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範閑讓王啟年去通知監察院,自己先行去了梅府。


    “你見過死人嗎?”


    範閑迎麵砸來的一句話讓梅呈安愣了一下,瞬間就想到是什麽情況了,挑了挑眉問道。


    “什麽情況?那偏將死了?”


    範閑點了點頭,幽幽的說道。


    “不止偏將,全府上下,無一活口,所有人趕在我到之前統一懸的梁,你能想象到我看見那片屍體時的有多心驚,有多無力,有多生氣嗎,那可是幾十上百條活生生的性命啊,他們怎麽敢的呀!”


    最後一句話,範閑說的咬牙切齒!


    梅呈安聽完歎了口氣,本以為世移所易,情況會有不同,沒想到還是這麽發生了。


    雖然不合時宜,但梅呈安還是不由的生出一種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跟著去,沒有親眼目睹那慘烈恐怖的一幕,否則接下來幾天恐怕都要被噩夢纏身了。


    “明明隻殺一個偏將就夠了,卻偏偏要把全府稍上,對方這是在刻意針對你,否則手段不會這麽酷烈,接下來你別插手了,還讓監察院那邊查吧。”


    範閑搖搖頭。


    “我知道,這是在警告威脅我,但我不怕,既然他們不想讓我查,那我偏要查,還要查到底!不把他們這群殘忍的劊子手揪出來繩之以法我誓不罷休!”


    梅呈安眯了眯眼睛道。


    “你就沒想過這不僅僅是在警告威脅你,同樣是在故意激怒你嗎?”


    範閑一拍桌子,聲音稍大。


    “沒錯!他們確實成功激怒我了,我現在很生氣,我明白你的意思,擱之前或許我會不在意,懶得同他們糾纏,但現在絕不可能了!”


    見範閑主意已定,梅呈安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聳聳肩道。


    “好吧,你開心就好,隻是如今參將這條線索已經被徹底斬斷了,你接下來打算怎麽查?”


    範閑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有些氣餒。


    “哎,也隻能等那倆…”


    話沒說完,王啟年匆匆自外院走了進來。


    “恐怕要讓大人失望了,那兩個女劍客經受不住酷刑已然咬舌自盡了!”


    範閑聽完蹭的就站起身來驚呼道。


    “你說什麽?死了?什麽時候?”


    王啟年點了點頭。


    “就在不久前,當時正在審訊,誰也沒料到她們會在這個時候自盡,沒攔住。”


    梅呈安問道。


    “死之前可曾問出點兒什麽?”


    範閑本來失望至極,聞言又重新生出希望,期待的看向王啟年。


    王啟年看看二人,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雖未問出幕後主使,不過那令牌擁有者也就是北齊密探的身份名字問出來了,二位大人絕對想不到此人是誰。”


    梅呈安和範閑互相對視一眼。


    梅呈安道。


    “聽你這意思不是無名小卒咯。”


    王啟年道。


    “不說名震京都把,起碼也是聲名遠!”


    範閑嘖了一聲。


    “我說老王,都這節骨眼兒了,你就別讓我們猜了,哪兒有那閑功夫啊,快說那人是誰!”


    王啟年嘿嘿一笑。


    “醉仙居,司理理!”


    梅呈安早就知道,所以反應很是平淡,但範閑聽完就有些懵了,看向梅呈安。


    “誰啊這是,醉仙居,聽著不太正經啊,這個司理理很有名嗎?”


    梅呈安笑了笑沒答話。


    王啟年笑著主動介紹。


    “大人初來京都,有所不知,這醉仙居呀,是流晶河畔最有名的一家青樓,而這司理理就是這醉仙居的新晉花魁。”


    範閑恍然,流晶河畔的豔名他聽過,上次打算埋伏郭寶坤的時候,若若跟他科普過。


    “噢,北齊密探藏身青樓,化身青樓女子打探情報,倒也沒什麽稀奇的,監察院派人去抓那個司理理了嗎?”


    王啟年點點頭。


    “從監察院出來的時候,一處的人已經出發去抓了,我想著先來給二位大人報信,就沒跟著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回兒應該已經抓到了。”


    範閑嗯了一聲。


    “那就…”


    梅呈安出聲打斷了他。


    “抓不著了。”


    這話一出,範閑和王啟年都有些錯愕,齊齊驚訝的看向他。


    梅呈安道。


    “下午的時候,京都府接到報案,說是醉仙居司理理的花船被燒了,差役們趕到的時候,那船早被燒成灰燼了。”


    “至於司理理,說是有人看見她已經出城了,差役們聽到的說法是,司理理是因為花船被燒,所以黯然神傷,心灰意冷的走了。”


    “如今看來,應該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燒船跑路了。”


    範閑:“……”


    王啟年:“……”


    “這不全完了嘛!”


    “那得趕緊追啊!”


    前一句是範閑說的,後一句是王啟年說的,二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


    說完兩人齊齊愣了一下,看向對方。


    範閑沒好氣的說道。


    “追?下午人就跑了,現在天都黑了,這都走大半天了,拿頭追啊?”


    王啟年神秘一笑道。


    “大人這就有所不知了,在咱們監察院中啊有那麽兩大追蹤高手,一位呢,叫作宗追,常年跟隨院長,如今呢,不在京都,還有一位嘛…”


    說到這兒王啟年看了一眼範閑,嘿嘿一笑道。


    “不如…大人猜猜,這一位是何許人也。”


    說完王啟年作抿嘴害羞狀,眼神隱含期待的偷看範閑,就差把快猜是我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範閑:“……”


    梅呈安看見王啟年這個騷賤的樣子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範閑又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王啟年的言下之意,所以他也很是無語,想了想還是決定配合一波。


    “難不成是你啊。”


    王啟年頓時眉開眼笑,一拍手掌。


    “哎呀!正是在下,大人真是聰明。”


    “……”


    範閑上下打量一番王啟年後看向梅呈安。


    “真的假的?”


    梅呈安雖然不是很想配合王啟年裝逼,但總不能罔顧事實吧,所以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王啟年嘿嘿一笑。


    範閑眼露驚奇的看向他。


    “謔,深藏不露啊老王,誒不對啊,你既然有這本事,幹嘛隻當個文書啊,跟宗追一樣跟在陳萍萍身邊不香嘛。”


    “額…”


    王啟年尷尬。


    梅呈安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宗追…是條狗。”


    範閑:“……”


    “對不住對不住,這我真不知道。”


    反應過來的範閑一臉不好意思的跟王啟年道歉。


    王啟年壓根兒沒放在心上,不知者不怪嘛,嗬嗬一笑道。


    “無妨無妨,王某確實是甘願做個文書的,文書之職多好呀,不涉險境,最為安全!”


    範閑豎起大拇指。


    “機智啊老王。”


    王啟年謙虛道。


    “哪裏哪裏,大人見笑了。”


    扯了兩句閑篇兒,範閑趕緊進入正題。


    “說真的老王,那司理理都走大半天了,咱們真的還能追上嗎?”


    王啟年道。


    “追上司理理,我是肯定沒問題,問題在您。”


    範閑愣了一下。


    “在我?怎麽講。”


    王啟年看了一眼梅呈安,對範閑說道。


    “司理理的身份是北齊密探,這種人出逃,應該是早已準好了一應後手,大人若要追蹤,便要一路離京,遭遇無盡之險,生死之危,大人可願涉此險境?”


    範閑擺擺手道。


    “這些都不要緊,我這邊兒沒問題,要緊的是你得告訴我,如果此刻咱們立即出城去追,明晚之前能否追到?”


    這個問題有些出乎王啟年的預料。


    “明晚?這個…這個追蹤就是一路探蹤尋跡,決定什麽時候能追到的因素太多了,我也說不好呀,敢問大人,明晚之前是否能追到很重要嗎?”


    範閑詫異的看了一眼王啟年。


    “當然重要啦,因為後天約好要去郊遊啊,到時候你不也去嘛。”


    “……”


    王啟年害了一聲,苦笑不得。


    梅呈安道。


    “正事要緊,郊遊…你們的未婚妻老婆孩子我都會照顧好的,放心去吧,若你們遭遇不測,汝妻子吾養之。”


    範閑:“……”


    王啟年:“……”


    範閑一拍桌子。


    “我他媽就知道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想的美!死了你那條曹賊之心吧狗東西!我就是把腿跑斷也一定會如約趕回來的。”


    梅呈安聳聳肩,一臉無所謂。


    王啟年朝拱手道。


    “既如此大人,那咱們就得趕緊連夜出城了去追了。”


    範閑嗯了一聲,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王啟年,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誒,不對啊老王,我追司理理是因為此案與我息息相關,你不是不愛涉險嘛,為此甚至你都甘願做個文書,現在怎麽突然不怕危險了,你圖什麽?”


    王啟年愣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梅呈安,發現梅呈安正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上次他也是在這裏被梅呈安察覺不對的,沒想到範閑同樣如此敏銳。


    一次可能是對方太聰明,連續兩次被察覺那就可能是自己的問題了,這麽一說是有點兒反常哈。


    沒辦法了,隻能再次發揮自己急智了,腦筋狂轉之下,很快就讓他找到了。


    王啟年換成一臉肅容道。


    “王某與那偏將是舊相識,偏將做了錯事被滅口我無話可說,但他一家老小是無辜的呀,對方手段如此殘忍無道,王某實在是看不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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