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成擦了一把腦門兒上沁出的汗水,隨即擺出一副專家的模樣,從李乘風的手中接過畫軸說到:


    “這幅畫是從山東一個相對偏遠的村子裏收過來的,起初我也以為是某人的信手塗鴉,但是你仔細看看......”


    言罷,變魔術一般的拿出一個放大鏡,在畫卷上黑色老虎的身上來回細看,並且把畫中的細節不斷的指給李乘風看。


    在薛三成不斷的解說之中,李乘風也逐漸發現了這幅畫還真是有些不同之處。首先,畫卷紙張的質地十分柔韌,摸起來則是絲絹一般的質感,而且應該是年代久遠的關係,紙麵呈現出焦黃的顏色,不像是近代做舊的仿製工藝品。其次,作畫之人應該有著相當高的繪畫水準,整頭黑虎線條流暢,體態勻稱,雖然是半臥的狀態,但是威勢十足,就連身體毛發都刻畫的相當細致,層次感十足,尤其是那一雙湛藍色的虎目,不知道是用什麽顏料填充,曆經時間的斑駁卻毫無褪色的痕跡,依然能讓觀畫者產生冷厲、威嚴的感覺,不敢長時間與之對視。


    薛三成還在口沫橫飛的稱讚著畫作的不凡之處,一旁的李乘風卻是充耳不聞,隻是愣愣的看著茶幾上的這幅臥虎圖。起初引起他的注意,隻是因為這幅畫散發出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精神波動,打開畫卷觀摩一番後才發現,這幅黑虎圖好像不是看起來這麽簡單。畫中黑虎身上的毛發在久看之後,會給人一種意識恍惚的錯覺,好像這頭老虎身上的毛發都在微微的顫動,猶如被微風吹拂一般。最奇怪的是那一雙湛藍色的虎目,隻要對視一會,就會有一種獵物被野獸盯上的感覺,哪怕是挪開目光不去看它,那雙冰冷威嚴的虎目仍然會印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傳說玄壇真君趙公明的坐騎就是一頭黑虎”薛三成收起放大鏡,略顯興奮的說到“我琢磨這幅黑虎畫像有可能就是趙玄壇的那頭坐騎~”


    “玄壇真君?正財神趙公明?”李乘風愕然“您老的意思是說,這畫上的黑虎是財神的那頭坐騎‘玄壇黑虎’”


    “然也......”薛三成頗顯得意“除了神仙的坐騎,凡物怎麽能有這份神韻?”


    “唉......又來了~”在客廳另一邊的薛岩歎了口氣說到“老爸,您可能是癔症了~出門收趟舊貨都能搞到神仙的坐騎,咱這買賣也太好幹了吧~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說不定哪天咱還能收到猴哥的棒子,八戒的耙子,玉皇大帝的龍椅呢~~”


    “臭小子!皮又癢了是吧!”薛三成老臉一紅,擼起袖子朝著薛岩走了過去。


    李乘風似乎沒聽到這爺兒倆的鬥嘴聲,依然是愣愣的盯著畫中的黑虎。這頭老虎給人的感覺雖然玄妙,但不是那種讓人心神安定的神韻,反而透露出一股肅殺、邪異的古怪。


    “一幅畫是怎麽散發出精神波動的呢?”李乘風皺著眉頭“這難道是個不祥的邪物?也罷,讓我來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李乘風把心一橫,調整了一下氣息,默默運轉起“慧眼術”的法門,把識海中為數不多的精神力集中起來,準備發動“神目如電”查看一下這幅畫到底是什麽來頭,如果真是不祥之物,也好提前告知薛家父子,清除隱患。


    功法運轉,精神力被調動起來,緩慢的朝著雙眼匯聚,感覺差不多了,李乘風心中暗喝一聲“開!”隨著精神力的湧動,隻覺得雙目溫熱,一縷紫芒在眼中稍閃即逝,“神目如電”勉強發動。


    “果然,這畫有古怪!”李乘風心中一動,在神目如電的作用下,這幅“臥虎圖”通體散發著絲絲縷縷的黑氣,奇怪的是,這些黑氣隻是圍繞著畫卷中的黑虎緩慢的旋轉,並沒有向外擴散。仔細觀瞧才發現,原來是畫紙的緣故,剛才看起來正常不過的畫紙,此刻正微微的閃著金光,中間似乎還有一些類似符文的東西流轉,將整頭黑虎包裹在內,抑製黑氣不能擴散。


    “這......這是被封印起來了嗎?”李乘風愣住了,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他如今的認知“還是別輕舉妄動了,讓薛岩收好這幅畫,感覺弄不好要出事情。”


    心中有了計較,李乘風就準備散去功法,去跟薛家父子說明這件事。剛想收功,忽然,那一絲奇怪的波動又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識海之中


    “咦~~還有反應?”


    李乘風一怔,隨即又在黑虎身上仔細的檢視起來,想找出精神力波動的源頭。


    “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啊?”李乘風一頭霧水,那一絲波動稍縱即逝,完全找不到殘留的痕跡


    “身體毛發沒問題”


    “四肢、尾巴也正常”


    “畫紙上的符文也沒有動靜”


    “眼睛......”


    “吼!!!!”


    一聲低沉、渾厚,殺意十足的虎嘯在李乘風的識海中響起,恐怖的穿透力直接擊散了他那點可憐巴巴的精神力,“慧眼術”也被迫中斷。李乘風隻覺得識海中一陣激蕩,隨即而來的就是撕裂般的劇痛。


    “啊!!”李乘風慘叫一聲,大腦中一片空白,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恍惚中,隻覺得天旋地轉,眩目的光芒激烈閃爍,不知過了多久,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意識才慢慢回歸,李乘風艱難的睜開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嘶......頭好痛......”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坐了起來“我就說有古怪吧,還是大意了!”


    李乘風嘟囔著試圖站起身來。忽然,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原地


    “這......這是哪兒啊?”看著周圍一片霧氣繚繞的灰色空間,李乘風呆住了“我不是在薛岩家裏嗎?這是什麽地方?人呢?”


    “薛岩!!”


    “三叔!!”


    李乘風大聲的喊了起來,在這偌大的空間裏連一絲回聲都沒有,更別說回應了


    “我這是在什麽地方啊?”饒是他膽大包天,這會兒也是徹底慌了,顧不上隱隱作痛的腦袋,李乘風緩緩的調整好身體,慢慢的朝前走去。


    這裏非常安靜,沒有一絲聲響,也沒有空氣的流動,伸手在空中揮了揮,那灰色的霧氣似乎隻是一種暗淡的色彩,並沒有實質。李乘風膽戰心驚的走了一陣,發現這裏不存在任何事物,空氣、聲音、光,甚至連灰塵都沒有,上下左右都是一片灰色的虛無,天地之間仿佛隻有他自己孤零零的存在著。由於沒有參照物,不管他怎麽走,怎麽跑,都像是在原地踏步,這片空間似乎沒有盡頭,沒有邊界,自己被困在了一片無法言喻的虛無之中。


    “冷靜!先冷靜下來!”李乘風極力平複自己近乎失控的情緒,又把事情的起末詳細的捋了一遍


    “我剛剛是在薛岩的家裏幫忙收拾東西,然後看到一幅黑虎圖,然後發現那幅畫有古怪,然後用慧眼術觀瞧,聽見一聲恐怖的虎嘯,然後就是頭疼,之後......之後就來到這兒了!中間好像也沒有其他變故了”


    “難道......”李乘風心裏有個荒誕至極的想法“難道是被那頭黑虎吃掉了?這裏是黑虎的肚子裏?那就是說,我被一幅畫吃掉了?這也太扯了吧!”


    煩亂的思緒充斥著整個大腦,一時間竟手足無措,麵對未知的事物,人類隻會出現兩種極端情緒——憤怒和恐懼。李乘風此刻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快要爆發的邊緣,體內本來粘稠遲滯的元氣,此刻卻猶如萬馬奔騰,又如海潮奔湧,眼看著就要無法掌控。


    “啊!!!!!”


    一聲怒吼充斥在這片虛無空間之中,元氣鼓蕩,聲波猶如漣漪一般擴散開來,李乘風大口的喘著粗氣,雙目由於充血而變得通紅,死死的盯著這片未知的空間,雙拳緊握,現在的他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撕裂這片壓抑的空間,無法遏製的憤怒,似乎把他變成了一頭凶猛的野獸,自己有生之年,從來沒有過這種迫切想要毀滅一種事物的衝動。


    “呼......呼......”李乘風大口的喘著粗氣,開始積蓄力量,準備再吼一聲,怒吼!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不為別的,隻是希望在這片虛無中能有一絲回應,哪怕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就算是有一絲回聲也是好的,要不然,自己遲早會被這無邊的孤寂和壓抑的空間折磨到瘋掉。


    “啊!!!!!”


    又是一聲充滿元氣的怒吼,然而這片空間依然還是沉寂依舊,除了消耗自身元氣,李乘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無用功。


    “到底怎麽做才能從這裏出去啊!!!!”絕望的李乘風直直的倒了下去,然而空寂的虛無沒有給他任何答案。


    寂靜......讓人發狂的寂靜!除了自己的心跳、呼吸,聽不到任何聲音。


    在地上躺了一陣,伴隨而來的是力竭之後的虛脫感


    “我會死在這裏嗎?”李乘風的心中已經開始絕望了“死在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這特麽算怎麽一回事!”


    此刻無力的不隻是身體,就連大腦也似乎停止了運作,沒有任何希望的掙紮毫無意義,自己除了等死,想不出還能有其他什麽結果。


    不知過了多久,揣著絕望與無力,李乘風恍惚感覺,意識正在慢慢的脫離自己的身體,慢慢的飄在這片虛無空間的上方,看著地上爛泥一般的自己,一灘被絕望和無助充斥著的爛泥。


    “呼......”李乘風長出一口氣“這可能就是臨死前的感覺吧,先是意識離體,然後呼吸和心跳消失,再然後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魂遊太虛~”


    “等一下!!”李乘風突然從恍惚中驚醒過來“意識......意識......”


    嘴裏碎碎念著,身體也隨之行動起來


    “我的意識還在,心跳、呼吸、思維都沒出問題”李乘風似乎抓住什麽,立刻盤膝坐了起來,仔細感知著自己身體的情況


    “元氣沒有消失,運行也沒有問題”李乘風冷靜下來“我的身體狀況一切正常,也就是說我依然還活著,既然身體沒問題,我是怎麽來到這片空間裏的呢?”


    “世界上不存在瞬間移動,也不存在空間轉換,不科學!”李乘風眼前一亮“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性,就是......”忽然,李乘風抬起右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


    “果然啊~”李乘風眯起雙眼“嘿嘿~~我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這一巴掌實實在在的抽在了自己的臉上,但是卻毫無痛感,結合現在所出現的所有情況,李乘風做出了詳細的推論


    第一,人的身體是實質的,不可能被憑空轉移;


    第二,自己確實困在了這片隻有自己的虛無空間裏;


    第三,身體狀況正常,氣息、心跳、元氣、意識都在,說明自己依然是活著;


    第四,最重要的一點,自從來到這片未知空間,除了頭疼以外,肢體上感覺不到任何痛感;


    結合以上四點,可以得出結論:自己依然活著,但是被困在了夢中,所以感覺不到肢體上痛感,但是自己不能主動醒來,還依稀能感覺到識海中殘存的痛感,那就是說,自己不是困在了夢中,而是......


    自己的意識被困在了自己的識海之中!


    仔細回憶了進入這片空間之前的種種跡象,李乘風猜想,自己應該是被那幅“黑虎圖”攻擊了識海,造成了識海被迫自封,自己的身體應該還在外界的薛岩家,或者自己家,要不然就是在醫院,而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修複受損的識海,然後開啟識海,讓意識回到本體。


    得出答案的李乘風有些興奮,同時也有些擔憂,修複識海需要大量的精神力,而精神力的修煉十分困難,進步也非常緩慢,修複識海所需要的時間將會是個未知之數,但是,除此之外無路可走,這次可以依靠的隻有自己的毅力,別無他法。


    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將身體調整好,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這次入定的感覺和以前有著很大的不同之處,以往打坐入定後都是在一片虛無之中進行冥想,隨著冥想時間的積累,精神力也會慢慢提高。而這次入定以後,自身的意識會離開身體,漂浮在這片虛無的空間之上,形成的局麵就是,天上一個打坐的李乘風,地上一個打坐的李乘風,而且自己的意識會在二者之間來回切換,玄妙異常,精神力也在緩慢的積累、提高。


    正當李乘風進行深度冥想的時候,虛無的空間深處,一團黑氣正在慢慢的凝聚成型,進程十分緩慢,但是正在隱隱的變化成一頭野獸的模樣......


    “吼!!!”一聲極具穿透力的虎嘯聲響起


    李乘風猛然驚醒,一=個翻身站了起來,隨即整個人進入了禦敵狀態


    “是那頭黑虎的聲音!”李乘風有些緊張,四下觀望了一番,但是灰蒙蒙的霧氣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並沒發現有什麽異常的情況。


    當下也不敢鬆懈,精神高度緊張,生怕那頭黑虎從未知的方向冒出來。


    “人類的小子!滾過來!讓虎爺嚐嚐你的味道~”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在這片本來沉寂的空間裏響起,顯得十分突兀。


    李乘風感覺渾身的寒毛在一瞬間全都豎了起來


    “誰!出來!”李乘風色厲內荏的回了一聲


    “嘿嘿嘿嘿~~”詭異的笑聲響起,猶如九幽深淵的厲鬼哭嚎“很久沒見到這麽鮮嫩的娃兒了~~得慢慢吃......慢慢品嚐~嘿嘿嘿......”


    “囂張!”李乘風也被激怒了“在我的識海中還能由得你猖狂?別藏頭露尾的,現身吧!”


    “喲~~口氣不小啊~”那聲音似乎也來了興趣“什麽你的我的,等我吃了你,一切都是我的!”


    李乘風不敢大意,循著聲音的來源,緩緩的朝前探索前進,這個識海空間裏隻有自己和這個聲音的主人,跑是沒法跑了,躲也沒地方躲,與其提心吊膽的等著,還不如主動出擊,就算是遇到危險,也知道往哪兒回避。


    再有就是,這個聲音並沒有主動發起攻擊,而是讓自己過去,那就說明,有可能它不是不想過來攻擊自己,而是出於某種原因過不來,這樣的話自己就可以充分的掌握主動權,相機行事。


    不知走了多長一段距離,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引起了李乘風的注意,像是黑霧,又像是一塊黑色的石頭,蜷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是個什麽玩意兒?別裝神弄鬼的!起來說話!”李乘風一邊說著,一邊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大膽!黃口小兒,安敢放肆!”聲音正是從那團黑乎乎的事物中傳來“等虎爺我恢複一陣,定將你的骨頭一寸一寸嚼碎!”


    言罷,一雙湛藍色的虎目從黑霧中顯露出來,冰冷、肅殺,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


    李乘風大驚,就是畫上那頭黑虎!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怎麽會跑到我的識海中來!


    “你......你到底......到底是何方妖孽?”過度的驚惶,讓李乘風的舌頭有些不聽使喚。


    “妖孽??桀桀......”黑虎發出刺耳的尖笑“妖孽隻配是虎爺我的食物......桀桀......”


    “吾乃八部鬼帥座下先鋒,玄壇鬼虎!”黑虎頗顯得意“識相的喊一聲虎爺,等下讓你走的痛快些!”


    “你......你是......你是傳說中的玄壇黑虎......”李乘風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哎~~~好像有哪兒不對啊!玄壇黑虎......玄壇鬼虎......”


    “你哥是不是叫‘玄壇黑虎’?”李乘風腦子一抽,有點兒犯二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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