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離開了老家洪州,背著一個裝著被褥的大包袱,提著一個裝著換洗衣服和常用書籍的小箱子,帶著母親和家人的殷切期望和諄諄叮嚀,乘火車從洪州到達齊都站。這是孝文平生第一次真真切切離開了家,離開了所有親人,去一個陌生的城市獨立生活,難免有悵然若失的感覺和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將是什麽樣的命運。


    走出齊都火車站,好像進入了充滿農村氣息的小城鎮。火車站對麵的馬路兩邊多是些破舊不堪的二層樓房,灰頭土臉的商店和賓館鱗次櫛比,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人行道上擠來擠去。孝文感覺還沒有洪州的太白路繁華呢。孝文不知道有沒有公交車到達齊魯農業機械化學院。就從火車站雇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孝文帶著行李坐在車板上,三輪車車夫在後麵蹬著車子。倆人七拐八拐,走了很長時間,反正孝文沒有記住三輪車的行車路線。就來到了目的地“齊魯農業機械化學院的大門口。大門也說不上氣派,但高高的門樓,也算威武,兩邊分別掛著一個白色的豎牌,其中一邊就寫著“齊魯農業機械化學院”牌子。


    這裏就是孝文今後將要學習和生活的地方!


    齊魯農業機械化學院的前身是齊魯省省會泉城創辦的齊魯省泉城農業機械化學校,旨在為遍布全省的拖拉機站培養中級技術人才。當時中國農村已經進入合作化運動的高潮,當時的最高領導人認為隻有實行農業機械化才能鞏固農業合作化的成果,全國一批冠名為農業機械化的院校應運而生。當時的最高領導人曾批評教育部說:“農業大學辦在城裏不是見鬼嗎?農業大學要統統搬到農村去”。於是,與“農業”沾邊的齊魯泉城農業機械化學校在泉城辦學顯然不合時宜,搬遷到泉城以東約一百公裏的工業重鎮齊都市,其校址是齊都工學院的舊校址。原齊都工學院的校舍、部分師資、圖書和實驗室被齊魯農業機械化學院接管。


    該院在齊都市的西北方向,麵積大約200畝左右。最南邊是一棟三層的教學樓,形狀像一艘軍艦;教學樓北側是一個周長300米跑道的非標準運動場;運動場北邊是一棟三層的學生宿舍樓,當時,學院設有“農業機械化”專業,以拖拉機和農業機械的運用和維修為主要專業方向,培養麵向全省農業機械行業的高級技術人才和管理人才。因為孝文的到校時間並不是九月份大學新生報到的開學時間,沒有學校學生接站。孝文就自帶著行李一路問候地來到學生處報到。


    在一個葉姓年輕老師的幫助下,孝文順利辦好了入學手續,安排好了宿舍,還購買了食堂飯票,一切都很順利。


    自恢複高考以來,通過複興參加高考的大齡青年很多,有的甚至比孝文還要大上好幾歲。孝文雖然剛剛23歲,但已經擔任基層領導幹部多年,和一群在校大學生處的很是融洽。孝文的大學生活也很緊張,課程安排很是緊湊。理論知識和實踐應用相結合,孝文還學會了拖拉機的駕駛技術。


    來到大學不久,孝文就通過校團委聯係上了張康安。孝文作為多年的公社團委書記,對於大學團委工作很是熟悉,就隨口打聽一下祥城老鄉和張康安的信息。張康安是78年開始齊魯農業機械化學院學習的,正好是大三的學生,也是校學生副主席,在整個學校也很有名氣。


    於是,孝文就想在新的工作環境找到組織的感覺,和康安又約上了幾個老鄉一起喝了酒。當然,喝的不再是祥酒,而是齊都當地生產的“天下第一店”酒,口感和質量都還不錯。康安的酒量不錯,口才和文筆也很讓孝文佩服。兩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迅速成為知己好友。


    孝文對齊都的美味佳肴也是讚不絕口,尤其是那一道“豆腐箱子”的菜更是難忘,是把一小塊豆腐挖成箱子的形狀,裏麵填上肉餡,蓋上箱子蓋,然後再紅燒或者燉熟。食之回味無窮,多年以後,孝文每到齊都,都要點這道美味,但已吃不出當年的感覺了。


    每逢周末,孝文都會和康安泡在一起,結合齊都當地蓬勃興起的鄉鎮私營經濟,再聯係祥城、洪州的實際情況,一起探討、交流未來的發展。


    “齊都,是春秋戰國齊國的都城就鞥,是薑子牙的封底,煮鹽貿易而興,千百年來,齊地經濟發達,貿易發達,思想開放;而洪州、聖城是魯國的都城,是周公的封地,受孔子儒家思想禁錮太深,醉心科舉入仕,而忽視經濟貿易的發展,當地的精英更是當官的居多,一心向上攀爬。從古至今,魯和齊的發展差距越來越大”


    “就我們老家而言,資源、人口、經濟基礎我們與齊都相比,沒有明顯的不足,缺的就是一種敢為天下先的闖勁”孝文也很讚同康安的觀點。


    “齊魯石化、齊魯鋁業,新華製藥、水泵、陶瓷、絲綢都是齊都的龍頭企業,我們洪州目前,還沒有形成明顯的龍頭企業帶動地方經濟的跨越式發展新格局。革命尚未成功,你我還需努力!”康安的語氣有些開玩笑的意味。


    “就說說桓台吧,無論是地理位置,氣候條件,還有人口、麵積、資源等等與祥城相比都沒有明顯的優勢,但桓台的建築業已經迅速興起,發展勢頭強勁,大有走向全國,走向世界的勁頭和趨勢,這不就是當地的主要領導的不懈支持和積極引導嗎?隻有形成了一定的規模,才能獲得更大的效益,也才會帶動一個地方經濟的騰飛。”孝文更是慷慨激昂、壯誌豪情起來。


    孝文和康安在一起聊天,沒有任何禁忌,天南海北,古今中外,胡吹亂嗨;可以有酒,可以有茶;或坐或躺,皆可傾心交流,思想碰撞;立馬就會產生許多奇思妙想的好點子、好主意、好思路出來。


    與康安在一起,總會感覺時間過得太快,在大學校園,沒有工作的壓力,更沒有繁瑣的人情世故需要協調,孝文感覺自己在齊都的日子很是愜意。


    又是一個周末,孝文就準備去找康安聊天,忽聽樓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忙從宿舍的窗戶探出頭來,看見樓下康安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樓下,忙穿好衣服,快步來到樓下,就看見張康安和張慧站在自己宿舍樓前。


    張慧來了!張慧怎麽會來?張慧來這裏幹什麽?不會是專門為自己而來吧?


    一連串的疑問在孝文的腦海閃過!


    來到兩人麵前,孝文還是很尷尬地摸摸後腦勺,衝張慧微微一笑,問:“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到的?”


    張慧沒有回答孝文的問話,張康安笑著說:“你們一起去校園走走吧!,中午我們一起吃飯,我先去安排一下!”說著就轉身離開了,隨即又扭過頭,對孝文豎了一下握緊拳頭的右手“好好聊聊吧!”就走了。


    “我們在校園隨便走走吧!”孝文對張慧說,然後就朝前走去,張慧就在身後默默地跟著。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學校籃球場邊,有一排排的觀眾座椅,孝文就站在座椅跟前,對張慧說:“坐坐吧!”張慧還是沒有說話,默默地坐下。孝文也挨著張慧旁邊坐下,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坐著,目視前方,其實,眼前什麽也沒有,籃球場上就沒有打球的。


    “昨天到的?”還是孝文先開口問了一句。


    “嗯,我是從楊書記那裏問到你地址的,然後就坐車來齊都的,先找到康安哥,”張慧輕聲回答,微一停頓,又接著解釋說,“我和康安哥是一個村前後院,沒有想到你們很熟悉。”


    “來到這裏,就和康安接上了頭,是欣庵書記介紹的。現在成天在一起。”


    “我就是想當麵問問你,為什麽沒有看上我,是我哪裏不好啊!”張慧鼓足勇氣問孝文。


    孝文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努力在心中組織一下語言,輕聲回應“我從沒有說過你不好,而是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姑娘,無論從任何方麵都很優秀。”孝文轉臉看了一眼身邊的張慧,見張慧低頭用手撕扯著自己的衣角。


    “優秀的,最好的,不一定是適合自己的,我是家裏的老大,一旦確定了結婚目標就會馬上結婚,也就會和對方過一輩子的。我很明白自己需要什麽樣的女孩子,也明白自己會和什麽樣的女孩子過一輩子。”


    “張老師,我們沒有見過幾麵,也接觸不多,算不上互相了解,但我了解我自己,我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麽,我不想傷害你,更不會傷害任何人”孝文忽然用手狠狠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大聲說“我一向都覺得自己口才還不錯,今天怎麽就表達不清楚呢!怎麽就這麽笨啊!語無倫次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張慧感覺到了孝文的窘迫,但心裏依舊很難受,自己心儀的對象,夢中的白馬王子見了一麵後,傳話過來說,沒有看上自己,反而是看上自己妹妹了!把自己的所有驕傲擊碎了一地。


    自己從小就是家裏的驕傲,在一個幾乎沒有女孩子讀書的時代,自己從進學校大門成績就是前幾名,一直讀到初中,複興了一年,考上了聖城師範專科學校,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在學校更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獲得校領導和家長的一致好評。自從那天爸爸說要給自己介紹男朋友,一個叫楚孝文的帥小夥,自己就禁不住心頭亂跳,楚孝文自己心儀已久。楚孝文應該是祥城團委的知名人物,在整個祥城年輕人中間很受歡迎,無論是高大帥氣的身材,還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話都讓張慧有些臉紅。沒想到有一天能和這個楚孝文走在一起,那種被幸福撞擊的感覺讓這個年輕的姑娘沉醉。萬沒有想到,正式見過麵後,對方竟然沒有看上自己,還特別看中自己的妹妹。


    張慧從小長得像爸爸,個子高一些,瓜子臉,性格要強,喜歡讀書學習,成績也一直很好,幾乎沒用大人操心,就順利考上中專,參加了工作;妹妹張敏長得像媽媽,是個圓臉,皮膚更好,個子要矮幾分,不喜歡讀書學習,初中沒有畢業就輟學在家,反而喜歡做飯,和各種手工……


    張慧聽爸爸回家說楚孝文沒有看中自己,反而是看上自己妹妹了!頓時就傻了,根本就不相信這一切,堅信是爸爸欺騙了自己,就一定要當麵問一問孝文,讓他給自己一個真實的說法。張慧是一個敢作敢為的女孩,她首先從楊欣庵書記那裏打聽到孝文現在齊都上學,和自己的街坊大哥康安在一個學校,就瞞著家人,坐車來了齊都。


    張慧這時,靜靜地坐在孝文身邊,早沒有了質問對方的衝動,而是細細品味著孝文的談話。“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我是家裏的老大,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我父親去世早,家有老母親需要孝敬,我的工作又比較忙,恐怕今後還會更忙,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照顧家人。所以我就想找一個悉心、賢惠、有時間、有耐心的女孩結為伴侶,也能幫我照顧家人,孝敬母親,照顧弟妹。”孝文繼續說著自己的真實想法。


    張慧安靜地坐在孝文一側,傾聽孝文娓娓道來,拒絕自己的理由,但自己內心卻絲毫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孝文對自己的未來是深思熟慮的。對自己、對家庭、對女孩子都是積極負責的態度。也讓自己更加欽佩珍惜眼前這個男人。自己無法說服對方,也無法說服自己。


    兩人都出奇地安靜,沒有激烈的語言交鋒,更沒有惡語相加,似乎又彼此心有靈犀,很理解對方。一直就在那裏靜靜地坐著,直到傍晚時分,籃球場出現幾個高大身影在球框下不停跳躍,場邊也圍滿了加油助威的人群,兩人才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正巧康安也走了過來,三人就去學院門口的小飯館點了幾個菜,喝起了小酒。


    張慧是第二天下午離開齊都的,孝文送她上了開往洪州的列車,揮手道別,兩人再沒有說起感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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