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叔緩緩走出帝陵,走到墓室門口的時候,我停下腳步,回頭再看了一眼墓室。


    墓室裏的長明燈依然亮著,但有些人卻再也回不去了。


    天意不可違。


    修煉了千年的李煜,終究沒能獲得重生,在重生的最後一步功虧一簣,變成了一地殘骸。


    這就是上天注定的命運。


    如果不碰上我們,李煜就重生成功了。


    但是上天偏偏要安排我們來到這裏,讓我們阻止了李煜的重生。


    世上萬物都要順應天命,想要逆天改命,終究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西北的死,也是他的命。


    也許,從加入發丘天官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他的結局。


    之前我就說過,燕西北是一個悲情人物,今日,他把悲情演繹到了極致。


    他想要金盆洗手的時候,兄弟們全部慘死,隻剩他僥幸存活,原本他可以苟且偷生,帶著小翠前往澳洲。但是,他太講情義了,他沒法孤獨且自私的活下去,所以他放棄了愛人,選擇留在洛陽,守著死去的兄弟們。


    三年後,燕西北碰上了我們,重新點燃了他複仇的鬥誌,他要幹掉紫僵,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才能拔掉深埋在心底的那根刺。


    最後,他用自己的生命為兄弟們報了仇,也為這段延續三年的故事打上了句號。


    我長歎一口氣,鞠了個躬,慢慢退出帝陵。


    從帝陵出來,我的心裏並沒有那種勝利的喜悅,反而是被一種濃濃的悲傷包裹著。


    二叔說:“看開一點,燕西北這人不錯,他的死,我也很難過!但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隻有尊重他的選擇!”


    我點點頭,看見遠方初升的晨曦,憂傷的說:“可惜,大洋彼岸的小翠再也等不到燕西北了!”


    兩天以後,我們走出邙山,回到洛陽城。


    我和二叔心照不宣,又一次來到了燕西北曾帶我們來過的那家早餐館,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家館子的早酒相當香甜。


    坐在淩晨的街頭,我和二叔一人拎了一桶純糧酒,點了幾個小菜,坐的位置,也是之前和燕西北一起坐的那張桌子。


    我取出一隻空杯子,倒上一杯酒,擺放在上次燕西北坐過的地方。


    氤氳的晨霧中,燕西北仿佛回到了座位上,他端起酒杯,爽朗的笑著,對我說了聲“謝謝”,然後仰頭喝下了杯中酒。


    老板走過來,詢問我們,怎麽沒看見燕西北?


    燕西北是這裏的常客,老板對他的印象很深。


    我對老板說:“燕西北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


    老板哦了一聲,問我燕西北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我苦笑了一下:“可能不會回來了吧!”


    老板皺了皺眉頭,露出一絲感傷,而後老板轉身從店裏取出一個快遞放在桌上,對我們說:“前兩天收到一個快遞,是寄給小西北的,既然他不回來了,你們就幫他把這個快遞收了吧!”


    我拿起快遞看了看,對二叔說:“澳洲寄來的!”


    二叔拎起酒桶晃了晃:“拆開看看吧!”


    我應了一聲,拆開快遞,但見裏麵包裹著一個精美的禮盒,大紅色的,很喜慶的樣子,盒子上麵還有一個“囍”字。


    打開禮盒,裏麵是一張紅色的結婚請柬,還有喜糖喜煙,下麵壓著一個信封。


    我翻開請柬看了看,對二叔說:“小翠寄來的請帖,新郎叫什麽詹姆斯!”


    我一邊說,一邊取出喜糖和喜煙,放在燕西北坐過的位置上,然後對著空蕩蕩的座位說:“燕大哥,小翠要結婚了!”


    二叔說:“下麵還有一封信呢,拿出來看看!”


    我從禮盒下麵抽出那封信,那是一張精美的信紙,類似於明信片,信紙背麵是小翠創辦的那家中餐館的照片,坐落在一座臨海的寧靜小鎮上。


    小翠站在餐館門口,望著大海方向,仿佛在企盼著什麽,風揚起她的連衣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明信片的後麵寫著一段話,這段話並不長,字跡娟秀工整:


    愛意隨風起,風止意難平。


    三年了,我在澳洲等了你整整三年。


    來澳洲生活,是你跟我許下的諾言,你是那麽守信講義的一個人,為何卻不能兌現我們的諾言?


    沒有你,澳洲再美,又有什麽意義?


    我等啊等,盼啊盼,潮漲又潮落,我倦了,也累了。


    當你收到這張請柬的時候,我已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


    如果,如果在婚期之前,你能來找我,隻一句“跟我回家”,我就會像當年一樣,義無反顧牽起你的手,跟著你浪跡天涯!


    我捧著明信片,輕聲念完這封信,不知道為什麽,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這封信的字裏行間中,都透露出一個女人對愛人的深深思念,即使是旁人看來,也會被其中的癡情所感動。


    我揉了揉酸酸的鼻子,小心翼翼折起信封,問二叔道:“要幫燕西北回信嗎?”


    二叔說:“不用回信了,但燕西北說過,讓我們幫他給小翠趕個禮!”


    我抿了抿嘴唇:“要告訴小翠燕西北的死訊嗎?”


    二叔看著我:“如果小翠得知燕西北的死訊,你猜她會不會回來?小翠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我們還是不要破壞她的幸福。我想,這也是燕西北最期望的結局!”


    我點點頭,打開火機,燒掉了小翠的來信。


    火焰從明信片的一角,迅速蔓延,直至吞噬了整張明信片,明信片變成飛灰,晨風輕輕一吹,便如蝴蝶般隨風飛走了。


    我想,這些蝴蝶一定會為燕西北帶去小翠的思念吧!


    “二叔,喝酒!”


    我拎起酒桶,大口大口灌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堵得慌,此時的我,隻想痛痛快快醉一場。


    二叔也拎起酒桶,晨風吹亂他的頭發,隻聽他幽幽說道:“世上萬般苦,情字最傷人!”


    在第一縷晨曦升起的時候,我和二叔一人喝完了一桶米酒,二叔掏出兩百塊放在桌上,跟老板打了聲招呼,離開了餐館。


    老板在後麵叫我們:“大兄弟,你們的喜糖和喜煙還沒拿走呢!”


    二叔頭也不回的揮揮手:“請你們吃吧,你們也沾沾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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