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年,楚孝文又回到了公社大院上班,大家依舊忙忙碌碌地上下班,好像生活和工作一切照舊,沒有什麽變化。但細心的楚孝文還是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第一個不一樣的感覺是大院的工作人員都行色匆匆,見麵後在一起閑聊寒暄的人少了,似乎是大家手頭又忙不完的工作,急需盡快完成:其二就是感覺大家對自己的態度有了些許疏離感,沒有了以往的熱情;還有就是李尚修主任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了些複雜的變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孝文看了很不舒服。


    自去年9月份尹秉民同誌從臨縣漁城調來祥城擔任縣委副書記、縣革委會副主任以來,關於張岩嶺書記要調走的傳言就甚囂塵上,甚至有些傳言說自己也會因此受到影響,或許回家繼續務農。對於這些傳言,孝文都沒有放在心上,自己明白和張岩嶺書記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交易關係。張書記認可提拔了自己,那時因為對自己工作的高度認可;對自己工作理念的深度契合;或許還有對自己工作態度的認可。但自己與張書記之間沒有任何親友故交,更沒有任何人情往來。孝文曾去祥城縣委找張書記匯報過幾次工作,那都是去張書記的辦公室,正常的工作匯報。


    尹副書記來到祥城,工作作風務實、深入基層,到祥城縣工作時間不長,就騎自行車跑遍了全縣740多個村莊,走遍了120多座山頭,累了就田間地頭蹲一會,和地裏幹活的群眾聊聊天,餓了到公社食堂自買菜票吃飯。尹副書記在臨縣漁城的工作也都是可以輕易打聽到的,說實話,這種全心全意為家鄉人民服務的務實工作作風,深的祥城幹部職工的愛戴,孝文也是真心欽佩。


    另外,張書記在祥城這幾年的工作也深得祥城人民的高度認可。無論是重視民生、重視教育、還是舉全縣之力重視水利、開挖建設紅旗河,那一樣重要工作的開展,都是造福祥城人民的認可、都是為了祥城人民的子孫後代、都是為了祥城的美好的未來。


    那個時期的領導幹部,都是全是真心實意為人民服務的人民公仆。特別是一個縣城的主官一把手,更是一心一意、腳踏實地地為了當地的人民著想,一心想著當地老百姓吃飽飯的問題。無論是人民的好書記焦裕祿,還是張岩嶺、尹秉民祥城的幾任祥城一把手都是如此。孝文也是深感欣慰,自己剛剛開始工作,初涉仕途就能遇到這樣的好領導,真是很幸福的事情。


    同時,孝文也深感自己的許多不足之處,工作中沒有深厚的根基和依靠。自己是從基層草根起家,來自一個普通農民。沒有一個官場教父對自己耳提麵命、諄諄教導;更沒有來自上麵縣裏、或是更上麵地區行署的工作盟友給自己提供信息,讓自己在今後的工作中認清方向、明辨是非。想到這些,孝文也很有一種急迫感,要想在今後的人生中,走的更遠、飛得更高,現在就應該未雨綢繆,打好基礎。


    自己的人生之始,遭遇重大挫折,沒有能夠如願參軍入伍,進入自己心儀已久的二炮部隊,為祖國的軍事、國防現代化建設奮鬥終生。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上麵縣裏,關鍵時刻沒有人替自己說句公道話;還就是在大隊黨支部沒有人為自己仗義執言。


    自己來到紅旗河開挖建設工地,得到了振田隊長的欣賞和全力支持,自己才有了在紅旗河開挖建設指揮部、在張岩嶺書記麵前露臉的機會、也才有了自己發揮自己聰明才智的機會。自己也因此有機會進入公社幹部的隊伍。


    但振田隊長隻是一個大隊幹部,村裏的二把手,他對自己的幫助是有限的,麵對今後的道路,他也是無能為力的。當初自己剛剛來到工地,振田就把自己安排到指揮部負責書寫標語、口號之類的宣傳工作,還有後來那個莫須有的大隊團支部書記,都是振田的不遺餘力的推動和支持。因為自己剛剛參加工作,對於自己的人生沒有一個詳細的規劃安排,更不知道該如何努力、應該向哪個方向努力。正是有了振田叔的推動和操作,是自己每一步都能卡在進步的點位上,使自己今後的每一次進步都顯得那麽自然。


    一進入工作狀態就到了大隊指揮部,負責宣傳工作,再就是主抓年輕人的宣傳,後來在紅旗河開挖建設工地上加入組織。所有的一切,都要感恩振田這位本村爺們,大隊幹部。無論當初他是什麽目的,出於哪幾個方麵的考慮,都對自己的人生,對自己工作起步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現在的楚孝文,已經從一個高中畢業的學生;一個初入職場的小白;一個普通的農家子弟;一個真正的農民變成了公社中層幹部;變成了一個國家公職人員。在今後的日子裏,就要全靠自己了!需要自己去打拚,也需要自己去結交朋友為己所用,更需要自己去尋覓良師益友給自己點亮自己前行的道路。


    時間到了1978年的5月份,祥城縣委的局麵逐漸明朗了,洪州地委下發文件,任命尹秉民同誌為祥城縣委書記兼縣武裝部第一政委、縣革委主任主持祥城縣的全麵工作;同時,調張岩嶺同誌任洪州地區科委主任。


    得知張岩嶺主任要離開祥城的時候,孝文就早早請假來到祥城給張岩嶺主任送別。


    因為尹秉民書記是縣委副書記、革委會副主任順位升任祥城縣委書記、祥城縣革委會主任的,前一天就和張岩嶺主任辦理好了工作交接手續。


    還沒有上班,孝文就已經來到祥城縣委書記辦公室門口等候了,孝文的這一舉動引來整個縣委辦公樓各個辦公室異樣的目光,大家都覺得張岩嶺主任已經離職,還如此大張旗鼓地前來送行,肯定會惹新領導不高興的。


    孝文是陪著張岩嶺主任一起走進辦公室的,隨後,兩人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交心暢談。


    “說實在話,這次離開祥城確實是有些不舍,因為我還沒有看到祥城人民全部解決溫飽問題,沒有看到你孝文真正走向成熟。但我的離開是正常的工作調整,沒有任何陰謀詭計,我也沒有如傳言那樣犯了錯誤。因為我和現在的秉民書記一樣,當然還有你楚孝文,都是光榮的共產黨人,自從我們舉手宣誓的那一刻,就以身許黨。我們都是黨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就會往哪裏搬。這不是一句空話,這就決定了我們要終生聽黨的話,按黨的指引前行,是不能打半分折扣的。”


    “這一次的工作調整是全麵的,整個洪州地區,整個齊魯省都做了許多細致入微的工作調整,都是從工作實際出發的,都是為了有利於將來的工作更好的開展。這也是一個時代變革中的必要調整,新的領導走向新的、更高的崗位,肯定有利於工作的更好開展;更好地貫徹執行上級領導新的工作安排;也為了更好地開創新的工作局麵。”


    “總之,我的離開是工作需要,是新的形勢需要,也是新時代來臨的需要;這都是一個時代變換的需要。”


    “孝文啊,我們倆也算有緣分,打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喜歡你,喜歡你身上的那股勁,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我是發現了你,也提拔了你,但我沒有一點兒私心。你這幾年的工作也證明了這些,都值得,也對得起我對你的提拔重用!也說明我沒有看錯你。也希望你在今後的革命工作中更加勤懇務實,全心全意為祥城人民服務,在新的不同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績。”


    張岩嶺主任的話讓孝文的眼睛一陣陣發澀,心中呼吸緊促,孝文也是努力平複心情,盡力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一個勁地點頭,卻無法回應張主任的囑托。張主任也看出了孝文思潮澎湃的心緒、發紅生澀的眼睛、和不住吞咽抖動的喉結,明白這小子心情很是激動。就接著說:“孝文啊,你今天來給我送別,聽我一個老頭子在這裏牢騷我很欣慰,也有些感動。起碼說明你楚孝文是一個知恩感恩的有情人,不是那種人走茶涼的負心漢。你記住,你不是誰誰誰的人,你是黨的人你是黨的領導幹部,是一名共產黨員。隻要你胸懷百姓,勤奮務實工作、光明磊落踏實奉獻、絕不徇私舞弊、不謀私利不計個人得失。那你一定會高歌向前、步步高升。”


    “我們的黨、我們的組織短短這麽幾十年就取得了這麽大的成就,就說明有一套完整科學的用人、識人、辨人、提拔人的一整套高效製度。放心大膽去幹吧,未來是屬於你們的!”張岩嶺老主任說著站起身來,走近孝文身旁,重重拍了拍孝文的肩膀。“回去吧!回去好好工作、安心工作、注意團結同誌,記得今後到了洪州去科委找我,和我聊聊天,說說話!”


    今天,張岩嶺主任說的話大都是肺腑之言,可謂語重心長,是一個長輩對年輕晚輩的諄諄教導。讓孝文是心潮澎湃激動不已!有很多知心話要說,但就是無從開口,更不知從何說起。聽見張主任有送客的意思,便明白今天張主任就要離開,會有很多人前來送行,也會有許多事情安排,自己也不便過多打擾,就站起身,衝張岩嶺主任深鞠一躬,然後,轉過身,抹了一把眼淚,關門離去。


    孝文離開張主任的辦公室,關好門,站直身子,做一個深呼吸,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抬頭看向遠方,凝目朝樓梯走去。


    忽聽身後有人喊:“孝文!”


    孝文就停住前行,轉過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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