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虞餘望著慕榆林略顯笨拙地想抽煙。


    未曾料到,對方剛將煙點燃,小心翼翼地把煙嘴湊近唇邊,輕輕吸上一口。


    刹那間,慕榆林的身體猛地一顫,緊接著便劇烈地彎腰咳嗽起來。


    那咳嗽聲又急又猛,仿佛要把心肺都給咳出來。


    他那雙原本就泛紅的眼睛,此刻更是被嗆得猶如兔子眼般紅彤彤的。


    虞餘:“?”


    慕榆林被嗆得根本停不下來,咳嗽聲接連不斷,喉嚨裏發出沙啞的“嗬嗬”聲。


    臉頰上還沒有幹透的淚痕此刻又被新湧出的淚水所覆蓋,混在一起,讓他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就連那手指間夾著的煙,都在顫抖中幾近掉落。


    煙灰簌簌地灑落,在他那白色衣服上留下點點灰色的痕跡。


    虞餘緩緩從床上起身,接過他手中夾著的那根煙,另一隻手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望著他被煙嗆到後那委屈巴巴的模樣,長長的睫毛不停地眨動著,上麵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她不禁忍俊不禁,歎息著笑道:“你根本就不會抽煙,怎麽還抽呢?”


    慕榆林的目光移向她手指間夾著的煙,聲音低啞地回答道:“魚兒喜歡抽煙。”


    “?”虞餘有點疑惑,蹙眉問道:“誰跟你說我喜歡抽煙的?”


    “我看到的。”


    慕榆林老老實實地有問必答,微微皺著眉,認真思索著說道,“遊輪宴會那晚,在我房間裏你抽煙了,還有兩根煙頭留在我房間的桌子上的煙灰缸裏麵。”


    “哦?”虞餘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她帶走了被樓橘兒下藥的慕榆林後,她把他放在浴室泡冰水的那會兒,她確實抽了煙。


    “所以,我抽你就也想抽?”


    聞言,慕榆林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指尖,嘴角漾起一抹笑意,“魚兒抽,我也就想試試。”


    說完,他有點悶悶不樂地斂了斂那如扇子般漂亮的睫毛,那雙鳳眼裏的光芒也黯淡了幾分。


    “但我每次一抽就不行。辣喉嚨。”


    以前的他,從來沒想過抽煙,那難聞的煙味他可討厭了。


    可就在最近,他把自己藏在冷冷清清的別墅裏時,就冒出試試虞餘抽過的煙的想法。


    但每次把煙放進嘴裏,輕輕吸一口,對他來說,都像掉進了痛苦得要命的折磨裏。


    “既然第一次抽那麽難受,為什麽還要抽第二次呢?”虞餘很不理解地問。


    慕榆林感覺胸口的心髒像被大石頭壓著,悶得喘不過氣。


    “魚兒不想要我,我試了一次又一次......我再也不想找她了,她罵我再找她就是賤,我絕對不會再去找她了!”


    說到這裏,他的情緒有點失控。


    “那天,我哭得就像一條喪家犬...我再也不想那樣了,再也不想被她傷了。”


    “但是,抽煙就不一樣,我可以嚐試無數回。它雖然會弄壞我的身體,卻不會讓我的心流血,也不會凶巴巴地罵我。”


    此刻的慕榆林,眼神一會兒迷茫,一會兒癲狂。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塊已經全是裂縫、破碎卻又沒碎掉的玻璃,脆弱得好像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碎掉。


    “不想找她了?”虞餘看著他,手指輕輕捏著他的下巴,“那為什麽又在夢裏找她呢?”


    “我沒辦法控製......魚兒每晚都來我的夢裏,可從來都不對我好。”


    慕榆林神情低落,突然又雙眼發亮地看著她,“但今晚的魚兒,很好。”


    虞餘笑了笑。


    小瘋子,還挺癡情。


    她一邊想著,一邊抬起指間夾著的煙,放到嘴邊,含住那被他抿濕的煙嘴。


    慢慢地深吸一口後,另一隻手穩穩地按住慕榆林的後腦勺,指尖插進他柔順的頭發裏。


    微微歪頭,準確地對著他那有點發紅的唇。


    輕輕地把口中的煙霧慢慢渡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隻見對方好像被煙霧嗆到了喉嚨,眼睛更紅了,抬手想推開她。


    虞餘沒有後退,直到他的嘴唇有點腫,臉變得通紅,她才慢慢鬆開,緩緩退開。


    嘴裏殘留淡淡煙味和對方嘴裏的酒味。


    慕榆林那一頭黑色的長發隨意披著,嘴唇紅腫迷人,神情有點羞意,胸膛起伏不定。


    “難受吧?”


    “所以啊,不會抽煙就別再試了。”


    虞餘說完,視線緩緩下垂,不經意間撇到慕榆林手中緊握著的那個銀色打火機。


    她輕輕挑起眉梢,毫不猶豫地伸手從他手中搶奪過來。


    她嘴角噙著一抹輕笑,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手中的打火機,“我怎麽覺得這個打火機有點眼熟呢?”


    慕榆林的眸光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急切地伸手過去試圖搶回,然而虞餘敏捷地側身,輕鬆躲過了他的手。


    未能將打火機搶回來的慕榆林,抿著那被虞餘親得微腫的嘴唇,“......這是我的,還我。”


    “你的啊?”虞餘一邊這樣反問著他,一邊走向床頭櫃,將手中的煙摁滅後丟掉。


    慕榆林眼巴巴地跟在虞餘身後,眼睛緊緊盯著她手裏的打火機,再次重申,“我的。”


    “可我怎麽覺得那麽像是我的呢?”


    虞餘說著,悠然地走到床上坐下。


    慕榆林又忙不迭地緊跟在她麵前。


    “...我的。”


    他再次重複,這已經是第三遍了。


    隻見虞餘笑盈盈地看著他,卻沒有說話,也絲毫沒有要將手中的打火機還給他的意思。


    慕榆林的鼻翼輕輕動了動,略顯狼狽地抬起手,胡亂抹了抹臉頰上沒有幹的淚水。


    “是魚兒的......但是那是魚兒送給我的,你不可以拿,你隻是我夢裏的魚兒,你搶我的東西,我會罵你的。”


    虞餘聽到慕榆林的這番話,笑得連手中的打火機都快拿不穩了,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真的是她送給你的啊?”


    慕榆林先是幾秒沉默。


    “嗯。”他這聲“嗯”說得極為小聲,目光還不自覺地躲閃著。


    “那是在遊輪宴會時,我在我的房間裏拿到的,是魚兒抽煙的時候留下的,所以......她留給我的。”


    “啊?”虞餘就說怎麽上次遊輪宴會結束後,自己那銀色打火機不見了。


    她原以為是和霸總掉海的時候弄丟的。


    沒想到竟是遺漏在了慕榆林的房間。


    “過來。”虞餘慵懶地坐在床上,忽然對站在她麵前的慕榆林說道。


    慕榆林的視線依舊緊盯著她手裏的打火機,聽到她的話後,這才慢吞吞地抬起腿,緩緩地向她挪近。


    突然,虞餘猛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拉,致使對方不由自主地向她傾倒。


    她側身,緊接著一個翻身,將他重重地壓到了床上。


    她一隻手輕柔地擼開那些粘著淚水、緊緊貼在他臉上的長發絲,另一隻手則拿著打火機輕輕晃了晃。


    “現實中的虞餘罵你,不過,你都說夢裏現在的我很好,那你是怎麽忍心說,我搶你的東西,你就會罵我呢,榆林?”


    虞餘微微挑眉道。


    慕榆林眨了眨那略顯微腫的眼皮,一臉不解地皺起眉頭,“因為,你是在我夢裏,就算你對我好,你也不是真的魚兒,所以,你搶我的東西,我能罵你。”


    “難道現實中的虞餘你就不能罵了?”


    “魚兒罵我,我不敢罵她。”他小聲囁嚅道。


    “為什麽不敢罵她呢?”她窮追不舍。


    “......我罵她,她又會罵我的。”他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些許的委屈。


    “嗯?那你和她對罵不行嗎?”


    “不要...她罵我,我想哭,我罵不贏。”慕榆林的眼眶又紅了,聲音裏有點無助和脆弱。


    “......”虞餘實在想不通,性格如此瘋癲、愛好這樣奇葩的慕榆林,怎麽有時候又有點可愛呢?


    “那你為什麽這麽愛哭?”


    慕榆林丹鳳眼裏光芒變得暗淡,“我小時候才哭,不過不是因為誰,隻是自己想哭就哭了。魚兒,你是第一個,讓我流這麽多淚的人。”


    虞餘沉默片刻,看著他今晚哭得紅腫的眼睛,還有眼底淡淡的青黑,這顯然表明從那天以後他都沒睡好。


    她彎曲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眼尾。


    “別哭。”


    “她讓你哭,今晚的我不會讓你哭,行不行?”


    慕榆林停頓了一下,帶著點小情緒說:“那你把我的打火機還我。”


    聞言,虞餘說:“那你先讓我開心一下,我就把打火機還給你。”


    她說完這句話,慕榆林皺著眉頭,垂眸認真思索起來。


    隨後,他慢慢地抬起眼眸,目光落在撐在他上方的虞餘身上。


    “那你讓我起來。”


    虞餘聞言,聽話地起開。


    剛起開,就看見慕榆林像隻笨笨的小熊,慢悠悠地撐起身,緊接著說道:“你閉眼等著,不許睜開。”說完,他就腳步噠噠噠地跑進了他的衣帽間。


    “?”這是要做什麽呢?


    盡管心裏有點好奇,但虞餘最終也沒跟上去。


    她走到床邊坐下,後背靠著床背,閉眼假寐。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差點真睡著了,卻忽然敏銳地聽到衣帽間裏傳來低低的哭泣聲。


    虞餘把眼睛半眯開來。


    這是鬧哪出?躲在衣帽間裏哭嗎?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打火機。


    要不,還是別逗他了,把這打火機給他吧。


    然而,就在虞餘剛剛想完,衣帽間的那個方向,便傳來了向外走動的腳步聲。


    她略微想了想慕榆林那略帶幾分小凶、說著讓她不許睜開眼的話,不禁心生笑意,於是再度閉上了雙眸。


    那個輕盈且略顯緩慢的腳步聲,緩緩地朝著她靠近。


    緊接著,她垂在床邊的雙腳,被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抬起,放到了床上。


    虞餘不禁皺起眉頭,睜開了眼睛,卻瞬間被一隻溫熱的手掌遮住了視線,“?”


    她倒是沒有把對方的手挪開,隻是開口說道:“我還穿著鞋呢,你把我的腳抬到床上做什麽?”


    此刻,眼睛被那手掌遮蔽了視線,周圍一片靜悄悄,慕榆林沒有回應她的問話。


    忽然,一個東西落在虞餘腳踩在床上微微曲起的膝蓋上。


    隨即,遮在她雙眼的手掌挪開。


    虞餘眯眼,房間燈光熄滅,光線昏暗。


    猛地一抬眸,便看到慕榆林輕輕坐於她左側腿的膝蓋處。


    他及腰墨發束起,斜披左肩。


    頭頂一對毛茸茸的紅狐狸耳朵。


    ......目光中還捕捉到他身後垂搭著的那毛茸茸的紅色尾巴。


    輕坐她膝蓋,因為沒有把全部重量放到她的膝蓋上,雙腿彎曲,膝蓋抵床。


    虞餘迎向眼前這極具衝擊力的畫麵。


    “......”


    慕榆林羞澀地抿著唇,輕輕一笑。


    他剛才又在衣帽間裏不知道弄什麽偷偷哭了,把他的臉蛋弄得亂七八糟。


    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啞然,問道:“魚兒,你看我,好不好看?”


    虞餘沒有及時回答。


    她的思緒突然回到對方穿著紅色旗袍來到顧宅小庭院的那晚,當時他也這麽問過。


    而她隻是在心裏覺得好看,卻沒有把這真實想法告訴對方。


    最後還把對方直接扛出了小庭院。


    想到這裏,虞餘不禁莞爾一笑,含笑看著眼前那漂亮的‘小狐狸’。


    他說他做了好多噩夢。


    那今晚,就當是給他的一個‘美夢’吧。


    虞餘握著打火機的手撫上他的大腿。


    “我們的慕醫生怎麽就這樣好看呢?”


    聽到她的誇讚,慕榆林那白皙的麵龐染著醉意的酡紅,還透著羞怯的淡粉。


    “沒有‘我們’,我隻是你的。”


    “嗯,我的。”虞餘配合道。


    “魚兒,我腦袋暈乎乎的,好想睡......可我,難道不是就在睡夢中了嗎?”


    慕榆林迷迷糊糊地嘟囔著。


    虞餘倚著床背,嫣然淺笑,“腦袋暈乎乎啊?”


    “那就過來,抱抱。”


    慕榆林晃了晃那迷迷糊糊的腦袋,似是被這溫柔的話語蠱惑,乖乖地離開了她的膝蓋。


    隨後向前一傾,便跌入了她的懷中。


    “抱抱。”他低聲重複道。


    虞餘將打火機扔到一旁,一隻手攬住慕榆林的腰肢,另一隻手則托住他。


    “抱住你這隻愛哭的狐狸了。”


    ......


    慕榆林不是直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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