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縣,乃是昔日秦滅楚國之時所置,其地處淮南之東,乃是淮南門戶所在。


    昔日呂布擊敗張勳等人之後,就是順水而下奪取鍾離,進而殺入淮南境內劫掠。


    故遠在呂布抵達盱台之前,秦瑱便一路北上,至於鍾離以南的離山之內。


    本來依照徐盛的意見,他們北上之後,最好是先行進入鍾離抵禦敵軍。


    但秦瑱對此卻持相反意見,因為他們北上這件事呂布是不知道。


    相較於直接入城抵禦呂布兵馬,他更傾向於留在外界,等待時機。


    由是當高順與張遼的兵馬殺到鍾離之時,實際上並不知道鍾離城外已經藏了一支兵馬。


    眼見鍾離這邊堅壁清野,二人便立下營寨一麵使人報與呂布知曉,一麵使人監視城內動向。


    如此待得四日,兩人皆沒有喝令麾下兵馬進行攻城。


    見得此狀,徐盛便有些急了,因為他們此番前來乃是急行軍。


    隨身隻帶了十天的幹糧,自從渡江北上之後,沿路隻有全椒與東城進行了補給。


    隨後用了三天時間抵達鍾離城外,這又等了四天,不見敵軍攻城。


    眼下天氣逐漸寒冷,他們又沒有營寨擋風,士氣逐漸低落,這可不是個辦法。


    所以這天下午在山上悄悄巡邏一遍之後,他就來到秦瑱麵前道:


    “軍師,敵軍今日也還未攻城,如此下去,可當如何是好?”


    此時的秦瑱正披著毛毯,坐在火邊喝著鬆枝茶,聽得這話,便拿樹枝撥動了一下木柴笑道:


    “文向乃有為將之才,當知領軍不可急躁!”


    “我等方至於此,未知敵軍詳情,豈可輕動?”


    “我令你在山外布置崗哨探查敵軍異狀,不知可有收獲?”


    徐盛聽著其言語,心中一陣煩躁,但還是坐到了秦瑱對麵烤火:


    “若是敵軍真有異狀,末將也不會如此心急!”


    “就是見敵軍即不攻城,也不進軍,方才急躁。”


    “我軍糧草隻剩三日,若待呂布前來將城圍住,我軍便難入城中矣!”


    而秦瑱聽著這話,目光卻幽幽看向火堆道:


    “敵軍並無異處,那便是有異!”


    “豈不知敵將張遼高順皆是世之猛將。”


    “今呂布以二人為前鋒,豈能不攻城池?”


    “我觀敵軍如此模樣,定是在等待什麽消息!”


    “故而我軍現在還不當動作,敵不動,我便不動!”


    說到這裏,他便將手上竹筒遞給了徐盛道:


    “此茶可以醒神,文向不如嚐一嚐?”


    見他這幅悠然模樣,徐盛隻得無奈一笑,接過了秦瑱竹筒吹了口熱氣飲了一口。


    看著徐盛將鬆枝茶飲下,秦瑱方才笑了笑,起身背著手在湖邊散起步來。


    實際上現在徐盛所擔憂的事情,何嚐又不是他在思考的問題。


    這一次他雖然信心滿滿的自請北上抵禦呂布,可心中卻還沒有破敵之策。


    理由說來也很直白,因為淮南之地幾乎無險可守。


    他們現在所知道的情報,就是呂布出兵三萬南下。


    但行軍路線如何,有什麽戰略意圖,均是一概不知。


    所以他才會在抵達之前令夏侯蘭堅壁清野,同時將兵馬調到鍾離這座城內。


    如此舉動,有兩個目的,第一自然是為了守住九江門戶。


    鍾離這個城池很特殊,除了是九江門戶之外,還是淮水的主要通道。


    一旦鍾離陷落,呂布就可以順著水路長驅直入。


    至於第二目的,則是想要看看呂布是什麽動向!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現在兵力不足,也沒有騎兵,野戰完全不是呂布的對手。


    如果呂布大軍來到鍾離城下猛攻,那不用多說,他直接進入鍾離城內。


    保管呂布兵馬全部耗在在這裏,也攻不下鍾離。


    如果呂布繞城而進,他便先擊潰城外這支兵馬,再循機堵住呂布的退路。


    而現在呂布沒有動作,且南邊城池還未傳來消息,這顯然有些異常。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


    不過徐盛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他領軍至此,沒有後勤補給。


    能等待的期限至多三天,三天一過,幹糧一旦吃完,他就必須做出決斷。


    是進入帶著兵馬進入城內,還是聯係城內兵馬直接給張遼等人送上一個驚喜。


    如此想著,他來忽然停在了湖岸邊上,靜靜看著湖水喃喃道:


    “呂布即來,進又不進,退又不退,莫非真想繞城而去?”


    這一處湖乃是後世鳳陽縣東南方向的一處水庫,這個時代還未開發,風景也算頗為秀麗。


    自言自語之間,他隨手撿起了塊石子,朝著湖內拋出。


    扁平的石子順著湖水接連跳了幾下,暈開了層層波紋後落入了水中。


    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他深沉的眸中露出了一絲決意。


    如果呂布是繞城而進的話,那或許可以嚐試一下把呂布留在淮南!


    念及此處,他便回身對徐盛下令道:


    “文向,傳我軍令,速令蔣子翼從壽春前來見我!”


    自從昔日蔣幹出使接連搞定了太史慈和豫章之後,其人便回到了壽春複命。


    因這一次出使之功,被劉備任命為九江議曹,現在正於劉馥麾下聽用。


    既然要把呂布留下,那臧霸之力絕對少不了。


    他或許需要見機派著蔣幹北上說服臧霸,和他一道對付呂布。


    在他命令之下,徐盛自然便將這個口令讓騎士傳出,可還沒等他傳令下去,便見麾下巡邏兵馬架著幾個人來到了山中。


    徐盛見之,忙問彼等何人,士兵還未答話,便見一個褐衣文士高呼道:


    “敢問可是劉使君兵馬駐守於此,吾非細作,乃廣陵功曹陳矯。”


    “今奉廣陵陳府君之令,有要事欲見弋陽侯秦君!”


    “還望諸位休要阻攔,勿壞大事!”


    沒錯,這個被其麾下壓來之人,正是奉了陳登之命的陳矯。


    說來也巧,本來鍾離應該在盱台的西南方向。


    陳矯如果直接往鍾離行進,是不該遇到秦瑱的。


    因為秦瑱現在所處的地方,位於鍾離南方群山之中,距離鍾離較遠。


    但巧合就在此處,陳矯從東北方向前來,高順和張遼屯駐的地方也是東北方向。


    二人皆是良將,雖然沒有得到命令動兵,卻在營寨周邊要道散布了大量探子。


    陳矯等人抵達鍾離之後,便被張遼的哨騎攔下。


    麵對此狀,陳矯自然不敢說自己是前往鍾離,直說自己借道此處,準備南下廬江訪友。


    張遼麾下哨騎並沒有過多詢問,隻是表示西邊現在正在交戰,隻能朝南邊進發。


    於是陳矯就繞道,準備從西南方向繞山進入鍾離。


    不料因為形跡可疑,竟被秦瑱派出的哨騎抓到。


    而陳矯這人雖然不善軍事,可終究為人機敏,見這等野山之中有兵馬,便知多半是劉備軍麾下。


    隨之就出現了現在這一幕,沒等徐盛問話,他就將自己姓名報出。


    徐盛聽說對方要見秦瑱,但又不知秦瑱就在山中,便即笑道:


    “汝言乃是陳廣陵麾下,但不知有何事要尋我家軍師?”


    他本有心戲弄一番,可陳矯一聽,即將臉色一板道:


    “此乃軍國大事,非莽夫可聞也!”


    “吾知秦君定在鍾離,速速將我放走,不然誤了大事,爾等皆有大罪!”


    徐盛心情本就不好,一聽此言更是惱怒道:


    “汝言誰是莽夫,可知本將是誰?”


    陳矯被抓,心中亦是煩躁,聞之便道:


    “我等素不相識,如何知得汝名,即言並非莽夫,何以還不放我?”


    徐盛見他口上不留情,自是不悅,剛想說話,便聽遠處響起一聲道:


    “文向為何在此喧鬧,到底生了何事?”


    話音之間,秦瑱已然邁步朝著此處行來。


    徐盛聞言自想搭話,陳矯卻對秦瑱道:


    “這位將軍來得正好,在下陳矯奉陳廣陵之命而來見秦君!”


    “此人頗為無禮,還望將軍解救!”


    因是秦瑱一身戎裝,身材高大,故讓陳矯誤會成了武將。


    可他話中傳達的意思,卻引起了秦瑱的注意。


    聽是陳登派來的人,秦瑱便令左右將陳矯放開,又開口道:


    “先生奉陳元龍之命前來,不知需傳何事?”


    陳矯好不容易被放開,見他又問起此事,即皺眉道:


    “我聞秦君曆來治軍甚嚴,難道不知密報不可輕言?”


    “吾見將軍也是文雅之輩,即知吾有要事會見秦君,知秦君在何處,便引我去會見。”


    “若不知秦君所在,便送我入城,我自去尋之。”


    “何以接二連三都要詢問在下何事?”


    “若是我至此說出,反使密報泄露,又當罪責何人?”


    不過他一說完,周圍秦瑱的護衛便都哈哈大笑,秦瑱亦是一陣莞爾道:


    “倒是個盡忠職守之人,不怪陳元龍讓汝傳令!”


    “想是我麾下未告知清楚,汝也無需別處尋去!”


    “吾便是秦瑱,這回可否將要事告知?”


    本來他對陳矯的突然到來還有些懷疑,可見其如此執拗,便知這人就是日後的魏國名臣陳矯。


    畢竟在原本曆程中,皇帝曹叡路過想查看文書,都被此人硬懟回去。


    更別說現在他們這些不明身份之人想要詢問密報了。


    而他一說罷,陳矯卻是一臉疑惑之色,盯著秦瑱道:


    “尊駕便是秦君?可有憑證與我觀之?”


    “某還未要汝憑證,汝卻來問我要憑證?”


    秦瑱看的一陣好笑,索性將自己腰間錦囊打開道:


    “如此,先生可信我便是秦瑱矣?”


    隻見他的錦囊之內裝著一方金色印章,這便是侯爵和王公大臣才能佩戴的金印紫綬。


    整個劉備軍中,目前隻有他、劉備、關羽有資格佩戴。


    隨著金印一出,陳矯頓時便對著秦瑱一拜道:


    “原來是果真是秦君當前,望恕在下不敬之罪!”


    由不得他不信,在這個時代私製印信是要砍頭的。


    尤其是朝廷印信,基本上沒有什麽人敢作假。


    但如此說了一句,他卻又一臉堅定的補充道:


    “然則此事事關重大,不足為外人道也,請屏蔽左右,在下方可呈報!”


    秦瑱見他如此,索性揮手讓眾人退下。


    徐盛見狀,有些擔憂的上前請示道:


    “軍師,此人來曆不明,謹防有詐!”


    他自是為秦瑱安全考慮,秦瑱卻直接笑道;


    “無妨,我見先生乃是信人,必然無事!”


    隨之他又讓徐盛離去,待得眾人遠去,陳矯方才將陳登原話一一告知秦瑱。


    秦瑱聽罷陳矯的言語,不由嘴角一揚道:


    “如此說來,陳元龍是有心助我除掉呂布?”


    他還在思考借用臧霸之力把呂布留下來,沒想到陳登也有此意。


    有陳登做內應,那不僅呂布,徐州也有機會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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