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糾結啥呀?就跟換不換人你們能決定是的,都多餘了啊。”


    梅呈安沒忍住開了口。


    他這一句話驚醒了場間眾人,恍然之後一個個如釋重負,心頭紛紛冒出一句話。


    是啊,我說了又不算,糾結個屁啊,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呢!


    範閑看了一眼老鄉,心裏由衷的欽佩,無論什麽時候,老鄉都是那個最冷靜最清醒的。


    就這一點,能做到的少之又少,能省多少煩心事啊,不得不服。


    自糾結中脫離的辛其物感激的看了一眼梅呈安後,掃視一圈在場所有人,沉聲道。


    “既如此,那咱們還是討論一下,接下來的談判策略吧。”


    眾人都沒什麽意見,北齊那邊如今捏了一顆扭轉局勢的致勝棋,有些條件和策略是得調整一下了。


    梅呈安趁機給了範閑一個眼神,出場機會到了,準備好了嗎?


    範閑收到眼神,點點頭,悄悄給他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


    監察院。


    議事廳。


    “…陛下就是這意思。”


    高台上的侯公公剛剛朝麵前數百位整體列隊的監察院從屬宣告完聖意。


    隊伍前方的言若海當即忍不住了。


    “肖恩不能放啊!”


    侯公公看向他。


    “言大人,陛下有口諭!”


    言若海頓了下,緩緩跪下,躬身頷首。


    更靠前的陳萍萍聞言也低了低頭。


    侯公公朗聲道。


    “陛下知道,肖恩是怎麽樣的人,監察院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


    言冰雲忍辱負重,潛藏在北齊國都,嘔心瀝血,為國盡忠,朕都知道!


    用一個即將入土的老頭子,換回我慶國的未來,值了!


    言大人,還有你們所有人,陛下還說了,要言公子活著回家!”


    活著回家,短短四個字讓堂下所有人為之動容,胸中的感動無以複加。


    君待我以國士,我比以國士報之,雖九死而猶未悔!


    言若海此刻早已老淚縱橫。


    “臣!領旨謝恩!”


    重重的叩首難以表達他對陛下的感激之情。


    其餘所有人亦一同跪下叩首,齊聲道。


    “謝陛下聖恩!”


    厚重的聲勢在議事廳久久回蕩,聲聲不息。


    ……


    鴻臚寺。


    辛其物與眾人各自落座,官帽都卸下了,晾晾那捂出來的一腦門子虛汗。


    辛其物坐在主位,胳膊壓著官帽,對眾人說道。


    “條件這一塊,讓步是一定的了,先前就沒想著這些條件北齊能答應,隻是讓步到什麽程度是個問題,諸位有什麽想法,還請暢所欲言。”


    梅呈安和範閑坐在一邊,第一時間並未開口。


    王寺丞想了想開口道。


    “首先是換俘這一塊,陛下剛才的旨意大家也都聽到了,無論如何都要把被俘將士換回來,其餘都是小事,這方麵咱們不妨退讓一下。”


    辛其物嗯了一聲。


    “換俘確實是件大事。”


    隻說了一句就不吭聲了。


    梅呈安開口道。


    “換俘的事兒好說,軍方的數據我看過,據統計,咱們擄獲的北齊將士是他們俘虜咱們的數倍,就算是幾換一都能換回來了。


    我的想法是,退讓也不能太過,不能任其拿捏,還是按照一換一的比例來,其餘的俘虜讓他們用錢來買,定價上咱們鬆鬆口,定的低一些就是,但絕不能是白還!”


    眾人聞言齊齊點頭附和。


    “小梅大人此言有理。”


    “說得好,不能白還!”


    “呈安說的不錯,伱們誰還有別的意見嗎。”


    稍加思索後的辛其物滿意的看他一眼,看向其他人。


    眾人齊齊搖頭。


    辛其物一拍桌子,痛快道。


    “好,換俘的事就這麽定了,下一項,關於重新劃界的問題,陛下的意思很清楚,打下的疆土一寸不讓,這一塊咱們沒有退讓的餘地。”


    一名錄事皺著眉開口。


    “隻是從之前談判情形來看,北齊方麵在這一塊上嘴硬的出奇,死活不肯撒口,隻肯給錢糧和馬匹,就是不知是虛張聲勢,後麵會鬆口還是真的得到授意寧願魚死網破也不肯割讓土地。”


    另一名主簿同樣皺眉開口道。


    “據咱們駐上京的同僚傳回來消息所說,因為此次戰敗,先前鬥的不可開交的北齊小皇帝和太後之間關係已經緩和,就連一直被攻訐的太後之弟寧國侯都戴罪歸家了。


    消息若是真的,那就糟了,分裂的北齊咱們勝得還算輕鬆,若是君臣一心…


    咱們談判的時候恐怕要小心一些了,既不能讓談判破裂,又不能讓步。


    這其中的分寸不太好掌握呀。”


    辛其物王寺丞聽完臉色都有些凝重,梅呈安看了範閑一眼,範閑當即吊兒郎當的開口。


    “害,小心什麽呀,依我看,北齊那邊一準兒是虛張聲勢!”


    眾人齊齊看向他,梅呈安化身捧哏。


    “哦?怎麽說?”


    範閑繼續說道。


    “北齊那邊我不了解,但我了解田間地頭啊。


    在鄉下,兩家若是結了仇,鬥了起來,那便一鬥到底,不死不休!


    或許因為某種因素兩者之間能表麵上握手言和,但私下的勾心鬥角甚至會比以往更加誇張!


    我私以為,道理都是相通的,聽你們的意思,這個北齊小皇帝跟太後之前鬥的水火難容。


    田間地頭為了一些小利尚且鬥的如此凶殘,更別說是一國之大的利益了!


    所以啊,君臣一心是絕無可能的,別說情報裏言辭含糊不確定。


    就算他們二人真的關係緩和了,那也是表象,紙糊的一般一戳就破。


    因此啊,大家完全不用擔心,還是怎麽狠怎麽來!完全不用擔心他們魚死網破。


    他們要真有那個膽子那個能力再麵我軍鐵騎,也不至於倉皇失措的趕來求和了。


    還有一點,那個莊墨韓,諸位也都知道他在天下士子心中的地位。


    北齊花費大代價請這個活聖人與北齊使團前來,明顯就是意圖借此人增加他們的談判砝碼,另我們不得不有所顧忌,可見其慌張到何種程度!


    綜上所述,北齊那邊定然已無再戰之力,再戰之心,一心求和!


    諸位,萬不可因敵方迷惑我等的假消息而心中顧慮,導致錯過這次狠宰他們一刀的好時機。


    花開堪折直須折,幹他們沒商量!”


    眾人:“……”


    除了梅呈安外所有人都被範閑一番慷慨陳詞給幹沉默了。


    田間地頭,北齊皇室,這也是能類比的嗎?


    眾人都覺得有些荒唐。


    範閑見眾人看自己眼神怪怪的,摸了摸鼻子,看了老鄉一眼eon老鐵,上!


    “……”


    兩人之前沒對過詞兒,梅呈安也沒想到範閑找的理由竟能如此…接地氣。


    梅呈安消化了一下,開口道。


    “範閑這話…嗯…話糙理不糙!我覺得甚有道理!”


    梅呈安在鴻臚寺地位高,人緣好,言談舉止成熟穩重有邏輯,還是比較得眾人信服的。


    他一發話,眾人這才開始真正的思考範閑話中的道理以及可靠性。


    辛其物思慮過後,謹慎的開口道。


    “範大人此言確有道理,有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道理都是相通的,田間地頭也好,皇室宗族也罷,人性總是不會變的。


    正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上京那邊的情報說的如此言之鑿鑿,那就不對勁了。


    輸了國戰,害死無數士兵的罪魁禍首居然能如此輕易的歸家,這也太刻意了!


    擺明了是北齊皇室特意趕在這個關頭讓他們看見並傳回來的。


    信了,咱們就上當了!”


    眾人紛紛露出恍然之色。


    梅呈安豎起大拇指。


    “還是辛大人洞察秋毫啊!”


    範閑照貓畫虎。


    “辛大人見微知著!厲害呀!”


    王寺丞三人也是連連點頭。


    “有道理啊。”


    “確實有點刻意。”


    “辛大人此言有理!”


    辛其物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範閑,拍板道。


    “既然大家都認同我和範大人所說,劃界一事那就依舊按照先前的計劃,該提的條件咱們絕不鬆口,狠狠的宰他們!”


    眾人齊齊點頭。


    辛其物道。


    “那麽接下來,咱們來討論一下談判細節…”


    ……


    會議結束,商談定論後眾人紛紛起身走出會議廳,辛其物叫住了梅呈安和範閑。


    “範大人,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消息來源渠道,不然你也不會如此一反常態在會上那般斷言了。


    還有你,呈安,你的性子我還是了解的,若無把握你是斷然不會開口幫腔的。”


    梅呈安和範閑對視一眼,皆露出奇怪神色。


    先開口的是梅呈安。


    “辛大人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我出口幫腔是因為我真的覺得他那話有道理啊。”


    範閑緊隨其後。


    “是啊辛大人,什麽別的消息渠道啊,那是我的真實想法,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辛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看兩人神情坦然,辛其物有些慌了。


    “別,別鬧,這這這,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談判之事可容不得開玩笑啊,你們倆別嚇我。”


    說完辛其物仔細觀察兩人神態,見並無波動,依舊一臉不解,這下徹底慌了,伸手朝門外大喊道。


    “快喊他們回來!!!”


    梅呈安和範閑終於憋不住齊齊笑了起來,邊笑邊攔住了辛其物的秘書。


    辛其物呆呆的看著眼前笑的前仰後翻的兩個人,愣了半晌終於回過神了,自己被戲耍了。


    被戲耍不要緊,真有特殊情報就好!


    重重的鬆了口氣的辛其物衝二人翻了個超級大白眼,一下子癱坐在座位上,跟著笑了起來。


    “剛才嚇死我了,我還真以為我猜錯了,耍我好玩是吧你們兩個,真討厭!


    不是我說,你們兩個裝的太像了吧,真給我唬住了,我告兒你們啊,今天你們倆要是拿不出情報,我,我就跟你們倆拚了!”


    梅呈安一聽笑的更誇張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拿,我們拿,拚命就算了,不至於不至於,哈哈哈。”


    說著梅呈安拍拍同樣在笑的範閑的肩膀。


    “掏出來吧,別藏了,一會兒辛大人急眼了。”


    範閑笑著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堆紙條,走上前遞給了辛其物,


    紙條上麵都是些經過他轉化的情報,內容他都記住了,備這些紙條就是給辛其物準備的。


    辛其物也不會客氣,一把接過一張一張的細看了起來,越看眼睛越亮。


    這些紙條上的內容,事證雖然有些荒唐,但結論翔實,彼此關聯,細細分析下來,竟然將北齊朝局剖析了個明明白白。


    辛其物有些激動,反複觀看兩遍後抬眼看向範閑。


    “範大人,這些…”


    範閑微笑道。


    “辛大人,消息來源就不要問了,但我能保證所有消息真實有效,你懂我意思吧。”


    “懂懂懂,我不問我不問,有範大人這句話我就徹底放心了。”


    辛其物笑的眉飛色舞。


    之前他的猜測消息來源是太子和林相,捧人捧到底嘛,塞都塞進來了,再給孩子準備些立功的情報合情合理。


    但是在看完紙條內容後,他就否決了這個想法,能對北齊朝局掌握到如此恐怖的程度,非監察院莫可了。


    我滴個乖乖,除了太子和林相,範大人居然在監察院也能有如此深的關係,腿越發粗了!


    抱緊!必須抱緊!


    想罷辛其物當即站起身來。


    “範大人你放心吧,若此次談判竟全功,我一定上奏,保你個大大的功勞!”


    之所以隻提了範閑,是因為在辛其物看來,範閑是個外人,以他和梅呈安的關係,不用提,少不了他那份。


    範閑愣了一下,這可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功勞,剛想提一提老鄉,梅呈安來了一句。


    “還不趕緊謝過辛大人。”


    範閑看向他,見他微微搖頭,雖不解其意,但也不再對言,正要開口致謝。


    辛其物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是我應該感謝範大人,哪兒能讓範大人謝我呢,咱們之間謝就見外了!”


    梅呈安嗬嗬一笑。


    “也有道理。”


    範閑從善如流,想了想又給辛其物提了個醒。


    “辛大人,這些紙條你一個人看就好,萬不可外傳啊,你也知道這消息…”


    “明白。”


    辛其物抓起紙條走到燭火旁當著二人麵付之一炬,這些消息看過便罷,吃個定心丸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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