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對宗澤最大的誤解,大概是他是個文官,而且還是個年紀很大的文官。


    “慌什麽!”宗澤喝道。


    “學生羞愧。”蔣敬拱手,無論是年紀還是學識,宗澤都教了蔣敬許多。


    “你且去組織城中守軍,謹守城池,此處絕不能出問題!”宗澤皺眉說道。


    “人在城在!”


    “不,哪怕人不在,城也要在!”宗澤道。


    “喏!”


    “通知扈成,不用來援濟州城,去東線戰場!”


    “喏!”


    情況雖然依舊不太明了,但是有些事情是可以確認的,比如敵人的最大目標,一定是濟州城。


    城中不僅有巨大的財富物資,王燁還有山寨頭領家眷也是在這裏的,無論是針對梁山還是為了錢糧,濟州城都是目標,所以這地方不容有失。


    不要說什麽外麵村莊百姓的安全,眾生平等的是佛祖,而不是宗澤。


    宗澤翻身上馬,打馬朝預備役兵營而去,騎術並不如和精通,雪天騎馬不敢走快,萬一出了意外,那樂子更大了。


    宗澤從不吝惜己身,隻是越是危亡之際,越是不敢死。


    如今想快速平定這不知數量、不明底細的賊寇入侵,最穩妥也最合適的辦法就是找預備役,現成的將領就是王進。


    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梁山總教師,便是一員良將。


    “傳令各村,一級戒備,聯村自保,無令不可外出救援!”


    “喏!”


    “傳令守備軍各部,各留一都人馬駐守本寨,全軍出兵剿匪!”


    “喏!”


    “命令各鄉鎮組織現役休假與退伍官兵,於濟州城集結武裝,以作後備!”


    “喏!”


    “……”


    人總是複雜,宗澤當官的時候官評並不好,為人粗鄙、過於剛直是許多同僚對宗澤的評價。


    當然金要火煉。有些人,不遇到事情,是看不出這人到底怎麽怎麽樣的。


    而宗澤無疑就是那種遇事不慌的,命令有條不紊。


    也許事後討論,可以討論出某一處的安排是不是有待商榷,但是最起碼現在這個時間,一個能做決定的宗相公是最重要的。


    “宗相!”披掛了王進端的威風凜凜,隻是如今卻是焦急。


    王進教過的人有很多,可真正的徒弟隻有史進,如今這莽孩子還在東邊拚命。


    王進膝下無子,指著史進養老送終呢,怎麽可能不著急?


    七月的時候,大朗做了濟州島守備都指揮使,可是終歸少了曆練,年輕不合適,自己又尋寨主說話,退了回來。


    如今不在職,倒是真拚命···


    “兵馬整備的如何了?”宗澤問道。


    “預備役中輕騎和新晉燕雲騎共計千餘,已經支援到東線,如今步兵整備有六千餘可戰之兵馬,隻是訓練情況不一;探馬來報,是倭寇來犯,總計當在萬人規模,甲胄不多,但是弓箭頗為厲害,如今大朗···大朗··”


    “大朗勇武,應當無礙,教頭且先安心!”宗澤道,“此戰大朗那邊需要支援,也需三軍用命才成,濟州島安危係於教頭一身。”


    “漂泊無依之人,幸得存身之處,敢不用命!”王進拱手道。


    “那便把教師們都派出去吧,支援大朗,隻要大朗那邊穩住,咱們才有時間,不至於局勢糜爛。”宗澤道。


    最重要的實際是不要讓整個倒亂起來,那才是真的災難。


    “喏!”王進拱手道。


    濟州島如今最強的單兵戰力,就是預備役教師團,沒有之一。


    從王進上梁山就是梁山預備役總教頭,一個人不能真的帶過來這麽多人,所以王進一直在挑選合適的人,親自教習槍法、騎射、武藝。


    可以做教頭,也可以發出去領兵,像史進去尋的劉道曾經就是預備役教頭,轉的濟州島守備軍指揮使。


    大隊人馬出動沒有那麽容易,尤其是預備役從披甲到集結,還要行軍近三十裏,注定這場倭寇入侵對濟州島的傷害還要繼續。


    甚至這一仗打到什麽時候都不好說,所以先把教師派出去就是無奈之舉了。


    ··· ···


    “駕!”


    “駕!”


    “駕!”


    “駕!”


    “··· ···”


    楊端慢慢放慢了馬速,即使一人雙馬,也很難保證到了戰場還能有足夠的戰鬥力,這就是偷襲對濟州島防禦體係的傷害。


    濟州島東西長近一百五十裏,地圖上雖然看著小,但是實際上很大的,而濟州島的防禦體係實際是建立在近海防禦上的應變機動防禦。


    而十一月十四,因為天氣原因、警戒重心放在西線等諸多問題,近萬大軍突然襲擊,確實打在了梁山濟州島防禦體係的要害上。


    楊端:“郭信、蘇吉、張翔、方順、沈安、盧元、王吉、石敬、秦升、莫真、盛本、赫仁、曹洪、石遜、桑英···”


    “在!”


    楊端就是教頭中的臨時統領。


    “今日若能生還,請諸位兄弟喝我喜酒!”楊端道。


    “恭喜恭喜~”


    “活下來就去~”


    “必然能活下來的,不然老子不白練了~”


    “有道理,五尺的孩童,我能打一百!”


    “哪家姑娘,還有姐妹嗎?”


    “你還想跟楊老大做連襟。”


    “··· ···”


    這群教頭大部分是從河北災民中來的,河北多猛將,也多慷慨赴死之士,人有很多種,我們不能因為大宋骨頭軟,就把所有人都當成軟骨頭,總有些人~


    或許借用兩句小詩形容最為貼切。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


    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楊端明白,事到如今,也隻有拚命二字而已。


    而拚命這種事情,史進已經做了許久了。


    楊端他們到達戰場的時候,看到的一身血汙宛如血葫蘆一般的史進。


    甚至如果不是看槍,都不太能認得出來,戰場上很亂,但是史進很顯眼,他跑到哪裏,哪裏就是人仰馬翻。


    一路如分水神器一般,史進一路衝鋒到楊端等人麵前。


    一百多教師,那裏就隻組團衝鋒了?就是平日裏打仗,預備役教官也是能統領部隊的,如今王進整備大軍,就是讓預備役教官臨時充當指揮使的。


    “楊師兄,賊寇很多,如今已經有四五處村莊遭了劫,損失不明。還有十餘艘船千多人馬繞過去了,不知是不是打算從何處登陸!便是此處的七八千倭寇,也已經分散於各處,有兩三千人馬,百人一隊,南北分兩路朝著百姓去了。”


    “曹洪,你馬快,速去將此處情況匯報宗帥!”楊端道。


    “喏!”曹洪咬牙應道,臉通紅,眼眶含淚,自己去送信哪裏是因為馬快,而是家裏就活了自己一個,媳婦又懷著孕罷了。


    “大朗,什麽個章程?”楊端看著不遠處烏壓壓的倭寇,問道。


    “咱們到底有千餘輕騎,如今騷擾各處,他們也不敢真的就分散各處。應當是百人一隊去村莊,殺人縱火,這群人不是恐怕不是為了劫掠,而是奔著咱們濟州島來的,但是咱們村莊結社自保,應對這般賊寇當無礙,隻是他們少個知兵的統領。”


    “郭信、蘇吉、張翔、方順、沈安、盧元、王吉、石敬你們支援各村,做好統領,可明白了?”楊端下令道。


    楊端是宗相任命的教師都都頭,所以命令還要轉述。


    “喏!”


    八騎打馬飛奔而去。


    “劉道師兄已經戰死,東寨守備軍傷亡過半。”史進說道,語氣平靜,卻悲傷。


    “還請石敬師兄去主持大局,守住東寨,不能失了寨中武備。”楊端道。


    “喏!”石敬原本是打算去東寨做副都指揮使的,對東寨的情況最了解。


    “剩下的,我也不會了,隻知道拚命而已。”史進道。


    “那便拚命,大朗少歇,看師兄武藝!”楊端道。


    “師兄好意心領了,隻是~隻是···今日史進隻想戰死!”史進道。


    二叔、五哥、老七···


    他們都死了!


    劉道死了~


    百姓也死了好多~


    如今要麽他們死,要麽自己死,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幾位往西北方向,去迎著咱們自家部隊,給個指引,遇見宗相,就說俺覺著先料理了此處碼頭大隊人馬,再清繳四方為好。”史進朝身後數騎說道。


    原本事情身後是短時間訓練的騎兵,他們跟著史進,傷亡慘重,如今隻有寥寥數人活到現在。


    “駕!”


    幾騎打馬走了,能撐到現在,說他們貪生怕死就玩笑了,隻是體力不支,也明白這些事情,終歸是要有人做的。


    史進確實有些累,但是問題不大,還能用的動槍。


    “嗖!”


    “嗖!”


    “嗖!”


    “嗖!”


    “嗖!”


    “嗖!”


    “··· ···”


    這就是日本倭寇最引以為傲的箭術了嗎?


    楊端手中長槍,護衛了自己和胯下戰馬,餘光之中看到史進。


    終於發現了史進如今的變化,撥開所有的箭矢不說,還能照顧到身邊的人,而且舉重若輕,每一分力氣都用的恰到好處,不多花費一分力氣~


    師傅應該會很高興,終於後繼有人了~


    楊端之所以能成為教頭中的楊老大,不是因為楊端最能打,而是因為楊端最狠,這個狠不是好勇鬥狠,而是一種漠視。


    一種對生命的漠視!


    楊端用的也是槍,比史進的槍輕,刺、挑、掃、砸,招式簡單但是致命。


    在史進身後右側翼,擴大著史進造成的傷口。


    楊端他們大多是從河北滄州附近來的,而楊端來之前就是山寨的寨主,一個四五十人的小山寨,這種山寨在河北很多。


    平日裏也是殺人劫道,手中血腥無數談不上,但是也是見慣了生死的。


    朝廷操蛋,下令回河。


    楊端就下了山,自小沒了父母,如果不是同村百家飯把自己拉扯大,哪裏有命在?


    那般水災之中,鄉鄰恐怕真的得死個十之七八,所以楊端看不過。


    原本是想著帶著鄉親,憑著自己一條爛命,能給他們博一個活路,哪怕就活下來一些也好~


    結果梁山許軍師來了~


    許多河北來的災民對這個軍師沒有太多好感,因為他殺人太多,甚至楊端曾經的一個綠林道上的朋友,就是許貫忠殺的。


    這會兒怎麽會想起那個蠢廝的?


    想著搶許軍師的糧食,可不是蠢嗎?


    可是楊端心中明白,那才是做事的樣子,如果不是梁山,不是許軍師,恐怕不死個六七成都打不住~


    所以楊端對梁山隻有感激!


    就是那個年輕的寨主,雖然有些傻乎乎的善良,但是人做的真的很好啊,這樣的“老大”就是打燈籠走遍天下,恐怕都找不到了。


    所以這寨主命根子一樣的濟州島,怎能不為她拚命啊~


    而且~


    楊叔他們也都在這呢~


    ··· ···


    一個史進從隊伍中穿過,就是一條血線,但是八十多騎穿過,那就是一個巨大的傷口。


    還在船上的平正盛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平忠盛,雖然可能比不上那個恐怖的年輕將領,但是他也不差的。


    搖搖頭,這次應該是見不到兒子了,他還鬧著要來,到底年輕,這般偷襲,哪裏能有個好下場的。


    法皇····


    法皇也沒打算讓我活著回去啊~


    法皇怎麽想的,為什麽讓自己去招惹梁山?平正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雖然不知道這王字之是怎麽忽悠的法皇,但是想來應該是唇亡齒寒那一套~


    平正盛對梁山並不是一無所知,畢竟濟州島離九州島西邊的小島隻有四五百裏距離。


    也有“海盜”到過此處,所以平正盛是知道梁山不好惹的。


    白河法皇做了十四年的天皇,是第一位實行院政的法皇(退位後的天皇稱上皇,上皇出家稱法皇),開啟了院政時代,逐步奪回了自平安中期以來旁落的皇權。


    這樣的法皇,自有考量,自己隻需要執行!


    隻希望自己的犧牲,能換伊勢桓武平氏必將興起。


    武運昌隆!


    平正盛拔出了武士刀。


    “王君如果想活,可以現在乘小船離開。”


    王字之看了看平正盛,沉默片刻,“如此便恭祝將軍凱旋。”


    王字之不想拚命,不是不敢死,而是沒必要,風雨飄搖之際,還是要留的有用之身才成~


    一萬人進入濟州島,具體能造成多大的破壞,王字之不知道。


    隻要能把那個“王倫”拉回來就好,或者讓他們把目光挪開到日本也成。


    高麗現在太需要喘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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