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勤聞言,淡淡的回道:“常大人過譽了,在下才疏學淺,資質愚鈍,當不得大人這般誇獎。”


    “林公子謙虛了,你和王家的事情在這蘇州城內可是早就傳播開了,本官也是略有所聞啊!”


    常威的話讓林勤頓時是笑了起來,“大人何須如此抬舉與我,我的那些事情無非是依靠家族的幫襯才勉強得以妥善處理,且王家叔叔看在我林伯父的麵子上,沒有和我計較罷了。”


    常威沒想到林勤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回答自己,完全是顛覆了他之前對林勤先入為主的看法。


    要知道林勤現在不過是年僅十一歲的少年郎,正是年輕氣盛、容易爭強鬥狠、衝動的年紀,且先前他與王家發生爭端時,林勤的咄咄逼人、誓不罷休的態度,無疑都是加深了常威對林勤的刻板印象。


    如今見麵二人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裏,對方言語之間的措辭和謙卑,便瞬間是扭轉了常威對林勤固有印象,讓其對他的好感度也隨之大漲。


    尤其是當常威看到林勤雖然麵容稚嫩,但那雙眼睛所流露出來的神情卻是沉穩異常,尋常十餘歲的少年郎隻怕是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氣度,更別說單憑借著能在這裏和自己侃侃而談的這一點,林勤便已然是遠勝於常人。


    比如,此刻坐在一旁的蔡大,雖然看起來比林勤年長許多,但其那驚惶失措、如坐針氈的作態,皆是襯托著林勤更加的不凡。


    “林公子何須如此謙虛,須知謙虛過了頭,可就是虛偽了。我可不認可你所說的,要知道家族固然是能幫襯到你一二,但你在這個年紀便已然是敢於直麵王家那種世家大族,並毫不退讓,單單其所擁有的勇氣同樣也是難得萬分啊!”


    林勤見常威說的真切,一時間也是感歎著,難怪常威和黃丹雖然年紀相仿,且同為正六品官員,但一個能在布政使司中任職、另外一個卻隻能在州府裏任職,其二人說話待客的水平和藝術相差甚遠啊。


    但至於說常威是不是一定就比黃丹是一位好官,林勤不好批判,但以他的判斷,如果不出差錯的話,日後常威的成就必定遠不止於此,至少還能再進步幾個台階。


    收起思緒,林勤深深的看了常威一眼,方才是岔開話題,不想繼續再和常威在這裏說著這些打圈子的套話,畢竟今日前來可是有正事的,耽擱不得。


    林勤估計此刻家中的妙玉主仆二人都已經是忐忑不安,滿眼含光的等著自己回去為她們帶來好消息。


    “多謝大人誇獎。”林勤先是應承了一句常威對自己的讚賞之言,然後轉而為常威介紹起了在一旁的蔡大。


    “這位是蘇州府官府的人,蔡大,昨日玄墓山上黃天教動亂便是在其官府的帶領下,得以平亂,且及時維護好玄墓山及周邊地區的安定。”


    常威微微一驚。


    黃天教之亂他是知曉的,且自己事前也是安排一行護衛趕去玄墓山,試圖保護自家女兒的安全,可結果卻是以那幫護衛大敗而歸收場。


    同時通過那幫護衛的描述,讓常威大致知道玄墓山上的局勢頗為不利。


    而現在林勤忽然是告訴他,黃天教之亂已經被平息了,當即是讓他對眼前的蔡大刮目相看。


    常威沉吟了下,方才緩緩道:“蔡大人,好本事、好膽魄,令本官佩服不已啊。”


    “常大人謬讚了,我等隻不過是遵從通判大人的命令行事,奮勇殺敵罷了。”


    對於蔡大的回答,常威很是滿意,雖然剛剛開始的時候,蔡大表現頗為拘束,小家子氣了點,但此刻當對方回話時,進退有度、條理清晰,尤其是當見蔡大回答時都不忘記帶上自己上司的時候,常威頓時是覺得蔡大也是一個妙人。


    畢竟也是,沒有哪位做領導的不喜歡幫自己攬功勞的下屬,哪怕這個下屬現在是別人的下屬,但依然還是讓常威心生好感。


    想到此處,常威又是在心中盤算了一番,且結合先前雙方的談話內容,他大致猜測到這次林勤、蔡大二人登門的主要原因,估計是因為自己那幫死在玄墓山上的護衛們,故而前來了解情況,和陸家先前所犯之事無關。


    當即常威便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但轉念一想,常威便又是覺得此時自己不能大意,必須要為自己想一個合理的借口,來說服旁人昨晚自己派遣護衛上玄墓山的目的,不然還是很容易讓別人心生疑慮,且此事還是和黃天教反賊牽連在一起,稍有不慎就很可能被細查,屆時那自己和妙玉之間的關係,自然也是難以掩藏。


    雖然常威腦海中的思慮已然是轉了十八個彎,從南想到了北,又從東想到了西,但實際上不過是轉瞬之間,常威便是下定了主意,決定主動出擊,不給林勤二人詢問的機會。


    “說起來,我雖然和黃大人同在蘇州府中為官,但也有好幾年未曾見麵了,不知其近來可好。”


    常威試圖先拉近下彼此之間的關係,讓林勤二人先放低警惕。


    蔡大聞言,麵色一喜,知道這是拉關係的好時候啊!不過轉眼間,便又是故作黯然道:“我家大人最近尚好,但近來不過因政務繁忙,思慮過度,睡眠飲食都出了點問題。”


    “黃大人,不愧是我們蘇州府的肱骨之臣,你們平日裏也是要在一旁勸說其一二,要保重身體啊。”


    頓時蔡大和常威二人仿佛是對上了暗號一般,開始圍繞著黃丹的身體和日常,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一個是有心結交、攀附,另一個則是有意想借機套話,打探下黃丹的態度,二人簡直是一拍即合,越聊越起勁。


    不得不說,常威不愧是老混跡於官場的人,短短幾息之間便是明白,決定自己能否將昨晚派人去玄墓山的事情糊弄過去的關鍵人物,就是這位通判大人。


    可這讓暫時被冷落在一旁的林勤看的是渾身惡寒,心中的不滿也在慢慢攀升,暗道:“這個常威是怎麽回事,此時難道不是應該抓緊問自己玄墓蟠香寺、妙玉的事情嗎?怎麽還有心思和這蔡大在這裏海天胡地的閑聊。”


    同時一個更加不好的念頭也是浮現在林勤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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