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回過頭,看著溫寧內心百味雜陳。


    出門前,許氏再三交代過,讓她務必對溫寧客氣些。


    溫清這段日子過得跌宕起伏,可以說比她過去十幾年都要複雜。


    從她拿到和離書的那一刻,父親看她的目光充滿了失望。


    後來宋晏被傳出投靠了葉拉國,周圍的人看她的目光充滿了不屑、蔑視還有同情。


    說真的,這段日子她都快被逼瘋了。


    但人在低穀的時候,恰巧是成長最快的時候。


    剛開始的時候,溫清整夜睡不著覺,吃也吃不下,頭發更是大把大把的掉。


    她將自己關在房內,不敢出門見人。生怕別人談及宋晏,怕看到別人輕視鄙夷的目光。


    就這樣過了幾天,許氏端著一碗七寶甜粥進了她的房間。


    小時候她每次一生病,母親就會給熬七寶甜粥。


    許氏沒有說其他,隻是將粥吹了吹,待粥涼後才遞到她嘴邊,語氣難得的溫和。


    “小時候你每次生病就要鬧脾氣,一難受就哭,還記得母親是怎麽同你說的嗎?”


    溫清望著懷裏的甜粥,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哽咽地說道。


    “娘親告訴我,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會好起來的。”


    許氏疼惜摸了摸她的頭,溫清抬眸看著自己的母親,這段日子許氏並不比她好過,鬢角生出了細碎的白發,但麵容看不出半分抱怨。


    就像小時候她做錯了事情,母親總會陪在她身邊,溫聲告訴她。


    “清兒,沒事的。”


    許氏一如既往地摸了摸她的雲發,柔聲道,“孩子莫怕,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再深的疼痛,也會有痊愈的一天。”


    溫清忍不住嚎啕大哭,“母親,對不起。是我丟人了,如今外麵都在傳……”


    許氏打斷她的話,“人活一輩子,哪能事事都如意,莫總在意別人說了什麽,過日子的終歸是你自己。”


    “能壯士斷腕,及時止損,已是莫大的幸事。”


    “若非如此,隻怕是溫家一家都要為他陪葬。”


    溫清依偎在許氏的懷裏,如幼年時一般,沉沉地睡了一覺。


    醒來後,她在許氏的開解下,重新振作起來。


    她不再躲在房內,開始著手打理鋪子。


    溫清雖然和離後被拿走了一半的嫁妝,但溫家隻有她一個嫡女,許氏哪裏舍得自己女兒受苦?


    開始教她管理鋪子,上京幾個有名的胭脂鋪子,都是許氏手下的。


    溫清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到鋪子時,原本在挑選的幾個貴婦人見她來了,紛紛放下手中的胭脂目露鄙夷之色,嫌棄地說道。


    “什麽時候起,這棄婦也敢拋頭露麵?”


    “就是說,若是讓人知道我和她用同家的胭脂,那才是真的掉份。”


    ……


    奚落和嘲笑此起彼落,溫清惱羞成怒,剛想轉身奪門而出的時候,許氏攔住了她。


    “人隻能能躲一時,卻不能躲一世。”


    “清兒,該你麵對的,躲不了。”


    許氏牽著她的手走了過去,雖然麵容依舊帶著笑,但嗓音卻聽不出半分笑意。


    “這鋪子就是我女兒的,既然幾位夫人看不上,日後也不必再來。”


    許氏吩咐掌櫃,將她們手裏的胭脂水粉收了回去,並退回幾人的銀子。


    許氏冷聲吩咐道,“拿我的令牌吩咐下去,這幾位夫人日後的生意都不做了。”


    對麵的幾個夫人麵麵相覷,氣得牙癢癢的放下手裏的胭脂,罵罵咧咧走了。


    許氏走了過去,徐徐教導道,“隻要你自己不輕視你自己,這世間就沒人能作賤你。”


    溫清點了點頭,開始跟在許氏身邊學習。


    許氏是高門貴女,禦下嚴苛,但不會欺淩弱小,慢待下人。


    溫清跟著她,學了不少管家和做生意的門道。


    原先的溫清自打和離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終日不是發呆就是流淚。


    但跟著許氏管家打理鋪子後,她的氣色倒是一日比一日好。


    如果說原先的溫清是被養在室內的嬌花,那現在的溫清,便是在風雨中掙紮成長的野草。


    許氏雖然心疼,但她知道如今的溫清是和離之身,日後能覓得良人的幾率並不大。


    溫家的產業和自己的私產,日後都是要交給她的。


    許氏自己汲汲營營過了半輩子,她原來一直覺得女子幹的好不如嫁的好,她一心想為自己女兒謀個能幹的夫家,好讓溫清能一輩子無憂無慮。


    但經過了宋晏的事,許氏才幡然醒悟,自己過往對她寵溺過了頭,以至於她太過單純,連人情世故都不懂。


    若是再不對她狠一點,隻怕日後溫清連安身立命的本事都沒有。


    這段時日,溫清每日咬著牙學習看賬簿,和外人打交道。


    哪怕是和離之身,該出門見人的時候,許氏絕不允許她退縮。


    溫清自己都沒有想到,僅過了短短一段時日,她和從前的自己大相徑庭。


    外人的那些小心思,在她麵前無所遁形,她不再執著於麵子,更看重利益。


    就好比此刻,她站在溫寧麵前,看著周身雍容華貴的溫寧,內心平和,竟沒有半分過往的嫉妒之情。


    她想的是如何討好自己這個庶姐,因為她深知今日的溫寧,地位非同以往,若是自己和她關係處好了,就不怕上京的那群夫人慢待自己。


    這個發現令她吃驚,繼而又有些悲哀。


    若是上輩子自己早點想通,何至於淪落到後來那個下場?


    溫清整理好思緒,看向溫寧,嗓音平和說道。


    “姐姐不必擔心,世子一定會平安歸來。”


    溫寧愣住了,上輩子的溫清恨不得沈舟死在戰場。


    怎麽如今重生一回,倒是平和了不少。


    果然,無愛就無恨。


    “對了,”溫清回過頭繼續說道,“宋晏拋下了柳兒,帶著他自己母親和妹子投靠了葉拉國。”


    溫寧有些疑惑,宋晏居然將柳兒丟下。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倒不是說她覺得宋晏對柳兒有情。


    而是以她對宋晏的了解,柳兒再不中用,也是他的妾室,日後說不定還可以為他所用,他怎麽舍得丟下這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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