭內又添了幾盞燈都不知曉。


    她越寫越順暢,文思如泉湧。


    在第三炷香燃盡之後,江宥幀這才看向自己的草稿。有些塗改,她是不能忍的。


    草稿畢竟隻是草稿,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開始拿出一張紙謄抄。


    對麵的柯振秋深吸一口氣,這篇策問的難度不小。本以為自己提前學了策問,已經領先了很多人,沒想到江宥幀居然也能答得如此順暢。


    看了一眼對麵,發現江宥幀竟然已經在謄抄答案,頓時有些震驚。


    她沉靜的眉眼在燭光下有些朦朧,那雙眸子很亮,他有些看不清,從沒見過有人眼睛是這麽亮的。


    愣了片刻,柯振秋聽到一聲輕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開始考試。


    溫如玉瞥了柯振秋一眼,這小子盯著江宥幀出神,該不會是心裏打著什麽鬼主意吧?


    心中不爽,他輕咳一聲。


    江宥幀擱筆,準備等墨跡幹透,轉頭看了一眼香爐,發現還有半炷香的時間。


    “江宥幀寫完了?”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驚訝地道。


    “應該是寫完了,你沒看到她都停筆了?”


    溫如玉從蔣夫子身後踱步至江宥幀身旁,“師弟不再看看?”


    眼看江宥幀停筆不再檢查,溫如玉便提醒道。


    “已經檢查完了!”江宥幀笑了笑。


    謄抄的時候,她可是仔仔細細,不敢錯一個字。


    這是蔣夫子教她的,說凡事要養成習慣,考試的時候才會遵循習慣來。


    平日裏有錯字,不影響什麽,但總是有遺憾之處。


    江宥幀覺得蔣夫子是追求完美的人, 她雖然沒什麽強迫症,但也不允許自己的文章被一兩個錯字給拉低了檔次。


    “時辰到了!”那邊說完便敲響了鑼,廳內眾人紛紛站起身,朝著這邊望了過來。


    柯振秋連忙放下了筆,他堪堪寫完。


    “不必謄抄,浪費時間。就找人當眾宣讀,之後咱們再做探討。”林久安等不及了,這麽多字得抄到何時?


    “林大人,不如就由在下來通讀,您以為如何?”趙攢對江宥幀很是欣賞,忽然心中動了個念頭。


    他朝著江宥幀露出了個善意的笑容,而後對林久安提議道。


    “那便請趙大家受累!”林久安點頭,這有何不允的?


    “柯振秋的文章還未幹透,那咱們就先來讀江宥幀的吧!”趙攢說著,人都已經走到了江宥幀書案前。


    眾人一看便心照不宣,趙攢哪裏是覺得墨跡沒幹透?他這是迫不及待想看江宥幀的文章了,其實他們也是如此。


    趙攢一拿起文章,頓時很是吃驚。這洋洋灑灑,寫了得有上千字吧?


    “諸位靜一靜!這就開始吧!”林久安大喝一聲。


    “安民者必先除其害,除害者必先正其己。盍正己為除害之本,除害又安民之本也。害不除則民無以安己,不正又何以除其害哉......”


    趙攢清朗的聲音在大廳和水榭內響起,眾人聚精會神聽著。


    隻是起了個開頭,眾人就不禁點頭。


    想用立正自身來引出後麵的文章,從自身做起,也是聖人之言,更是君子準則。


    前言不過百字,接下來的七害才是重頭戲。


    題目有些刁鑽和嚴謹,更何況闡述這七害,還得仔細分析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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