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果然了解溫正。


    許氏剛進門,溫正就將手中的茶杯摔了下來。


    “無知婦人……”


    他話剛說到一半,抬眼看見許氏身後走進來的沈舟,麵色有些難堪,到嘴的話也收了回去。


    沈舟牽著溫寧走了進來,細心地提醒她注意門檻。


    溫正看到這一幕,原本難看的麵色有了一絲緩和,好在,寧丫頭這婚事還不錯。


    “世子和寧丫頭也來了。”


    沈舟和溫寧給溫正問了安。


    溫正點了點頭,讓下人上了茶,湯色明亮,茶香四溢,是上好的碧螺春。


    溫正吩咐完這一切,回頭瞪著溫清,語氣怒不可遏。


    “畜生,跪下!”


    溫清看到溫正這個樣子,嚇得躲在許氏身後,哭著哀求道。


    “母親救我!”


    溫寧看著這一幕,突然有些羨慕。


    溫清雖說嫁錯了人,走錯了路。但不管什麽時候,許氏都會擋在她麵前,像隻老母雞般護著她,不受欺負。


    不像她,遇事隻有自己一人。


    就在溫寧羨慕的時候,沈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溫聲安慰她。


    “夫人不必羨慕,別人有的,我家夫人也會有,以後我會護著你的。”


    溫寧聞言,心頭流淌過暖意,她抬眸,目光又乖又軟:“謝謝世子。”


    許氏這時開口道:“夫君這是幹什麽,等下嚇著孩子。”


    溫正怒極:“這丫頭都給你寵壞了。不孝父母,不敬丈夫,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許氏也來了氣:“衙門審案子還得問清緣由,夫君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


    溫正聽她這麽說,眉頭皺得更深:“我都還沒跟你算賬,你是官員家眷,帶著下人逼上門去,你是想讓我們全家跟你一起倒黴嗎?”


    許氏並不害怕:“夫君不必給我戴那麽高的帽子,我就溫清這一個女兒,豁出命不要,我也不能讓人欺負她。”


    “今日就算我不是官員家眷,隻是普通人家的婦人,也沒有見兒女受苦,還當縮頭烏龜的道理。”


    溫正被許氏這話鬧了個沒臉。


    他換了種語氣,勸許氏道:“夫人,並非我不願意給孩子出頭,但你想過沒有,你今日這麽一鬧,日後清兒在宋家要如何立足?”


    許氏瞪了溫正一眼,怪不得娘家人都說溫正迂腐,果不其然。


    許氏沒好氣地說道:“夫君此言差矣,若不是那宋家欺負清兒在前,我何必跑一趟?”


    溫正竟無言以對。


    許氏繼續道:“夫君莫不是以為,今日我們忍了,這清兒在宋家就能好過了?”


    “有的人,欺軟怕硬,是壞到骨子裏的。”


    “對付宋家那起子小人,就是得敲打,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溫家的女兒不是好欺負的。”


    溫正聽到這裏,語氣緩和了不少,但還有些猶豫。


    “雖說宋家婆母做事不厚道,但宋晏這孩子,還是不錯的,你今日將嫁妝都搬了回來,就不擔心他同清兒離心。”


    溫正這話,可謂說到溫清心坎裏了。


    她眼眶含淚,楚楚可憐地點了點頭。


    許氏看到她這番模樣,隻覺得心累,自己這個女兒蠢得跟她爹一樣。


    帶不動,真的是帶不動。


    沒辦法,兒女都是債。


    許氏沒忍住罵了她一句:“我的女兒,就是上京權貴也嫁的,何況他一個泥腿子,別說他現在還未有功名,就算他今後中了狀元,我女兒配他也是綽綽有餘。”


    “他既誠心將我女兒娶了回去,就該好好對她,都說妻賢夫禍少,那也得丈夫立得起,清兒受苦,他視而不見,吃著我女兒的嫁妝,還縱容他老母和妹子欺負我女兒,他不當人,還想我給他留臉。”


    許氏狠狠啐了一口:“呸,他哪來的臉?”


    要不是場合不對,溫寧都想站起來給許氏鼓掌了。


    溫正按了按眉心,無奈道:“那鬧到如今這個地步,你就不怕他休了清兒?”


    許氏:“他敢?”


    “夫君,你信不信,這宋晏比你拎得清,溫家和許家未必能給他多大的榮耀,但他若得罪了兩家,他在這上京,就別想立足了。”


    許氏冷笑道:“不出三天,他必會上門來,帶清兒回家。”


    溫正繼續道:“你既如此盤算,為何還要把嫁妝帶回來?”


    許氏聽到這裏,嫌棄地看了溫正一眼。


    自家丈夫這腦子,到底是怎麽爬上五品官這個位置的?


    宸帝怎麽不嫌棄他呢?


    溫正也知道自己被妻子鄙視了,訕訕地沒有再開口。


    許氏見事情終於解決了,回過頭,和藹地對沈舟和溫寧說道。


    “世子,天色也不早了!”


    “要不,您和寧丫頭就留下來吃頓飯?”


    沈舟看了一眼小姑娘,小姑娘吃完了瓜,這會兒神色懨懨的,估計不想再留在溫家了。


    於是他婉拒道:“多謝嶽母,但家裏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他讓奉行端來一個盒子,許氏一眼就看出,這盒子裏裝的是上好的人參。


    許氏今日算計了溫寧,內心慌得很。


    她原本還擔心,沈舟會秋後算賬來著,沒想到他不但沒有跟自己計較,還送了這麽好的東西。


    許氏有些惶恐:“這太貴重了!”


    沈舟淡淡地笑道,隻是疏離清冷的笑意並未達眼底。


    “阿寧從小養在嶽母膝下,得嶽父嶽母照拂,應該孝順的。”


    許氏看了溫寧一眼,內心有些複雜。


    溫寧是溫正唯一的庶女,當初自己入門許久都未有身孕,娘家怕溫正扛不住外麵的誘惑,惹來狐媚的女子,於是買了溫寧的生母,給許氏送來。


    許氏一開始不樂意,但許老太太告訴她,這賣身契在她手裏捏著,若是溫寧生母不聽話,發賣了就是。


    再說了,這些年她一直沒有孩子,也是溫正這性子,換了其他男人,姨娘都不知道納了多少。


    她自己賢惠,主動給溫正納了姨娘,日後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且溫正這人古板迂腐,於女色上並不沉淪,日後姨娘生下孩子,許氏也可以抱養,總歸她是溫家的主母。


    不過是買個姨娘,就能以絕後患。


    許氏雖然不樂意,但也聽了許老太太的話,收下了徐姨娘。


    徐姨娘進門沒多久就有身孕了。


    緊接著,許氏也有了身孕。


    許老太太請來算命的,算命的說,這徐姨娘的八字旺許氏,能助她添丁。


    這也是許氏留著徐姨娘的原因,她太想有個自己的孩子了。


    誰料,這徐姨娘竟是個沒福氣的。


    這些年許氏從未磋磨她半分,生怕把自己的福氣磋沒了。


    饒是如此,徐姨娘進門沒幾年,還是撒手人寰了。


    留下了溫寧,這個庶女從小養在自己膝下,不爭不搶,性子溫順。


    溫正沒有兒子,僅有這兩個女兒。


    溫寧也算安分,所以這些年許氏也沒有為難過她,但也沒有多上心。


    任憑許氏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一心籌謀的女兒不領她的情,反而是這庶出的,承了她的情,不僅願意跟她大鬧宋家,還願意陪她回娘家。


    許氏是個人精,她知道沈舟看不上自己,別說她了,就連溫正,他也未必看得入眼。


    隻不過溫家是寧丫頭的娘家,他不願意自己的妻子受委屈,他的態度,決定了溫家對溫寧的看重。


    許氏在內心將溫清罵了個狗血淋頭,有眼無珠的蠢貨,平白錯失了這麽好的一個夫婿。


    她咬了咬牙,露出慈愛的笑臉,驚喜地說道。


    “世子太客氣了,寧丫頭自小聰慧,如今有世子照看,我也就放心了。”


    “天色不早了,你們回去路上小心些。”


    “世子若是得空,多帶她回娘家看看,總歸是一家人,還是常來往得好。”


    沈舟聞言,淡淡笑了笑:“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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