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敢來?”王燁看著拓俊京,也是服氣的。


    “今日一戰,外臣一直在城牆上,作壁上觀,不曾指揮半點,若是殺外臣,真的挺冤枉的。”拓俊京道。


    “作壁上觀這個詞用錯了,這個詞語出《史記·項羽本紀》,及楚擊秦,諸將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以當十,楚兵呼聲動天,諸侯軍無不人人懦恐。”王燁道。


    “受教了。”拓俊京拱手,這寨主果然是讀書的,年紀輕輕如何做到這般文武雙全的,難不成真的是生而知之?


    “那外臣該用什麽典故形容合適?”拓俊京問道。


    “嗯~隔岸觀火好些~”


    坐在昏暗處的萬俟卨一愣,隔岸觀火語出五代·乾康《投謁齊已》:“隔岸紅塵忙似火,當軒青嶂冷如冰。”


    這也不是什麽好詞啊?


    “受教了,大宋果然鍾靈毓秀、物華天寶之地。”拓俊京道。


    萬俟卨微微皺眉,這鍾靈毓秀出自唐·柳宗元《馬退山茅亭記》,物華天寶出自出自唐·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這般人物想來是個飽讀詩書的。


    所以你倆擱這演文盲呢?


    “鸞翔鳳集,所以拓俊將軍想不想加入?”王燁問道,“不是有個說法,打不過就加入嘛。”


    終於,王燁在文化上勝了一籌,鸞翔鳳集出自晉·傅鹹《申懷賦》:“穆穆清禁,濟濟群英。鸞翔鳳集,羽儀上親。”意思是優秀的人才聚在一起,有些生僻,這拓俊京就真不知道了。


    嘿嘿,看你驚愕的眼光就知道你不懂!


    “承蒙王都督厚愛,隻是外臣姓拓,而不是拓俊~”拓俊京道。


    “你有個弟弟叫拓俊臣,你兒子叫拓純,你還有個女兒,還沒取名字。”


    意思是我知道你姓啥。


    王燁繼續道,”你是穀州人,以你的能力,隻要活下來。沒準能成為穀州拓氏始祖什麽的,要是你喜歡,以後穀州拓氏改成拓俊氏,我覺得也可以!”


    拓俊京聽的明白,這一切都有個前提,活下來。


    投降確實是活下來的方式,說姓氏也是告訴我孩子還可以再生是嗎?


    沉默半晌,拓俊京還是搖頭道:“若是都督不斬使節,外臣今日自然能活。至於是不是改拓俊氏倒是也無關大局。”


    “我不斬使節,你也早晚戰敗,或自刎,或被殺,終歸是死於非命的結局!”王燁道。


    王燁自身王道光環不僅降智,他本身還有其他的副作用,比如加強自己說話的說服力。


    現在拓俊京就真覺得這仗真的會輸,自己也真的會死,甚至腦補了自己自刎的畫麵。


    穩穩心神,拓俊京搖頭說道:“這仗才剛開始,外臣未必會輸,再說就是輸了,戰場保命的功夫,末將也極為擅長,所以未必會戰死。高麗千年不絕傳承,斷不會因為寨主一番入侵就亡國,末將未必不能活的比寨主久!”


    “好膽!”韓世忠喝道。


    關鍵是韓世忠不僅是喊,還出手了!


    手中橫刀劈下,並沒有留手的意思,拓俊京身形急退,手摸腰間,卻摸了個空,電光火石之間卻是明白了,進了人家帥帳,哪裏還有刀在?


    韓世忠確實是奔著砍死他去的。


    本來就看你不順眼,又有點本事,要不是有個使節身份,主公早弄死你了。


    再說俺延安府一個潑皮,好容易遇到個識貨的,有了這番際遇,祖墳都冒青煙,不對,得著了,著火了才成。


    你一個三十大幾的糙漢子還想比他活得久!


    幾個意思?


    咒他?


    所以這出手倒是有五分真怒火,五分有意為之~


    “停一下。”王燁道。


    語氣並不算多堅定,也沒帶什麽情緒。


    韓世忠的刀到底是劈在了拓俊京身側空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力度沒控製住,還是刀法不夠好。


    這一刀是貼著拓俊京衣服砍的,倒是劃了好大一個口子。


    “良臣啊,那是使節,砍死在帥帳不合適,而且他們說帥帳這地方見血不吉利,這次就算了。”王燁道。


    萬俟卨一愣,所以這韓世忠這般胡為?就是因為在帥帳砍死不合適?


    要知道都指揮使及以上可以佩刀入帥帳已經是給足了他們臉麵,如今還敢當麵拔刀砍人?


    你這麽輕描淡寫的就過去了?


    罷了,那是你自己的事,不管你,不過~


    拓俊京還敢走出帥帳嗎?


    拓俊京叉手躬身,“外臣知罪!”


    嘖嘖,知罪?果然能屈能伸,是個人物啊,萬俟卨暗道,這樣的話,倒是弄死比較好吧。


    “拓將軍受驚了,良臣到底武藝不精,刀都收不住,你像我,這要是一刀看下去,說停哪就停哪,把刀停在鼻梁上,才比較有氛圍~”王燁道,手還比劃了一下,電視上都是那麽演的。


    拓俊京起身,沉默不語,這話說的俺都沒法接。


    “所以你們明天想一萬對一萬的再打一仗?”王燁終於聊到了正事。


    “正是。”拓俊京回道。


    “是今天沒把你們打服?”蕭嘉穗突然開口問道。


    “傷亡不到一萬,不足我大軍之十一,自然不服。”拓俊京道。


    “恐怕不止一萬吧,就沒有受傷的?”蕭嘉穗繼續追問。


    “輕傷而已,我高麗又不缺醫少藥,自然能治,三五日之後,便能再戰。”拓俊京道。


    蕭嘉穗搖頭不語,虛張聲勢?


    要不是擔心刺激到自家寨主,蕭嘉穗都想問問你們許諾的賞賜兌現了嗎~


    “那便信你了,你要戰,我們便戰就是了。”王燁道。


    人爭一口氣,今日是大勝,若明天不敢戰算什麽回事?


    無論是疲兵之計,亦或者高麗想練出精銳出來,打這種戰爭,梁山自然是不懼的。


    “既如此,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王燁道。


    ··· ···


    十一月初四,還是同一個位置,高麗一萬大軍,均是步卒,批甲率倒是比初三稍高。


    梁山則是中軍兩團步兵、一千陌刀營,林衝統領的中軍第三團輕騎一千,合計一萬大軍交戰兩個時辰~


    韓世忠為帥,王德、林衝、山士齊表現很突出,鏖戰兩個時辰,梁山中軍大勝!


    “陣亡一百六十,重傷一百七十三,輕傷三百七十三人。”


    “陣斬兩千二百,俘虜六百七十一,繳獲盔甲一百七十套,皮甲···”


    傍晚時分,拓俊京又來了,“都督,明日你我各出萬人···”


    “可以~”王燁點點頭~


    ··· ···


    十一月初五,梁山出動的是左軍三團步兵,不同於前兩日的平戎萬全陣,這一日梁山選的是雁行陣。


    卞祥為中軍,酆泰、王寅為左右翼,兩翼前突,就是一種打定主意要包圍全殲對麵的態勢。


    曆時一個半時辰,以陣亡三百一十,重傷一百三十的代價,陣斬高麗士卒三千二百,俘虜一千三百,繳獲盔甲六百七十套,梁山大勝。


    這一日酆泰陣斬地方主將神虎大將軍樸孝先,如果說這個大將軍還有什麽特殊之處值得單獨說說,他還是廣州城大軍副帥樸景仁的小兒子~


    拓俊京:“明日你我雙方一萬···”


    “可以~”王燁看了眼拓俊京,點頭說道。


    ··· ···


    十一月初六,梁山這一日出動的是天輝軍和陌刀營,郝思文選擇的是常陣,就是一三三二的標準陣型。


    天輝軍不同於前軍和左軍,天輝軍是以高麗人為主的,有從治下高麗百姓中招募的,也有從俘虜中挑選的。


    而對於這一日的戰鬥,雙方關注的就更多一些。


    好在最後的結果還算讓王燁能接受,依舊是梁山大勝。


    “陣亡八百三十,重傷一百六十,輕傷一千一百二十~”


    “陣斬四千六百,俘虜三百二十,繳獲甲胄···”


    “天輝軍戰力比其他軍隊差?”王燁問道,這戰損與斬獲比例比其他軍稍差些。


    “我看倒不是,而是今日出動的是高麗原本兩軍六衛為骨幹的精銳~”蕭嘉穗道。


    “就是不知道那拓俊京今天是不是還來~”王燁微微皺眉。


    “若是他來,主公還同意跟他們這般作戰嗎?”蕭嘉穗問。


    王燁沉默片刻,“應該還會同意,不過陌刀營需要休整,還有就是通知濟州島再送預備役過來~”


    “既然他們想打,那就打吧,咱們輕傷重傷基本都能救回來,我不信他們也有咱們這本事。這般戰鬥持續下去,我倒是不覺得咱們會越打越弱~”


    郝思文走進帥帳,插手一禮,“拓俊京來了···”


    “請進來~”


    ··· ···


    很多人以為這般萬人規模的大戰隻能持續三五日,誰知道這般萬人大戰一直持續到了十一月十三日,也就是雙方鏖戰整整十天。


    規模達到萬人的大戰,無論是在哪裏,大概都是要記錄到史書上的,現在有沒有史書記載且不說,這片無名的小盆底倒是記錄的清楚。


    血液時間久了,是會變黑的,跟雪,跟泥混合,黑黝黝的,再不分彼此。


    後麵這六日,梁山與高麗的戰損比大略是在一比四到一比七之間,梁山總計陣亡人數兩千六百,重傷一千出頭。


    高麗陣亡人數在一萬三千到四千之間,隨著高麗士卒的裝備越來越好,配合越來越默契,這陣亡的人數整體是成下降趨勢的。


    當然也就是整體趨勢,十一月十二日,這一日,韓世忠輪戰,呼延灼所領中軍重騎兵出動,還動用了炸藥包,一戰斬首超過四千,而且還都是半數披鐵甲之精銳,算是突然陰了高麗一手。


    如果說這中間還有什麽特殊的需要記錄下,那大概就是鄧飛為救馬勁,然後重傷~


    還有彭玘衝鋒的時候遇到個高麗大將,沒打贏,還受了點傷。


    然後盧俊義一槍把那將軍秒了,出了很大的風頭~


    另外還有許多斬將記錄,呼延灼、山士齊、魯智深、縻貹在這戰場上都有斬獲···


    ··· ···


    十一月十四日,雙方休戰。


    不是高麗扛不住了,也不是王燁心疼傷亡不想打了,而是變天了,大雪還有西北風。


    這般天氣,根本打不了,天威難測,這才是真的無可匹敵的力量。


    王燁按照慣例,巡視了傷兵營,整體還好,有些情況好的已經歸隊了,重傷大部分都救活了,就是有些缺胳膊少腿的實在沒辦法。


    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所有人都滿意了,神醫安道全,太醫牟介的醫術也靠得住,當然王燁覺得自己也有點點功勞。


    王燁出了營寨,就在營寨在山坡上大雪天的跑到了外麵吹風,也是腦子有大病。


    內心腹誹王燁有病的是萬俟卨,蕭嘉穗是沒這個感覺的。


    “今日這般天氣,高麗大軍應當不會來偷襲吧~”蕭嘉穗道。


    “不一定,我大概估摸了一下,這般天氣狼騎呢是能偷襲廣州城的,然後反向推演一下,小股精銳是可以偷襲一下的,或許不需要多大戰果,隻要能來,就很容易產生很大的麻煩。”


    “主公說的是,這種以小博大非常適合如今的高麗大軍。”萬俟卨道。


    偷襲就是以小博大。


    “萬俟兄說的對~”蕭嘉穗道,看了眼萬俟卨,雖然和梁山主流依舊格格不入,地位尷尬,但是做事很到位,如今機要秘書的職位也做得稱職。


    “主公,軍師,小可覺得自己應該是大概看懂了高麗的布置。”萬俟卨道。


    “哦~”王燁看向萬俟卨。


    “雖說小可不算多懂軍略,可這麽些時間一直想,結合所經手之情報,大略有個猜測。”


    “萬俟兄請講。”蕭嘉穗道。


    “高麗這做法簡單的說,就是把十萬人的決戰給拆成了一次次來打!”


    蕭嘉穗一愣,好像還真是~


    王燁也是有一種恍然大明白的感覺。


    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暫時還不知道怎麽處理的火藥,讓廣州城牆不再能成為倚仗。


    關鍵是梁山還有一群很能打的將領,在這種小規模巷戰中作用很突出,與其破城然後輸的不明不白,是不如這般直接擺開陣勢會戰的~


    而十萬人的會戰會因為傷亡三萬而全線崩壞,但是分開的話,如今他們累計減員也有四萬多了,可是看樣子還是能扛得住的,可見是能通過一些手段,淡化這陣亡影響的~


    而梁山如果不是王燁作弊,又花大力氣整了相對優秀的戰場急救體係,恐怕減員也已經接近四成,已經不能再戰了~


    也就是高麗這波已經守住了?!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啊~


    三人互看一眼,都感覺某種程度上窺破了高麗算計。


    莫名的有些輕鬆。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梁山不僅有戰場急救,還有預備役,稍加訓練,甚至不訓練直接就能補充到各軍陣的。


    等輕傷的傷愈歸隊,各軍能超編你知道不?


    還是太年輕啊~


    【叮!警告??】


    【宿主治下重要統治區域——濟州島遭到入侵……】


    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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