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寂家位於某小區樓房的一層,下雨的時候地板很容易受潮夏天也難免有些蚊蟲擾心,但好在沒有因為等電梯而導致上學遲到的煩惱。


    雪寂穿好校服背上自己的單肩包,身後校長很貼心地為他打開大門。


    “路上小心,放學了記得早點回家。”校長對著他的背影招手。


    “麻煩不要用這種監護人的態度跟我說話。”雪寂無語地看了校長一眼。


    雪寂,今年十三歲,有一個姐姐,但是已經過世了,現在一個人住,是個無依無靠的小朋友。


    不過至少不用為生活費發愁,因為他在校長手底下打工,也就是傳說中的馬仔,髒活累活基本都會扔到雪寂這裏來。


    雪寂目前就讀於海都市萊茵城貴族高等教育中心。


    這是所名字很奇怪的學校,但鑒於它有一個奇怪的校長,所以就顯得不那麽奇怪了。


    作為一所遠近聞名的重點教育機構,萊茵城裏麵包含了小學部,初中部,高中部三大教育體係,雪寂便是初中部一年級的學生。


    雖然名為貴族教育中心,但萊茵城的貴族並非西方傳統文化中所謂的“貴族”,而是一種金錢的代名詞。


    在萊茵城,無論你成績好壞,無論是否有人脈關係,隻要能繳納萊茵城所要求的高額學費,便可以在其中就讀。


    盡管它的入學條件如此草率,萊茵城依舊保持著遠超其他學校水平的平均分數線,並且海都市的每一任高考狀元幾乎都出自萊茵城。


    於是萊茵城在因為高昂學費勸退一大批人之後來這裏上學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萊茵城園區覆蓋麵積極大,自帶一個25公頃的方形廣場,在排除周圍零散建築的情況下共有三個大型建築,分別是高中部教學樓,初中部教學樓和職工監管議事樓。


    兩棟教學樓都較為普通沒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但職工監管議事樓卻長得奇形怪狀。


    它是一座穹堡型的複合材料建築,外表看起來很像一個大型的地球儀,鋼纖維玻璃大麵積覆蓋在它的表麵,在陽光映射下是金碧輝煌的盛景。


    雪寂混在前往學校的人流當中,能在萊茵城上學的孩子家境基本都不會太差,個個意氣風發正值青春年華。


    作為私立學校的萊茵城校服也不像其他地方那麽死板,是偏日式的高檔鎏金黑校服。


    男生身板挺拔英姿颯爽,而女生則搭配長裙以及及膝襪顯得可愛動人。


    在人群中雪寂發現了一個顯眼的存在,是一個沒有穿校服的女生,年齡看起來和雪寂差不多,明明沒有下雨卻打著一把純黑色的遮陽傘,路過的學生們都有意無意地避開她。


    那總是45度穩定低斜的小腦袋和那雙透過細密劉海打量周圍人群的澄澈雙眼讓雪寂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薑應欣同學,一個月之前自己剛救過她的命。


    薑應欣站在校門口遲遲沒有進去,有些迷茫地東張西望,直到和雪寂對視。


    薑應欣原本有些緊張的表情瞬間得到緩和,怯懦的雙眼也突然綻放出了光芒。


    她高舉手臂貌似準備和雪寂打招呼,但這個突兀的動作讓周圍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於是她又小心翼翼地把手縮了回來,並且頭低得更下去了。


    雪寂:……


    雪寂徑直走到女生身邊,還在思考怎麽引起話題時薑應欣卻先開口了。


    “那個……雪寂同學,學生規範委員會怎麽走?”薑應欣說話有點怯生生的,眼神迷茫得像被拽住耳朵的兔子。


    “你來多久了?”雪寂不怎麽禮貌地打量著薑應欣。


    穿的很樸素,水藍色襯衫和一條亞麻長褲,在一眾深黑氣勢逼人的學生當中薑應欣光是這身純真的衣物就明顯被人壓了一頭。


    “半個小時吧……”薑應欣輕聲說。


    “這半個小時裏你就站在這兒不找人問路麽?”雪寂問。


    薑應欣低頭沉默不說話。


    “算了,跟我來吧。”雪寂讓自己的表情盡量柔和了一點,薑應欣如他之前所料,應該是個社恐。


    他從單肩包裏掏出自己的校牌遞給薑應欣,除了照片之外,校牌下還繡有一行字。


    “萊茵城學生規範委員會會長”。


    作為初中一年級的雪寂小朋友在校長的幫助下很合理地混到了一份官職。


    “辦理入學嗎?”雪寂在前麵給她開路。


    “對。”薑應欣小心翼翼地把校牌還給雪寂。


    “我叫雪寂。”雪寂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紹。


    “薑應欣。”薑應欣繼續小聲說,她把步子邁得稍微快了一點,免得被雪寂甩太遠。


    兩人的目的地是職工監管議事樓三層的委員會會室,雖然名字聽起來很高大尚,但實際成員隻有雪寂一人。


    作為“貴族”高等教育中心的學生想來很容易被人誤解成紈絝子弟,但其實並非如此。


    雖然有錢,但萊茵城內學生們的素質普遍較高很少惹事,於是學生規範委員會也就成了閑職,成員也越來越少,直到隻剩下雪寂。


    委員會每日的任務便是在會室裏泡一壺咖啡然後等校長大人來視察工作情況——雪寂的情況。


    雪寂用鑰匙打開會室門,雖然隻有雪寂一人但衛生他打掃得一絲不苟,麵積不算大,一張十二人製的議事桌便已經占據了極大部分區域。


    雪寂為薑應欣拉開一張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後打開咖啡機的加熱開關倒入了一些現接的純淨水。


    薑應欣坐在座位上懦懦地看著雪寂東奔西走,手指放在大腿上不安地絞在一起。


    “放鬆一點,我有那麽嚇人嗎?”雪寂撇了撇嘴在薑應欣對麵坐下,手裏捧著一個磨缸,裏麵是一些磨了一半的咖啡豆。


    “啊……不……不是的。”薑應欣低下頭臉紅紅的,“我隻是很少和人接觸……”


    “看得出來。”雪寂依然在打量著薑應欣。


    作為特招生而言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有點太正常了,校長又在打什麽算盤?


    “名字。”雪寂懶得管了,幹脆按流程走,等會兒就要上課了。


    “呃……薑應欣?”對方小聲說。


    “年齡。”


    “十三歲。”


    “有沒有什麽特長?”


    “在這裏上學還需要特長的麽?”薑應欣抬頭和雪寂對視一眼。


    “你隻需要回答就好。”雪寂有點兒強勢地說道。


    “沒什麽特長……”薑應欣又不安地絞起了手指。


    “嗯……咖啡喜歡喝甜的還是苦的?”雪寂用篩子細細地濾咖啡粉。


    他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動作輕柔而緩慢。


    “甜的吧,最好多放糖。”


    “嗯……好的,多放糖。”雪寂將咖啡粉濾進骨瓷杯裏。


    他轉身從櫥櫃裏拿出幾顆方糖丟進去,在攪拌咖啡的同時他接著問道,“個人資料表有準備嗎?”


    “沒有,那個校長打電話告訴我說直接找學生規範委員會的會長就可以了,剩下的不用我操心。”


    薑應欣說,她嗅了嗅鼻子,空氣中已經彌漫起了咖啡的苦澀清香。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雪寂將咖啡放在桌上推到薑應欣麵前,點頭示意她嚐一嚐。


    “不應該先辦入學手續嗎?”薑應欣捧著咖啡小聲問。


    “不急,先嚐嚐味道。”雪寂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哦,好的。”薑應欣輕輕抿了一口咖啡。


    但還沒來得及細品,她腦袋突然一輕,整個人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骨瓷杯平穩地從她手中滑落,又緩慢回到雪寂手中。


    在萊茵城的特招生中隻有兩類人,一種是有個人資料的,另一種則是沒有的。


    雪寂扯下自己的項鏈將那塊石頭握在手中,藍色流光瞬間席卷他全身。


    他將薑應欣緩緩扶正,然後將對方光潔的額頭和自己的額頭緊緊靠在一起,少女特有的芳香氣息讓他低垂眼眸。


    “冒犯了。”


    ……


    薑應欣睡眼朦朧地抬起頭,她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戳自己的腦袋,揉了揉眼睛看向桌子對麵時,一個詭異的黑色人影正匆忙把手裏的逗貓棒給收回去。


    “啊啦,早上好。”校長雙手交叉貌似很嚴肅地看著薑應欣。


    “呃,您是?”薑應欣被校長詭異的打扮嚇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又意識到了不對。


    自己剛才是睡著了嗎?怎麽回事?


    【安靜】。


    校長的聲音突然變得莊嚴而沉重,他輕輕勾動手指,黑袍的邊角開始搖晃如同水中波紋。


    原本有點慌張的薑應欣頓時停止了一切動作,眼神空洞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忘記剛才的一切】。


    “我是這裏的校長,你忘記了嗎?我給你打過電話的。”校長聲音再次變得柔和,“我姓沐。”


    “哦抱歉,沐先生。”薑應欣趕緊起身禮貌地鞠了一個躬。


    “沒必要那麽拘謹。”校長對薑應欣招招手,見對方依然警惕地盯著自己,他將右手整個從黑袍中伸出。


    那是一雙蒼白到極致的手,表層皮膚幹枯起皺如同樹幹,細長的指骨顯得異常瘮人。


    “我有很嚴重的皮膚病,所以不怎麽喜歡把本來麵目暴露給別人,希望你能諒解。”校長柔柔地笑。


    “抱歉,沒關係的,是我失禮了。”聽到這話的薑應欣好像被戳到了心事一般頓時蔫了下來。


    “你的情況我大概已經了解了,各個方麵都很符合我們學校的特招生要求,請問你對我們學校還滿意嗎?”校長問。


    “還不錯吧……”薑應欣四處張望了一下,“那個,沐先生,雪寂同學呢?我記得剛才還在這裏。”


    “他已經回去上課了,你倆閑聊的時間稍微有點長。”校長黑袍的邊角再次開始搖晃,他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是很怕生的那種。”


    “雪寂同學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雖然表情有點冷冷的,但應該不算難接觸。”薑應欣看著桌子上那杯還帶有餘溫的咖啡說道。


    “畢竟是個挺有魅力的小帥哥。”校長說,“放心,你和他一個班,我已經和任課老師還有班主任打過招呼了,你等會兒直接去班上就好,初中部三樓。”


    “我的入學手續已經辦好了嗎?”薑應欣總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些什麽東西。


    “差不多了,隻剩幾張注意事項沒簽了。”校長將一疊文件推到薑應欣麵前,那是千篇一律的入學注意事項和個人行為規範告知。


    “另外,排除掉這些東西,我還有一些事需要對你口頭告知,這部分不適合在紙麵陳述,請見諒。”校長說。


    薑應欣點了點頭。


    “謝謝。”校長接著說。


    “如你所見,你是作為特招生進入萊茵城的,一旦正式入學,萊茵城將會對你提供免費教學,免費食宿,甚至免費的個人安全保護。


    但免費的前提是我們需要你完成一些事情,大概有三項。”


    校長和薑應欣對視之後頓了頓。


    “第一,特招生必須成績優秀,在初中部時平均測驗成績必須保持在600分以上,而大型的例如政府統考和全國成績測驗則必須保持在650分以上。


    但這隻是初中,在萊茵城就讀初中的學生會直升萊茵城高中部,到了高中部之後特招生的成績必須隨時保證在700到720之間,不能少也不能多。你能做到嗎?”


    薑應欣點了點頭,這對她不是難事,校長在聯係她之前想必已經了解過她的成績了。


    “好的那麽第二,我們學校要求定時對萊茵城特招生進行心理健康輔導,並且嚴厲禁止特招生和其他非特招學生接觸或有任何形式的來往,你能做到嗎?”


    禁止和學生接觸……薑應欣點了點頭,這也沒什麽難的,畢竟自己是那什麽……社恐。


    “很好,那麽第三,你需要收下這個東西。”


    校長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黑袍中掏出一條吊墜,那是一條銀鏈吊墜,懸口上掛著的是一個透明的容器,裏麵放著一塊很好看的石頭。


    大小像是鵝卵石,但通體透明如琥珀,在石頭中心有一簇漂亮且精致的六角冰晶花紋。


    “隻需要收下這個就可以了嗎?”薑應欣看著那條吊墜有點疑惑,她還以為第三個條件會是什麽苛刻又不合理的要求,結果是要送自己項鏈?


    “是的,雖然不是什麽名貴貨但價格不算便宜,就當我對新生的一點心意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校長柔聲說。


    “既然沐先生這麽說那我就不推脫了。”薑應欣伸手接過吊墜。


    在觸碰到它的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腦海裏好像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她將吊墜細細地掛在脖子上,那塊石頭在燈光照射下竟然還在散發著點點熒光,看起來夢幻而美麗。


    “謝謝,我很喜歡。”薑應欣溫和地笑了笑。


    “喜歡就好。”校長說,“那麽現在開始你就正式成為我萊茵城的學生了,希望你在這裏可以過得愉快而舒心,後麵我會安排人帶你熟悉一下校內環境,校服大概明天發給你。”


    “好的。”薑應欣又抬起頭,“那個……我記得您剛才說會提供免費的住宿來著?”


    薑應欣現在住在離學校不遠處的廣場酒店裏,繼續住下去的話要不了三天她就要麵臨破產危機了。


    “是的。”校長點了點頭。


    “是宿舍嗎?”薑應欣小心地問道。


    “不不不,條件落後環境惡劣的校內群居宿舍萊茵城根本就沒有建造,給你安排的住宿是兩室一廳的小區平層房,下午放學後我會把地址給你,直接去就好,有人接應。”校長說。


    “勞您費心了。”薑應欣微低頭,但心裏著實鬆了一口氣,讓她住宿舍的話她害怕自己會處理不好和室友的關係。


    平層房的話就好多……呃……兩室一廳?


    “哦對,薑同學。”這時校長又很嚴肅地坐直了身,“忘記問了,你應該不介意和別人同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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