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在報社工作的蕙文總是失魂落魄的,整日沒了精神,忙完一天的工作,下了班獨自走在回去的路上,無暇流連馬路上的景色,逐漸熱起來的天讓她覺得煩悶不已。


    剛拐進弄堂就傳來陣陣悲傷的痛哭聲,蕙文想著是誰家的吵鬧聲繼續往前走著,忽然迎麵跑來一個人,正是自己的弟弟弘飛,見他滿臉焦急朝自己飛奔而來。


    “弘飛,怎麽了,跑這麽快做什麽?”


    弘飛氣喘籲籲叫道:“姐,阿春奶奶她,她死了!”


    “什麽!”


    蕙文頓時呆住,失了神誌一般拚命奔向阿春家中,腦海中不停閃現老人慈祥的麵容,耳邊不時響起前幾天老人叮囑的話語。


    奔進阿春家中,便見屋外院子裏站著一些過來幫忙的鄰居,屋裏不時傳來痛苦的哀嚎聲。蕙文迅速跑進屋裏,隻見阿春奶奶安靜的躺在木板床上,臉上沒了色彩,麵容卻依舊慈祥,似乎走的很安詳,身上穿的正是那件奶奶特別喜歡的粉色旗袍,阿春正趴在床邊傷心的痛哭著。


    “奶奶,奶奶······”蕙文猛撲在床邊握住老人冰涼的手放聲大哭:“奶奶,我對不起你,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你醒過來,醒過來看看阿春和我,別離開我們,嗚嗚嗚嗚······”


    兩人哭的傷心至極,雖然不是自己的親奶奶,但這幾年阿春和奶奶對自己的關心和幫助甚至比親人都要親,遇到不順心的事情,老人總是開導蕙文,給了她很多的鼓舞和力量,讓她在最艱難困苦的日子裏有了前進的動力。她無法接受老人的突然離去,此時的她才知道兩天前老人對自己叮囑的話應該是她最後的告別。她悔恨不已為何自己沒有意識到,留下來多陪陪老人。


    看到阿春哭的傷心好似要暈厥過去,蕙文拚命抑製住內心的悲傷抱住她安慰她:“阿春,別,你別太傷心了,奶奶不希望你這麽累這麽辛苦,你要好好的,要保重身體,”


    “蕙文,奶奶走了,我怎麽辦呐,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難過的時候還能回來靠在奶奶身邊訴苦撒嬌,可現在她不在了,我沒有家了啊······”


    麵對她的哭泣,蕙文輕拍她的背安慰:“你還有我,還有我······”聲音逐漸哽咽。


    阿春在蕙文的懷裏不停地抽泣顫抖著,蕙文亦是難受又痛苦,可現在她就是阿春的依靠,是她的肩膀,她再次想起奶奶臨終前說過的話,她要堅強勇敢,蕙文緊緊抱住阿春,她要給她溫暖,給她力量。


    第二天阿春和蕙文便穿上孝服在鄰居們的幫助下一起送走了奶奶,因為阿春他們在這裏也沒有什麽親人,所以葬禮儀式辦得很簡單。


    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蕙文和阿春靜靜的坐著,蕙文看著哀傷不已的阿春說道:“阿春,節哀,別太難過了,奶奶看到你這樣會舍不得的。”


    阿春聽到這話又自責道:“都是我不好,我回來的時候奶奶已經安靜躺在那兒沒了氣息,我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沒有說上臨別的話,是我不孝。”說完抱住蕙文又哭了起來。


    “別這樣,奶奶其實什麽都知道,你父親的離去她應該也是察覺了,她很堅強,她不想你擔心她,她隻想你能好好的幸福的過好自己的生活。以後我就是你的依靠,你的親人,不開心難受的時候就回來我這裏,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你要堅強,要好好的活著,奶奶說過無論碰到什麽困難和挫折都要勇敢麵對,堅強的走下去,過上幸福的生活。”


    “嗯,我知道,”阿春從衣兜裏拿出一封信遞上繼續道:“這是我在奶奶枕頭下發現的信,”


    蕙文展開信件,從信裏才知曉,其實老人自那天阿春回來,便感覺到自己兒子應該不在人世,傷心欲絕之時知道自己也不久於人世,故而寫了一封信已交代了後事。


    老人將自己省吃儉用打零工的錢都清點好放在一個小包裏,平時阿春給的生活費她也舍不得用,除了必須得花費都全部存了起來,要留給阿春以備不時之需。她要阿春勇敢的活著,開心的活下去,不要她因為自己的離去而太難過。信中亦是提到蕙文,讓她要勇敢堅強,相信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她會在另一個世界保佑她們兩人。


    蕙文將信抱緊在懷中,淚水倏然而下,哽咽抽泣著。


    直到過完頭七,阿春才收拾收拾準備回去,蕙文幫助她一起收拾,轉身問道:“阿春,你之前一直和我說,你那位一直忙著做生意,不能陪你回來,可是奶奶走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他也不過來看一下呢?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阿春低頭片刻才放下手中收拾的衣物說道:“哦,是準備一起來的,可臨出門老太太身體不舒服,要他陪著醫院去檢查,畢竟老人年紀也大了,總是要小心的。”


    蕙文總覺得有些牽強,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也不便多說什麽,隻是再次強調:“如果他們欺負你,你一定要回來找我,他們不珍惜是他們沒福氣,你沒必要做那受氣包讓人欺負。”


    “嗯,我知道。”阿春欣慰的笑著點了點頭,繼續低頭收拾。


    送走了阿春,看著黃包車載著她遠去的身影,蕙文呆呆站在夜色中原地思索著自己的未來,親人一個個遠離她而去,她心裏有時候空蕩蕩的,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隻是一直被生活驅趕著往前奔跑。


    衣角突然被人拉了一下,低頭看原來是弘飛。


    “姐,姐你想什麽呢,阿春姐姐她都走好遠了,我們回家吧。”弘飛一臉單純的看向她。


    蕙文用力點了點頭,摸了摸惹人喜愛的弟弟,拉起他的手說道:“走,我們回家。”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有了家人的牽掛和陪伴,她的步伐顯得更堅定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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