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燁是在傍晚到的前軍營地,比王燁到的更早的是安道全。


    這位神醫更像是梁山的一塊磚,真正做到了哪需要就往哪搬。


    “酆泰怎麽樣了?”王燁翻身下馬,問道。


    卞祥上前去牽烏錐,然後被烏錐一個扭頭躲開,顧不得這小事,卞祥忙回道:“床弩擦過肩膀,性命無礙,是否落下殘疾要看神醫救治情況。”


    王燁點點頭,性命無礙就夠了。


    “傷亡如何?”王燁一邊朝傷兵營走,一邊問道。


    “陣亡四百三十二人,重傷四百六十九人,輕傷一百七十三人。”卞祥說道。


    王燁一愣,一是一戰減員近千有些慘重,二來,這重傷輕傷的比例不對勁。


    “高麗箭矢泡了金汁,輕傷的也大多算成了重傷。”


    王燁眉頭微蹙,心中一歎,戰爭已經朝著更極端的方向走了。


    所謂金汁,就是糞水,把箭矢泡進去固然可以增加殺傷力,畢竟細菌感染本就是傷員死亡最多的直接原因。


    同樣的,泡金汁也是日子不過的打算,一是箭矢泡完容易生鏽,二來也是打破了原本的戰爭默契。


    “酒精消毒做好,這個多少有些作用,我去看看。”


    王燁先去看了酆泰,這個豪爽大氣的漢子依舊豪爽,笑的依舊爽朗,簡單敘了幾句,王燁大步朝著傷兵營而去。


    王燁會來,也是卞祥的邀請,在預料到今天的戰鬥艱難的時候,卞祥就派人快馬去請王燁了~


    “那個林牧之已經死了,四千守軍,斬首三千一百,俘虜六百,少部約三百人從後山小道離開,已經安排追捕,甲胄、武器、糧草繳獲正在清點。”卞祥快速說道。


    王燁點點頭,意思是知道了。


    這種攻城戰注定繳獲不會太多,至於那個林牧之,死了就死了,這場戰爭中,注定是個活不過三章的配角,自然活著的人才比較重要。


    傷兵營中輕傷重傷都在這裏,裏麵重傷的安靜些,外麵輕傷的倒是熱鬧。


    王燁慣常是個不講究排場的,掀開簾子也就進去了,隻是看著這群傷兵,倒是讓王燁一驚。


    久病成醫。


    不是。


    【霸道】救人久了,王燁也有了自己的一些經驗和判斷。


    眉頭緊皺,王燁快步走到其中一個兀自高談闊論的人麵前。


    “你們不知道,那火藥包可是真的好使,扔一個過去,炸死一群人,少說也有五六十,這般要是算軍功,俺咋得也得升個五六階軍銜,那···”


    “那也得活下來才成。”王燁冷冷道。


    “哪個王八咒···寨主?”徐方一驚,差點從行軍床上掉下來。


    寨主怎麽過來了?!


    表彰俺們作戰英勇的嗎?


    不是,傳聞寨主心眼不大,俺這次軍功是不是沒了?


    還有對麵這群混蛋,枉我拿你們當兄弟,就這般看我笑話?


    王燁倒是沒心情管他那麽多內心戲,手搭上去,王燁就知道,事情比自己想的還麻煩。


    “酆泰那邊處理好了,就讓安神醫過來,還有,也請牟介過來,外傷先讓軍醫處理,先來看看這些活蹦亂跳的。”王燁吩咐道。


    “喏!”


    自有傳令兵去請人。


    卞祥心中一驚,這些人傷勢很嚴重嗎?


    他們可大多都是真正勇猛敢戰之人,這次結束都打算大用的,從戰場退回來到現在也沒怎麽樣,怎麽看寨主的樣子好像他們都要死了一樣?


    “關於火藥包的使用,各軍暫緩使用!”王燁道。


    火藥還不成熟,現在還屬於殺敵一千自損五百的程度,對各軍來說,都太危險了。


    就像現在,王燁眼中的這些看上去隻是輕傷的人,有些已經如風中殘燭一般了。


    好在【霸道】次數夠用,一圈下來,王燁大概也弄清楚了,這部分重傷多是近距離出現在爆炸現場中的。


    安道全很快就過來了,牟介更是本來就在處理重傷那邊,兩人一通忙活,全程無交流~


    “髒腑移位,有些還有些出血,需要慢慢調理。”牟介拔出了銀針,有黑血從針眼處流出。


    王燁不太懂針灸,隻是看牟介的臉色判斷,應該不會死。


    不過也不一定,牟介慣常是個撲克臉,就沒見他表情有什麽變化過。


    “寨主判斷的準確,若不是發現及時,恐怕他們真的就危險了。”安道全道。


    王燁的異術讓安道全覺得自己多年的醫術有些白學的感覺,當然這是錯覺,隻是原本自己覺得很棘手的病症,被這寨主這般輕易的處理了,就感覺挺奇怪的。


    卞祥鬆了口氣,如今幾人正好就在劉贇身邊,卞祥眨了下眼,說道,“主君,這位是劉贇,此戰先登,斬首四十三級,當是此戰首功!”


    卞祥覺得該薦才還是要薦才的。


    這人真的蠻厲害的說。


    劉贇?


    王燁對這個名字不熟,不過不重要,水滸中、曆史中,人口幾千萬,有個自己不知道的滄海遺珠太尋常了。


    “見過寨主。”劉贇有些激動。


    “莫要見外,今天你做的很好,勇猛無畏,真的很好。”王燁笑了笑。


    王燁誇人,一直都是這麽的簡單直白,太肉麻的或者太文雅的,不是不能說,隻是不喜歡罷了。


    “全是寨主指揮有方,洪福齊天,俺也就隻管拚命罷了。”


    王燁一笑:“哈哈,劉贇兄弟不實誠啊,這一戰指揮可不是我,我在清州忙著打廣州的規劃,分身乏術。”


    也是稍微解釋,雖然這個解釋有些多餘,不過性格使然罷了。


    “寨主要是把所有活都自己做了,不顯得俺們這些人無用了。”劉贇笑道,這是個會聊天的。


    王燁心中了然,大概是可以做指揮使了。


    劉贇為此戰首功,自然是要升職加薪的,這事是必然的,隻要這人不算傻,大概就是要做指揮使或者隊將的。


    梁山指揮使的標準在王燁看來不高,隻要不笨不蠢,能說清楚話,傳遞清楚軍令,能讓周圍人服帖就可以。


    而在軍營中,隻要能打,大概就能服眾。


    梁山如今還是大概處在誰拳頭大,俺們就服誰的階段。


    或者說在千人規模的指揮中,隻要拳頭大到一定程度,剩下的問題就都能解決,哪怕在指揮上有些欠缺,也能解決,比如給你配一個曾經在朝廷軍隊中幹過的副指揮使,或者隊將。


    和劉贇還有其他傷員的聊天還是很愉快的,在身份地位加成下,說的話做的事都會很有道理,億萬富翁吃路邊攤就是接地氣,美女皺鼻子就是可愛,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客觀,不僅看實力,也看臉。


    王燁兩樣都有,所以說黃段子就是平易近人,說家常理短就是體察民心,混成領導之後,說話別人會揣摩你的意思,自己說話就不是很累了。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總是會看一個人身後的光環,當然,眼裏沒有光環而且頭鐵不會聊天的當然也有。


    比如鄧飛。


    “寨主,俺做這個副都指揮使,有些不合適,能為上有些欠缺,做的辛苦不說,也不稱職。”鄧飛撓撓頭說道。


    整個傷兵營氣氛都是一變。


    這事怎麽說呢,簡單點說可以理解成今天劉贇和酆泰的表現讓鄧飛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自我懷疑。


    如果這話是私下跟王燁去說,那問題不大,最多算是副都指揮使的自我檢討,可是這是傷兵營,這突然的順著話題說這事就有些不合適了。


    卞祥是個曉事的,“鄧飛兄弟,俺這都指揮使做的也不如何精通,打不過杜老大,領兵也比不過杜老大,不也勉力做下來了,慢慢學就是了。”


    拿杜老大做例子,也是這是大家都服氣的對象,畢竟這個今年二十六歲的杜老大已經讓人可以忽略他的年齡了。


    鄧飛這話說的當然不合適,做指揮使,都指揮使什麽的,豈是隻考慮本事的,鄧飛還打不過那徐方呢?能讓徐方做副都指揮使?


    卞祥想要把話給岔過去,不然不顯得梁山用人不明,埋沒了英才嗎?


    “嗯,鄧飛兄弟,多讀書,確實沒誰天生能做將軍的。”王燁笑道。


    腦海中確實閃過一個杠精的名字,非要用韓信舉例子說有人能天生做將軍。


    搖搖頭,還好,鄧飛對自己的話還是聽的,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隻是鄧飛的話倒是讓王燁想到了當初的布置,如今看來,似乎是機會來了。


    王燁如今的主要工作就是出現在合適的位置,然後收攏人心,基層將士的工作做完了,就輪到左軍的指揮使和都指揮使了。


    無論什麽樣的關係,總是要有個溝通交流才成。


    如今王燁做這些大體算是有經驗了,每個人的訴求不一樣,想法不一樣,和自己的際遇交流不一樣,所以聊得內容以及方式也不近相同。


    尤其又涉及到左軍後續調整,這天聊得也挺複雜的。


    其中細碎,便不細表。


    月上枝頭,忙活了一下午的王燁才有時間坐下來,反思一下今天所行所為有沒有不妥當的。


    當然,在日總結之前,還有件事情要做。


    “王寅兄弟,請坐。”王燁笑了笑。


    “見過主君。”王寅拱手一禮。


    “這麽晚了,還把兄弟喊過來,辛苦了。”王燁說道,今天一天王寅也是從早忙到晚。


    “主君一路奔波,才是辛苦。”王寅道。


    王燁搖頭一笑,心中暗道,還是有些見外啊,自己往哪說,他往他接,這還是喜歡被動的~


    “咱們就別這麽客套了,這次喊王兄過來,也是因為有些事情想跟王兄聊一下。”


    “主君請講。”王寅心中一動,莫不是要升官了?不能罷。


    “前軍、後軍、中軍都是三個團,所以左軍也是計劃要擴成三個團的,我想你做第三團團長。”


    開門見山,有話直說。


    王寅沉默片刻,自己是該謙虛推辭一下,還是表示一下感激涕零,然後表個忠心?


    不得不說,這般簡單直接的溝通方式,讓王寅一時有些蒙蒙的。


    “主君,小可先謝過了。”王寅起身,躬身一禮。


    “莫要多禮,多禮可是見外了。”王燁笑道。


    “小可原是歙州一石匠,上山半年,能有如今際遇,如何不感念寨主恩遇?”


    “我一直覺得大家一起做的是事業,作為梁山寨主,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如此而已。”王燁道。


    恩遇,效忠,這些對王燁來說有些太沉重了。


    “主君心念百姓,小可不是,本就是山中一石匠,沒那麽多悲天憫人的心思。隻記得當初一塊上山的有王文斌、魯大師、林教師、雙鞭呼延灼、彭玘、範瓊。”


    王寅頓了頓,笑道:“這麽些人,小可算是混的不錯的。”


    王燁一愣,“這話意有所指啊~”


    既然有話直說,就不要做這種說個話還要翻譯的事情,說話還要猜來猜去的太麻煩了。


    王寅笑了,越笑越大聲,半晌,王寅住了笑,說道:“小可不曾借口才識不足而推拒,原本也想著謙虛一下,後來想想沒必要。”


    王燁點點頭,就是這種舍我其誰的氣勢。


    “小可總角之年開始習武讀書,當年家中並不富裕,不過溫飽罷了,我阿爺跑了六十裏山路才把我送到先生家讀書。束修(shu xiu)很貴,我到現在還記得,先生也沒有好好教,可是小可自小認真,起五更睡半夜,十九年讀書練武不曾懈怠半點,如今自然不會謙虛。”


    嚴格來說,今天的作戰指揮,從戰略到指揮,基本上都是王寅做的,這種情況下,王寅自然不會謙虛自己做不了都指揮使。


    “隻是這世上哪裏就隻是有本事就能做官的,那王文斌軍伍世家,文武雙全雖然稱不上,性格上也有些缺陷,但是也能算是一員良將。那範瓊本事不小,也有往上的心思,可是如今不也都還在指揮使的職位上廝混。”


    “劉贇和小可早年相識,論武藝不比我差什麽,為人也明事理,曉分寸,可是他上山之後也就是憑武藝做的隊長,統領三十人罷了,要知道他自己也能打三十人的。”


    王燁肅然,這就是諫言自己用人方麵的安排了。


    “我自然知道寨主用人自有思量,隻是寨主要直言,小可也就直說了。梁山草創之時,隻要能力稍微出挑,自然做的頭領,甚至領兵的將領,大家也都服氣,隻是如今山寨不說頭領,指揮使以上過百,其中種種需要主君考量···”


    具體怎麽做,那是寨主要考慮的,俺就是發現問題,提出問題罷了。


    所以~


    說實話,總是不好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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