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2


    南梔靠在座椅上,看著身後不斷倒退的風景,或許真的是太累了,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正迷迷糊糊裏,就聽到身旁中年男子在喊她:“小姑娘,我們到了哦,快下車吧!


    我剛剛已經給老伴兒打去了電話,她已經備好了飯菜正等著我們呢!”


    她“嗯”了一聲,朝著男人微微點頭。


    將那一副拐杖拿到手上,一瘸一拐從車上下來了。


    南梔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緊接著,又有女人的笑聲從堂屋內傳了出來。


    “你個死鬼,都出門多久了,還知道回來啊,幹脆死外頭得了。”


    她看到一個模糊的女人的身影,油膩膩的手在圍裙上抹了兩下。


    男人也不去理會,隻轉頭同南梔說道:“小姑娘,別太拘謹,就把這兒當自己家一樣。”


    南梔又朝他點了下頭,有些不太自在的用手捏了捏衣角。


    “死老頭子,你在跟誰說話呢,又從外頭給我招回來個什麽野狐狸精?”


    女人將碗筷擱置在了桌上,身上的圍裙都沒來得及解開,就匆匆跑了出來。


    當看到男人旁邊站著的南梔,她眸子爍了一下,隨即破口大罵:“好你個死老頭子,鄭懷仁,你還真給帶回來個野狐狸啊你!”


    說罷,就衝到院子角落裏,提起一把掃把就朝著鄭懷仁身上打去。


    “我說你這個死老婆子,你打我做什麽啊,簡直是個潑婦。”


    鄭懷仁被打得招架不住,開始朝著那女人吼。


    “你說我打你做什麽,你個老不死的,都敢把野狐狸給帶回家裏來了,我不打你打誰啊?”


    “什麽野狐狸不野狐狸的,王桂香,你簡直蠻不講理。


    我都這把歲數了,就算是有那份心也沒那份力氣啊。


    這閨女也不是什麽野狐狸,是我在路上碰到的,被人販子給追,我見她可憐,就把她給帶回來吃口熱乎飯,就這麽簡單。”


    聞言,王桂香手上動作停下,原以為她會就此停手,但也隻是過了幾分鍾,手上的掃把更加用力的揮向鄭懷仁的身上。


    “她可憐?


    我就不可憐了,我每天給你洗衣做飯,伺候這一大家子的人,我就不可憐了嗎,我每天累死累活的我就不可憐了,你可憐外頭的野狐狸,怎麽就不可憐可憐我啊!”


    一下接一下的打在鄭懷仁的身上,鄭懷仁不斷閃躲,女人的動作卻是更加的凶猛,更加的變本加厲。


    “老婆子,都跟你說了,她不是什麽野狐狸,你怎麽就好賴不分呢?”


    “我就好賴不分了,你要把我怎麽樣,我今天還真就好賴不分了,我告訴你,死老頭子,今天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大…大嬸!”


    猶豫再三,她操著一口幹啞的嗓子喊出一聲。


    握著拐杖的幾根手指不安的顫了顫,朝前一步,朝著那女人微微躬了躬身。


    看向那中年男子:“對不起啊,”她道歉:“我好像影響到了你們夫妻的感情,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我可以走的。”


    說完,便就轉身。


    反正,她就一個人,無牽無掛的,如那隨風搖擺的蒲草,哪兒不能湊合著。


    這位善心的老人家幫助她躲過了祁時宴的追擊,她本就不該再麻煩他,如果因為自己而影響到了老兩口的夫妻感情,她會覺得自己十惡不赦。


    “走什麽走,你能走到哪裏去?”


    鄭懷仁推了一把身邊的王桂香,一把將她給抓住:“你就不怕那些人再找到你,那到時候你又怎麽辦?”


    “我……”我怕,怕死了,怕慘了。


    南梔一張小臉,慘白一片。


    可……


    她的視線落在麵前的女人身上。


    算了吧,祁時宴,他不一定就能找到這裏來。


    其實,隻要能夠活著,已是上天對她格外的關照,隨便找個地方她也是可以將就的,哪裏還敢再奢望其他。


    鄭懷仁將南梔拉著回了堂屋:“你啊,就安安心心的住下來,不要去管這個老太婆。


    她這個人啊,一直都是這樣的,別跟她一般見識。”


    說著,又給她搬了凳子,要她坐下。


    “都是些家常小菜,你別見外,慢慢吃,你肚子裏的孩子也需要營養。”


    轉身,又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到了南梔的麵前。


    “要是覺得飯菜硬的話可以喝一些水,別跟我客氣,嗯?”


    南梔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兒就要出來了。


    她這個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說一些關懷她的話。


    從在那內場裏發現祁時宴,到被他追擊,一路上,不管多麽的絕望,多麽無助,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的眼淚,可現在,真的是有些忍不住了。


    隻能是不斷的吸著鼻子,將那一種想哭的感覺給逼回去。


    女人的視線在南梔的身上掃了又掃,湊進丈夫耳邊:“怎麽回事啊,看她這肚子,怕是馬上要生了,還有,她那腿,是怎麽一回事啊?”


    鄭懷仁伸出一根手指,朝著妻子“噓”一聲,將人給拉開,到裏屋去說話了。


    南梔看著滿桌子的飯菜,主人家都還沒上桌,沒先動筷子,她又哪裏敢先去動筷子去吃。


    可,肚子實在餓得慌,她從八點出門,現在已經是晚上的12點了,這之間連水都沒喝過一口,懷了孕的女人,本就比常人餓得要快一些。


    南梔不斷的努著嘴,舌尖舔舐著嘴唇,一遍一遍,幹癟的嘴唇,越舔越心慌。


    她盯著桌上的美味佳肴,不斷的咽著口水,看著那些飯菜從冒著熱氣到漸漸變涼。


    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可這又哪裏壓得下胃裏的那一份饑餓感。


    終於,不再忍耐,拿起筷子,完全不顧形象的大口大口的吃喝起來。


    等到裏屋的人出來,桌子上好幾盤菜已經空了。


    立即放下碗筷,從椅子上站起,望向那一對夫妻:“對不起啊,我,我實在是太餓了,所以,所以才……”


    垂下眼,低頭,又仰起臉來:“你們放心,我不會白吃你們東西的。


    我什麽都可以做的,洗衣,做飯,掃地,我真的什麽都可以做的。”


    說著,快速的將桌上的幾隻空盤重疊到了一起。


    又看向桌上的另外幾道沒動過的菜:“這幾道菜,我沒動過的,廚房在哪兒,我去給你們熱一熱。”


    一手端住盤子,一手抓過來自己的拐杖,便要去找廚房在哪裏。


    可還沒來得及離開餐桌,一隻手突然將她給壓下,輕輕將那幾隻盤子給放回到桌麵上。


    “這樣的粗活兒怎麽能讓這樣可愛漂亮的妹妹去做呢?”


    一隻男人的大手突然間蓋到了她的手背上。


    南梔手動了動,縮回自己的手。


    隨後,鄭懷仁同她介紹說道:“這是我的兒子鄭強,今年三十二了。”


    “隻因我們家窮,給不起姑娘家高額的彩禮錢,一直拖到了現在也都還沒結婚。”


    鄭懷仁低下頭顱,一臉慚愧:“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本事,我對不起他。”


    那叫鄭強的男人抬了抬眼,滿是不屑的看了看父親:“你知道就好,知道對不起我就別在我麵前亂晃,影響我心情。”


    忽而間又問:“不過,你到底是從哪兒撿來的這麽一個可愛漂亮的小妹妹啊?”


    鄭懷仁剛要開口,鄭強用眼神給他示意,不要他開口。


    扭過頭,十分殷勤的同南梔說道:“不是要去廚房嗎,來,哥哥告訴你,廚房在哪兒?”


    他將那幾隻空盤拿到自己的手上,另一手又端了一盤未動過的菜:


    “不是要熱菜嗎,走,哥哥同你一起熱,如果這些不夠的話,哥哥再親自掌勺做給你吃。”


    說話間,他便又靠得她更近了些。


    南梔身子一陣抖,往旁邊閃躲了一下。


    隨即穩住身形:“不用麻煩了,廚房在哪裏,我會自己去找去看,”


    視線轉而落到那一對老夫妻的身上:“你們就坐著等著就好了,我動作很快的,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


    說罷,奪過男人手上的那一疊盤子,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燈光的照耀之下,王桂香這才發現,那女孩兒腳上連鞋子都沒穿一雙。


    而在她走過的地方,地麵留下了一串血紅色的痕跡,她抬起腳,腳板心露在外頭,一片血肉模糊。


    剛剛聽老頭子說了她的遭遇,現在又親眼看到了那一雙血肉模糊的腳板心,腿腳本就不便,她心裏莫名的揪了一下。


    卻見那女孩一瘸一拐著,一聲不吭的走去了廚房。


    很快廚房裏傳來了水聲,聲音很小,很微弱,她應該是聽說了家裏窮,不敢浪費,所以將水龍頭擰到了最小。


    腳板心是人身上肉最敏感最嫩的一處地方,那樣的血肉模糊,她得多疼啊!


    可這個傻姑娘,她就是一聲不吭的獨自忍下來了。


    王桂香轉身朝著裏屋走,不一會兒之後手上提了雙拖鞋,便就往廚房裏去。


    廚房裏,南梔已經將碗盤清洗幹淨,又生起了火,就連灶台也擦得幹幹淨淨的,此刻手裏正拿著鍋鏟將熱好的菜裝盤。


    站在廚房的門口,王桂香仔細的端詳著那女孩。


    現在這社會,會做飯的女孩子並不是沒有,但能使得了農村柴火灶的女孩子真的是少之又少,都快絕版了。


    若是身體沒有殘疾,沒有懷孕的話,倒是個不錯的女孩子。


    模樣俊俏,性子也好,配阿強也是配得上的。


    將拖鞋放下,也不多言,轉身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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