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大雪天,冷風從窗戶之間的空隙裏穿過發出近乎刺耳的嘶號。


    這擾人的聲音讓蘇筱清本就不怎麽放鬆的眉頭皺得更緊,她索性整個把頭縮進了自己的被子裏麵,但掙紮一會兒後她終於還是選擇了起床把窗戶關緊。


    人生難能有那麽幾件幸福的事情,比如在某天睡夢中你突然驚醒,拿起手機一看結果才淩晨三點。


    於是你又會為自己能夠繼續睡上四個小時而歡欣鼓舞。


    但蘇筱清總是沒有那種好運氣,做了一晚上噩夢的她感覺腦袋有點昏沉。


    她抓起鬧鍾拔掉發條取消了鬧鈴,不然再過三分鍾它就會發出更加擾人的聲音。


    在持續降溫這麽多天後終究還是下起了大雪,鉛色的雲層從天空的最東方層層疊疊地推進,細碎的雪花夾雜著雨滴從高空灑落。


    這是蘇筱清最討厭的天氣,因為這會非常冷,不僅沒有雪可以玩地麵還容易打滑,她是個沒什麽平衡感的人。


    蘇筱清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感覺腦袋還是很暈,她被噩夢折磨了一晚上但是醒來後卻又完全忘記自己夢到了什麽。


    她感覺自己的渾身都有點熱乎乎的,起身來到梳妝鏡前一照,自己的臉果然已經紅成了一片。


    好像感冒了……


    蘇筱清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在身體意識到自己感冒了後鼻孔很快就堵住了一個。


    以往這種時候蘇筱清都會請假,老師也會毫不吝嗇地給她批假,這樣她就又可以在溫暖的被窩裏縮著喝熱牛奶,在這樣雨加雪的天氣裏會格外暖和。


    但現在蘇筱清不會這麽做,她並不打算請假,而是起身在抽屜裏翻了幾片感冒藥丟進嘴裏和著熱水咽了下去。


    實在不行到時候再去一趟醫務室就好了。


    頂著感冒的身體還要去上學,這讓她有點自我感覺良好,雖然她堅持要去上學的原因並非為了學習罷了……


    有那麽一段時間她對假期敏感到了極點,請假的次數也超過了老師的許可程度。


    望著自己所剩無幾的假期以及逐漸靠近的明天蘇筱清往往會選擇熬夜,實在熬不住了才會睡覺。


    她並不是貪玩或者懶,隻是對學校裏的生活感到恐懼,嘮叨的老師,疏遠自己的同學,複雜的課程,冷漠的人際關係。


    所以她不想明天到來,也不想到學校裏麵去。


    這是一種逃避,但很可惜無論她怎麽逃避夜晚終將會結束,她還是得去學校裏默默縮在座位上,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


    哪怕現在她決定頂著感冒的身體去上學也不會有人來誇獎自己,也不會有人來關心自己。


    沒有人關心自己?


    蘇筱清的頭突然很痛,一些模糊的幻影開始在她腦海內回蕩,她好像看見了鮮血,以及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熟悉的身影。


    但好在那份不適感很快消失,她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去洗漱。


    在熱水接觸到皮膚的時候她的心情突然有點雀躍,她看著自己紅紅的臉,想著雪寂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會不會說一句“你感冒了嗎?”。


    雪寂?


    蘇筱清的頭又傳來一陣劇痛,她用熱毛巾敷了敷臉突然擔心起自己的感冒不會很嚴重吧?家裏沒有體溫計,可她隻是感覺頭有點暈。


    但這個學是必須去上的,自從認識雪寂後蘇筱清便停止了那無休無止的請假以及熬夜。


    想起每天會看到的那個男孩的臉蘇筱清便會睡得香甜,於是她也不再害怕明天的到來,因為明天可以看見雪寂。


    看著他每天一臉不耐煩地戴著袖章在學校裏巡邏,看著他一臉不耐煩地上台進行每日學生規範朗誦,看著他一臉不耐煩地拒絕尾隨他的女生,看著他一臉不耐煩地抱著英語書背單詞。


    雪寂這家夥對什麽東西都很不耐煩,他很討厭因為一些麻煩事耽誤自己的時間,於是總是一副冷漠的凶樣好讓各種麻煩都離他遠去。


    但唯獨在麵對蘇筱清的時候雪寂會溫和下來,他會對著蘇筱清揚起嘴角,然後和她抱怨一會兒今天遇到的種種麻煩事。


    比如校長又未經允許闖入他的會室,比如孟鴦那丫頭又開始纏著自己,比如那個叫洛倫希爾的學姐又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他的臉。


    聽著這些破事蘇筱清總是會微微笑。


    洗漱完之後蘇筱清從衣櫃裏找出了自己準備了好久的冬裝。


    長款的加絨棉白風衣,帶蝴蝶領結的學員派係羊絨衫加白襯衫,下身是卡其色暖調的絨邊短褲,為了美觀蘇筱清選擇了白色的高腿絲襪,腳上則是一雙白麵黑底的低幫靴。


    萊茵城沒有那麽死板地要求必須穿校服,在冬天太冷或者夏天太熱的時候學生都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但是不能太招搖。


    而蘇筱清這一身在含蓄內斂的同時又時尚感十足,在將氣質完美襯托出來後外形也十分美觀。


    這是蘇筱清在繼母留下來的雜誌上做過認真調研後才選出來的衣服。


    蘇筱清在將漂亮的漸變長發細細地梳順之後背上了自己的挎包,她在心裏默默清點要帶的東西沒有遺漏後將目光放在了客廳的冰箱上麵。


    那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裏麵總是備著頭一天蘇筱清從那些高檔餐廳裏提前預約而定製好的便當。


    那些便當是她專門為雪寂而準備的,自從那一次雪寂來蹭過自己的飯後她每天都會為雪寂帶便當去。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雪寂不再吃自己的便當了,因為那一次他們約定好的數學考試蘇筱清並沒有把自己的成績提到九十分以上去。


    從那之後雪寂便有了理由拒絕她不要求任何回報的好意,連帶著跟蘇筱清的距離也漸漸拉遠,他好像在刻意回避蘇筱清。


    但回避歸回避,他還是沒有絕情到完全不理蘇筱清,他偶爾還是會來找蘇筱清,老樣子和她聊聊最近的煩心事,然後摸一摸蘇筱清的頭,像是把蘇筱清當成了寵物貓。


    蘇筱清也是頭一次意識到原來成績是這麽重要,於是在被雪寂以成績疏遠之後她開始發奮學習。


    在她的各科成績飛速提升後雪寂竟然罕見地笑著誇了她,盡管他們的之間關係並沒有太多好轉,但蘇筱清已經很滿足了。


    雪寂就好像在卡著點喂養一隻剛出生的小奶狗,狗是吃不飽的,如果麵前一直有吃的它甚至會把自己給活活撐死。


    雪寂也就這樣對待蘇筱清,他不會一直給蘇筱清“喂食”,而是讓她飽一段時間餓一段時間。


    每當蘇筱清因為周圍人而心灰意冷時雪寂便會恰到好處地出現,他會摸一摸蘇筱清的頭,然後微笑著想辦法逗她開心。


    當蘇筱清開心恢複精神之後,雪寂便又會開始躲著她。


    “如果是蘇筱清的話,不行,你會讓她很危險,你還不具備保護她的能力。”


    “他說有個叫蘇筱清的女生總是糾纏他讓他覺得快煩死了,但是這女生又敏感得很,讓他很苦惱要怎麽擺脫人家。”


    在走出門的一瞬間雪和雨水潺潺落在蘇筱清的頭頂,刺骨的冷讓她的大腦一瞬間恍惚。


    兩個奇怪的聲音徘徊在她的腦海當中,這讓她的頭又開始很痛,她不自覺地伸手按住了額頭。


    再回過神時蘇筱清已經走到了廣場的正中央,大家都打著雨傘在雪地裏走得小心翼翼,看起來像是同校學生的男孩女孩們彼此並肩走,在漫天飛花中有說有笑。


    而蘇筱清則像個異類一樣孤零零地站在廣場中央,雪水落在她的頭頂和圍巾上把它們打濕。


    蘇筱清感覺自己的臉更熱了,剛才一恍惚她甚至忘了出門要帶傘。


    果然還是應該請假吧。


    蘇筱清慢慢地蹲下身,大腦傳來的痛感也越來越強烈,她好像又聽到了某個聲音的響起。


    “你認識薑應欣嗎?”


    蘇筱清突然感覺心裏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捏緊了拳頭,但這時一個陰影將她所包圍。


    “笨蛋,沒看見外麵在下雪嗎?怎麽都不知道帶傘。”


    一個熟悉到蘇筱清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聲音響起,帶著那種冷冷的,不耐煩的意味。


    蘇筱清驚喜地抬起頭,老樣子穿著鎏金黑校服的雪寂果然正站在自己身邊為她撐起了一把傘。


    雪寂是沒有閑心打扮自己的,所以隻是在校服外麵套了一件外套,他好像沒有圍巾,大冷天的寒風四起,連他也忍不住縮緊了脖子耳朵凍得紅紅的。


    “雪寂。”


    蘇筱清的聲音顫抖,她突然感覺心裏蕩起了一層漣漪,一股濃厚的莫名其妙的悲傷將她所籠罩,她突然傷心得想哭。


    但雪寂卻對她伸出了手,他滿臉的不耐煩瞬間消失,而是對著蘇筱清無奈又柔和地笑了笑,他說道,“走啦,等會兒要遲到了。”


    看著他的笑臉蘇筱清覺得心情瞬間好轉,她迅速將手放在雪寂的掌心當中。


    雖然對方的手被寒風凍得像是冰塊,但蘇筱清卻像握住了什麽寶貝一樣將它攥得緊緊的。


    在站起身拍了拍頭頂的雪之後,蘇筱清發現雪寂在盯著自己的臉目不轉睛。


    這讓蘇筱清害羞地低下了頭,但雪寂卻很強硬地伸手把她的臉抬起。


    “喂?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雪寂說著把手放在了蘇筱清的額頭上,一股不同於寒風的涼意瞬間順著雪寂的手竄入了她的大腦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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