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不止一次的後悔過,如果那天晚上,她沒有耍小脾氣,是不是就會發現師父的不對勁。


    是不是就能有機會,救下他。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隨緣道長離開了幾天,星河心中有些不安。


    她占卜之術學的很好,但她和隨緣道長之間的牽扯太深,她算不出和隨緣道長相關的事。


    電話不接,消息不回。


    之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隨緣道長有時去的地方,沒有信號。


    但這次,星河預感不好。


    隨緣道長離開過無數次,她從來沒有像這樣不安過。


    她控製不住,隱隱察覺了一個方位之後,鎖上道觀的門。


    “是星河對吧?”


    星河剛關上門,門口站著兩個穿著警服的年輕人。


    “我是。”


    穿著警服的年輕人,麵上帶著一點不忍,“道觀裏的隨緣道長不在了,屍體停在警局,你是他唯一的親人,請跟我們走一趟。”


    星河腦海轟的一聲。


    像是老化的機器,沒辦法處理任何的信息。


    她根本不信。


    怎麽可能?


    老頭還不到六十歲,他那麽健康。


    他的麵相明明就是長命百歲,樂享天年的麵相。


    他幫了那麽多人,攢了那麽多功德,他是大功德者,怎麽可能被雷劈?


    星河滿心荒唐,根本不相信這件事。


    在去往警局的一路上,星河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警察見狀,也沒多說什麽。


    白布揭開,星河看見了那具醜陋的屍體。


    雷劈之後,屍體蜷縮成了一團,幹癟又醜陋。


    眼睛閉的緊緊的,永遠不會再睜開。


    也永遠不會,再開口叫著星星。


    星河盯著屍體看了很久。


    沉默的簽字,領著屍體回去。


    她花光最後的積蓄,給老頭辦了一場葬禮。


    周圍的村民,多數都受過老頭的恩惠,自發前來幫忙。


    停靈三天,然後下葬。


    星河守了三天晚上,從頭到尾,她沒掉一滴淚。


    她筆直的跪在靈前,沉默的燒著一張又一張的紙錢,又給他疊了無數的金元寶。


    無數人來勸她,讓她節哀。


    就連小時候和她有過衝突,罵她是個沒爸媽要的小野種的人,也用有點別扭又同情的眼神看了她幾眼。


    隨緣道長下葬之後,道觀空的厲害。


    星河坐在院子中間,隨緣道長親手給她建的秋千上。


    天上的星星零星點點。


    金童玉女這兩天說遍了安慰的語句。


    現在,它們隻能安靜的陪著星河,一左一右的貼在星河臉頰,試圖帶給星河一點溫暖。


    過了很長時間。


    星河才開口,說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我又沒有家了。”


    遲緩的悲傷井噴式的爆發。


    “加了糖的藥,現在滿意了吧?小祖宗快喝吧,我都快趕上熬鷹了。”


    “星星,要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永遠耀眼,永遠閃爍。”


    “這群小混蛋,敢欺負我們小乖乖,我和他們拚了。”


    “我是師父,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咳咳,進步不錯,比師父我就差那麽一點點吧。”


    “別怕,師父在。”


    “師父會永遠陪著星星。”


    “師父錯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小星星原諒師父一次好不好?”


    ……


    記憶一遍又一遍。


    星河抱緊了金童玉女,月光斜斜的照在她身上。


    清冷又孤獨。


    星河看見了老頭留給她的信和禮物。


    “星星,對不起,師父食言了,沒能陪星星走到最後。


    我早就算到了有這麽一劫,想哭就哭吧,但你向我保證,就這麽最後一次。


    我的小星星,要像滿天星河一樣。


    我這輩子能撿到你這樣一個徒弟,我已經很滿足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沒能陪你過十八歲生日。


    聽說地府也有托夢的名額,師父努努力,爭取陪你過十八歲生日。


    浮雲觀所有的東西我都轉到了你的名下,你可是我正一道第一百二十三代唯一的傳人,要肩負起傳揚我正一道的使命。”


    隨緣道長斷斷續續的寫了很多。


    想到哪兒寫到哪兒,有時候根本不連貫。


    滿滿的幾頁紙,寫不盡他的牽掛。


    紙張最後。


    隨緣道長說著,“浮雲觀永遠是你的家,不管在哪兒,我永遠會守護著小星星,小星星,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等著你成為最耀眼的那片星河。”


    星河捏著信紙,推開門跑了出去。


    隨緣道長的墓地距離浮雲觀不遠。


    深夜,周圍黑漆漆的,星河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墓地。


    墓地黑漆漆,靜悄悄。


    再也沒有人會笑著,叫她星星。


    星河站在距離墓地兩米遠的地方,停下來看了好一會兒。


    才慢慢上前,看著墓碑上隨緣道長的照片。


    靠近。


    她抱著隨緣道長的墓碑,蜷縮成一塊。


    像小時候那樣,整個人窩進他懷裏。


    “騙子。”


    “嘴裏沒有一句實話的大騙子。”


    星河的聲音低低的,一陣風就能吹散。


    她躺在墓地,睡了一整晚。


    地府裏的隨緣道長急得團團轉。


    第二天一早,星河醒來。


    她身上和身下,是樹葉枝條搭建的巢穴,將她團團包圍。


    金童玉女擔心的看著星河。


    星河摸了摸它們的腦袋,在隨緣道長墓前,麵無表情的燒了他寫的那封信。


    她聲音有點冷,“騙子,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我會親自到你麵前問清楚。”


    星河知道自己天賦很高,比隨緣道長高的多。


    隨緣道長比起普通人來說,也算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但他時常會為了星河的進度驚掉下巴。


    連星河都算不出隨緣道長有一個大劫,星河不相信他能算出來。


    雖然這句話看上去有點大逆不道,但這是事實。


    而且這件事發生之前,他就開始有點奇奇怪怪的。


    前段時候受了個重傷,像是強行占卜,遭受的反噬。


    平時一年到頭也不見得進一次藏書閣的人,那段時間幾乎住在了藏書閣裏。


    星河開了鬼道,打到地府,揍了陰差。


    抓住小老頭之後,又被他給溜了。


    星河惹怒了地府的人,被地府拉入了黑名單,不允許她隨意進出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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