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鬆的叛逃對於呂布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


    雖說秦鬆是被他擄至麾下,可終究為他效力過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秦鬆不能說鞠躬盡瘁,起碼也算盡心盡力。


    可就是這樣一個謀士,卻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離他而去。


    對此,饒是呂布這人再唯利是圖,也不由感覺一陣神傷。


    但神傷的同時又是一陣無能狂怒,因為如果秦鬆家小在城內,他必然要殺之泄憤。


    可現在這些人走便走了,他卻有些無可奈何。


    在這憤怒之中,呂布一陣氣悶,隻得默然不語,退下城去。


    另一邊,秦瑱的軍中可就熱鬧了不少。


    聽得秦鬆來投,秦瑱親自出外迎接,一把拉著秦鬆的手道:


    “吾待先生久矣,先生何來晚也?”


    對於秦鬆的叛逃,其實他並不意外。


    畢竟秦鬆算不上呂布臣屬,充其量就是個俘虜。


    昔日迫於形勢屈從呂布,可現在卻沒必要跟著呂布一條道走到黑。


    麵對他的懷柔攻勢,最先屈從的,往往就是這種人。


    而秦鬆麵對秦瑱如此對待,自是一陣羞愧道:


    “君為尊者,鬆本布衣,何須親自來迎?”


    秦瑱見之,卻是搖了搖頭,言語親厚道:


    “吾等雖非舊識,卻算本家,不可以名爵相上下!”


    說著便將秦鬆引入寨中,又請王楷、陳登等人作陪。


    秦鬆見得王楷還好,見得陳登,又是麵色羞愧道:


    “昔日不知府君之謀,若有不敬之處,還望府君恕罪!”


    陳登聞聽此言,卻是笑而不語,撫須一笑,搖頭示意不必再言。


    秦瑱見二人這般,自是笑著緩和氣氛,又道:


    “今即群賢畢至,呂布安能不破?”


    “待得明日我升帳之後,再行議過破敵之計!”


    秦鬆見他一副默認自己已經投降的模樣,自是苦笑不已。


    實則他出城隻是想當一個俘虜,和家人團聚而已,並沒有多少心思謀劃呂布。


    可秦瑱現在如此言說,定是要他幫助搞定呂布。


    若是不認,那情麵上說不過去;可若是認了,道義上又說不過去。


    思慮片刻,他剛想說話,忽聽營外喊殺聲四起,頓時大驚道:


    “吾方前來,未見貴軍出兵,而今莫非欲要夜間攻城?”


    可他一說出,便見眾人皆是大笑,隨之秦瑱又將徐庶之計說出。


    一聽秦瑱之言,秦鬆自是大驚,他們城內箭矢本就不多,沒想到秦瑱竟然還存心消耗!


    如果他未曾前來,不知城外狀況,又得如何看破此計?


    現在呂布被困於此求援不成,秦瑱麾下能臣良將如此眾多。


    一旦箭矢被消耗完畢,哪裏還能是秦瑱對手!


    想到這裏,他便哀歎一陣,唏噓道:


    “劉征東麾下大才何其多也,得君一人,已可馳騁天下!”


    “今得諸多俊才相輔,天下何愁不定!”


    “鬆智短少慮,難以和諸君一較高下。”


    “唯獨知曉城內兵馬布置,或可贈之秦君!”


    當下他便將自己在城內準備好的兵馬布置遞交秦瑱。


    秦瑱見之,自是大喜,須知一座城內布防亦是攻城關鍵。


    得到此圖,便能知城內薄弱之處,對其發起重點進攻。


    當然,以陳宮的本事,可能會將兵馬布防重新打亂。


    可那些硬性條件,比如軍營駐紮地點,暗哨布置,卻受地形因素影響。


    這些東西一旦摸清,就可以依照相應布置用計。


    故而如此看完兵馬布置之後,他便令人將秦鬆帶下,前去與家小匯合。


    而經得此事之後,秦瑱便令麾下加快了進度,掘渠的同時,開始下令士兵發起佯攻。


    佯攻有兩個好處,一個摸清楚城內兵馬布置是否改變。


    另一個,則是觀察城內的弓箭存量狀況和城上士卒的士氣。


    麵對秦瑱發起的佯攻,陳宮親自登城應對。


    到了現在,陳宮已然不指望向外求援了。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死守城池,耗到秦瑱糧盡退兵,


    那樣等得缺口打開,他們就能向外突圍。


    所以他索性住到了城牆之上,對秦瑱進行嚴防死守。


    兩人本來就是老對手,互相之間套路都十分熟悉。


    一連幾日互相試探,皆是不分勝負。


    而呂布在城內,見得有陳宮親自守城,索性連門也不出了。


    整日就是呆在府中,隻同妻妾飲酒解悶。


    諸將見得此狀,亦是心生頹喪,每日以酒解悶。


    如此直到秦瑱的水渠挖通,河水順著渠道流入了護城河內。


    護城河水位越長越高,陳宮方才意識到秦瑱的意圖。


    眼見河水滿出,他連忙來到府內麵見呂布道:


    “主公,挖渠並非以水灌城,乃欲以水填河!”


    “如今天氣寒冷,水位漫出,隻需數日冰凍,敵軍便可直殺城下!”


    “我軍連日防守,擂木滾石弓箭皆要消耗殆盡。”


    “若是敵軍全力猛攻,我軍恐怕難以堅守矣!”


    一番言語輸出之中,他總算再見到了呂布。


    可在看到呂布的一瞬間,他便神色駭然道:


    “將軍何以縱欲如此,竟變得這般頹喪!”


    隻見原本高頭大馬的呂布,此時已是雙目浮腫,長發披散,唇齒煞白,再無昔日猛將之像。


    而呂布對此,卻並無太大反應,隻是搖了搖宿醉發痛腦袋道:


    “此事末論,公台方才言說何事?”


    “秦瑱引水前來,是欲強攻?”


    “他連日未曾猛攻,我軍器具為何不足?”


    陳宮見他昏昏沉沉的模樣,連忙沉聲道:


    “我軍城內本就未屯器具,箭矢不多!”


    “秦瑱連日發起佯攻,我軍士卒不敢讓其靠城,隻得射箭阻之。”


    “至於今日,府內弓箭已不足八千!”


    八千支弓箭聽起來不少,可如果秦瑱全麵猛攻,至多隻夠他們消耗三天!


    甚至如果秦瑱攻得急一些,便隻夠消耗一兩天。


    此時聽到詳細數據,饒是呂布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峻,連忙問道:


    “秦瑱大軍在外,我等又難堅守,事已如此,如之奈何?”


    陳宮聞言,細細思慮了一陣,抬頭便對呂布道:


    “秦瑱陳兵在此,軍糧必然不足。”


    “徐州之地,唯有下邳方可供應。”


    “他圍在此處十餘日,兵糧恐要耗盡,定要從下邳取糧。”


    “若可遣一支精兵突圍而去,斷其糧道,便可解之!”


    呂布一聽,點了點頭,便邁步而出道:


    “如此,吾便下令魏越領五千兵馬前去斷糧。”


    可他剛一動,陳宮便急忙止住道:


    “秦瑱用兵了得,尋常將領如何能敵?”


    “除將軍親往,何人可突出重圍?”


    “不如將軍帶五千兵馬出城,宮自在此處堅守。”


    “量秦瑱兵馬再多,亦難兩麵兼顧!”


    呂布聽著,難得果斷了一回,當下讓麾下調集兵馬,與他收拾行李。


    可其妻嚴氏聞之,便帶一眾妾室前來哭泣道:


    “昔年曹公待陳宮甚厚,陳宮仍棄而投夫君。”


    “而今夫君待之遠不如曹氏,卻委全城,捐妻子,孤軍遠出。”


    “一旦有變,妾等恐再難見的夫君!”


    呂布見得眾女哭泣,一時躊躇不決,他已經被背叛多次,心中早就有了陰影。


    再加上陳宮又有前科,萬一真投敵又該怎麽辦?


    於是這一準備,便準備了幾天,隨著城下河水結冰,陳宮急得連忙來到府內道:


    “在下早言秦瑱即將強攻,今四麵合圍,若不早出,必受其困。”


    見他說得急切,呂布頓覺頭腦昏昏沉沉道:


    “既是強攻,我等堅守既是,卻無須犯險!”


    “且令匠人打造器械,搜尋粗鹽灑下城去,先叫河水解凍!”


    陳宮看他這般模樣,急得心火直冒道:


    “若是如此行事,敵軍必趁晚間攻城。”


    “將軍不妨陳兵東側,今夜繞於敵後攻之?”


    呂布聽得其言,又將其告知了自己妻子嚴氏。


    不知不覺間,嚴氏成了他唯一信任之人。


    而嚴氏不過一女流之輩,一聽陳宮要讓呂布以身犯險,便道:


    “君為人主,安可以身破敵,若將軍有恙,妾等依靠誰人?”


    “妾身當初在長安,已為將軍所棄。”


    “賴龐舒私藏才得以免難,今將軍欲去,妾等恐要流離。”


    呂布聽此,隻得再度猶疑不定,最終決定讓侯成、成廉二將領軍三千埋伏在東門。


    是夜二更,果然聽得城外喊殺聲起,呂布急忙上城。


    隻見城下四處兵馬如烏雲蔽月,連山遍野。


    嘶吼之中,上萬大軍朝著城下殺來。


    呂布在城上忙令射擊,弓箭稀稀拉拉射下城去。


    這種守城的態勢,自然未能阻擋劉備軍的腳步


    隻聽鼓聲震天,劉備軍士氣高昂,大量雲梯鉤索同時而進,僅是一鼓,便有兵馬衝上了城池。


    呂布見狀,嚇得手腳臉色急變,急忙提著兵器上前廝殺。


    如此連戰了一個時辰,方才擊退了秦瑱的進攻。


    因是呂布連日沉迷酒色,身體素質逐漸降低,殺得一個時辰,已是累得氣喘籲籲。


    可這時,卻見陳宮登上城樓,一臉責問之色道:


    “在下勸溫侯繞敵後路,溫侯為何在此?”


    “此地自有我等堅守,溫侯方才若出戰,敵軍必亂而潰之!”


    呂布此時靠在城牆之上,正是疲憊,聽他責問,即惱怒道:


    “敵軍攻勢如此之急,若非吾在此地,如何守之?”


    “再者吾已令成廉、侯成率兵出城,何以彼等未出?”


    說著,他便令人將成廉和侯成喚來詢問,二人一聽即答道:


    “因敵軍攻勢甚猛,我等不敢輕出,隻敢助力守城!”


    呂布見之,便喝罵二人不尊軍令,罰一人二十大板。


    唯獨陳宮見之,連道正是用人之際,不可懲戒,方才減免。


    二人連忙稱謝,又即行下城去,呂布見狀,又對陳宮道:


    “今得敵軍四麵圍困,我等上下一心,雖說少些器械,敵軍也難奪城!”


    “自明日開始,我等一人分守一門,當可行之?”


    陳宮聽著,心下一陣哀歎,現在他們如果還有什麽優勢的話,便是呂布的個人武勇。


    雖然秦瑱麾下猛將不少,可如果呂布真要突襲,誰能攔住!


    現在呂布推三阻四,不肯出擊,他們還能怎麽防禦?


    他真的很想告訴呂布這樣隻不過是苟延殘喘。


    可現在他也知道呂布的脾氣,隻得點頭不語,算是應下此事。


    而另一邊,成廉與侯成下城之後,卻都是一陣後怕。


    實際上他們方才不是在助守城池,而是不敢殺出城去!


    笑話!城外足有五萬大軍,即便隻有一半攻城,都有兩萬多!


    呂布給他們多少人,僅僅三千人,不到敵軍八分之一!


    用三千大軍去衝敵軍後方,除了呂布,誰人敢去!


    隻不過他們沒想到呂布竟然會這般惱怒。


    若非陳宮相勸,他們也要挨上一頓板子!


    想到現在城內外的形式對比,侯成終於忍不住再度對成廉道:


    “之前吾謂成兄之言,兄何慮也?”


    而成廉這一次再聽此言,卻是沉默了片刻,方才道:


    “此地非是說話之地,我等回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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