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飯是在考場吃的,所有人的菜色相同,就在考桌上就餐。


    江宥幀打開食盒,發現裏麵是一盤炒油菜,一盤炒絲瓜,然後是一碗米飯。


    全是素菜,江宥幀之前聽考生說過,豆子是不允許吃的,免得出虛恭。


    而其他葷食和韭菜之類的味道太大,是更不能吃的,免得殿前失儀。


    江宥幀嚐了一口炒油菜,菜已經冷了,味道也不怎麽樣。如此簡單的菜式,也不可能用高湯給你炒成花兒來。


    考生一百幾十人,再加上後宮這麽多人,禦膳房哪裏有功夫給你做花樣?


    簡單扒了兩口,兩道菜也沒怎麽吃,因為冷了,江宥幀怕吃了拉肚子。


    中途如廁也很麻煩,幾個人看著你,因此江宥幀從昨晚開始就沒怎麽進食和喝水,為的就是盡量避免上廁所。


    匆匆吃過飯,小憩了一刻鍾,江宥幀便將桌子擦拭一番,開始了答卷。


    先將第二篇策問的答案謄抄在提紙上,江宥幀才開始看第三篇。


    一道明黃色身影踱步入了殿內,阻止了禮官的唱喏,他的目光率先鎖定在了第一排那一道瘦削的身影上。


    眼中閃過笑意,他走至少年郎身後,在看到那一手端正又不失風骨的正楷之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字如見人,江宥幀的字和她一樣好看。


    江宥幀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一道平緩的呼吸傳來,不過她也沒在意,以為是考官巡視。


    方才就有很多位官員從她身旁經過,有的官員還會在她身旁駐足片刻,約莫是對她感到好奇罷了!


    皇上看向江宥幀晾在一旁的文章,頓時眼中閃過欣喜之色。


    這次殿試的策問他是花了些心思的,有兩題看似尋常,但內含玄機。


    五行有關國運,五刑則是關於治國。考生的答案能明顯看出他心中所想,倘若與君王想法相悖,卻又未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那日後即便入仕,也未必能盡心盡力輔佐君王。


    良禽擇木而棲,不盡心輔佐君王,就會去找同心之人效力。


    他撫了撫胡須,江宥幀的心思就與他一致,答案完全與他心中所想一致。


    皇上看了一會兒,又被江宥幀的文采所吸引。這小子確有幾分本事,也難怪老四他們對她如此上心了。


    身後之人駐足了很久,江宥幀有些驚訝。不過此時她文思如泉湧,自然無暇顧及其他。


    看江宥幀如此聚精會神,皇上這才走向其他考生。然而其他考生都已經看到了皇上的身影,隻要皇上在哪一名身邊駐足,該名考生就會十分緊張,根本無法專心做文章。


    原本唱喏之後,眾人是要下跪行禮的。但皇上為了不打擾考生做文章,便免去了這等禮節。


    這就使得一些考生在發現那道明黃色身影之後,是跪也不是,做文章也不是。再要是皇上在誰身邊駐足,那考生便如坐針氈。


    皇上見狀搖了搖頭,定力如此之差,將來遇事也是慌不擇路,完全沒有沉著冷靜思考的能力。


    他又走到了童懷安身後,此人是定北侯府長房嫡二子,他對此子的文采還是有些了解的,之前還讀過他的文章。


    童懷安著實聰慧,倘若沒有江宥幀,那童懷安應該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隻是有些可惜了,既生瑜何生亮!童懷安隻能屈居在江宥幀之後,此子心氣兒高,居然也能忍得下,還與江宥幀交好,可見江宥幀十分圓滑。


    不過想到定北侯府,皇上不禁皺了皺眉。出身定北侯府,就不可能與他一條心了。


    目光又落在了不遠處的溫如玉,此子倒是有些才華,出身不顯也無妨。


    皇上心中轉了無數個心思,忽然瞥見周忠在殿外探頭探腦,這才走到前方。


    周忠目光掃視了一圈,目光在江宥幀身上劃過,而後才躬身入了殿。


    “啟稟皇上,戶部尚書大人求見!”周忠低聲道。


    皇上皺了皺眉,這個杜意坤這會兒求見,準沒好事。


    “擺駕禦書房!”皇上雖心中不快,但還是走了出去。


    依舊製止了禮官的唱喏,江宥幀寫完剛好抬頭之時,隻看到一道明黃色身影出了保和殿。


    這是皇上?江宥幀很是意外,她剛才確實太投入了,這會兒一篇文章剛學完,正準備鬆口氣的時候,才發現皇上已經來過了。


    沒來得及驗證自己上次在國子監的猜測,江宥幀又投入到了考試中。


    將剩下最後一篇文章謄抄在題紙上,江宥幀這才鬆了口氣。


    將題紙放在一旁晾幹,江宥幀看了看天色,看不到夕陽,但估摸著還有一個時辰的模樣。


    再次認真檢查,確認無誤之後,江宥幀便示意交卷。


    彌封官上前把江宥幀的卷子糊名,江宥幀盯著他們糊好之後,這才放下心。


    即便她已經考完了,但還是得留在座位上,不得離開。


    其他考生都在奮筆疾書,見江宥幀不可搖頭晃腦,於是隻能盯著桌子發呆。心中隱隱有些後悔,早知道她便寫慢一點了,現在這個處境真尷尬。


    正在她百無聊賴之際,殿內又進來一人。此人身著一品官服,進來之後所有官員都向他行禮。


    江宥幀觀此人不惑之年,麵色冷峻,極具威嚴。仔細一看,忽然想起此人應該是當今首輔林居暉。


    此人乃寒門出身,據說家境貧寒,一朝起勢,憑借過人的才華被先帝欽點為探花郎。


    此人能在不惑之年官拜正一品,可見不止才華橫溢,還能力卓越。


    對江宥幀打量的目光似有所覺,林居暉看了過去,發現是一名容貌出眾的少年郎。


    江宥幀,他自然認得她。


    此子一直是皇子們爭奪拉攏的對象,還未入仕,就已經是朝中風雲人物了。


    想起自己還有一名庶女,他之前就有此打算,反正江宥幀也沒說親,正好趁機拉攏。


    朝中不少人都盯上了這頭肥羊,何不趁他還未得勢時雪中送炭呢?


    江宥幀可不知道這些人心裏的小九九,她好不容易挨到眾人交卷,這時明黃色身影才姍姍來遲。


    “皇上駕到!”一聲尖銳高昂的唱喏傳來,眾人立刻出列走至兩旁整齊列隊。


    “跪!”又是一聲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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