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通。


    果然上了年紀就容易回憶過去~


    比如現在麵前的大宋禁軍,就讓呼延通想到了在當年在登州領兵的日子。


    這麽多年過去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這就是呼延通最大的感覺。


    多年領兵的,哪裏能不明白,人隻要足夠多,就會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大宋禁軍的人就很多。


    光麵前結陣的,應該就有三萬五千禁軍。


    呼延通在不僅在登州領過禁軍,也領過河北禁軍,也見過大宋西軍,呼延這個姓氏,不是西軍將門,而是大宋將門,很不一樣的。


    禁軍見的多了,呼延通自然也知道禁軍的問題。


    總結來說,在營這一級,也就是四五百人規模的時候,大宋軍隊的戰鬥力實際上並不太好衡量,這樣的部隊能不能打,很大程度上,看領兵的人的本事。


    比如當年呼延通領的那兩營,呼延通就覺得戰鬥力還是可以的。


    最起碼能承受兩成的傷亡不潰散。


    但是禁軍不能合在一起。


    當十營禁軍組成軍,開始拉出去打仗的時候,基本就是悲劇的開始。


    兵不知將,將不知兵!


    聽上去平平無奇的八個字,但是在戰場,卻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因為不知,又怎麽會信任?


    而軍隊是什麽地方?那是一個要把後背交給對方,一塊廝殺的。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沒有信任就更恐怖了。


    將需要信任兵,不然下軍令的時候,都不知道士卒能不能執行軍令?那還怎麽指揮?


    兵需要信任將,信任這個將領不會下亂命,也不會在自己拚命的時候,自己逃跑,不然自己敢拚命嗎?


    彼此不熟,何談信任?


    除了將兵之間,還有兵與兵之間。


    彼此都是一個營的,一共幾百人,日常訓練都在一起,彼此便是不說都是自家兄弟,那也最起碼彼此大概有個了解的。


    但是一成軍就完蛋了~


    誰知道老子拚命的時候,他們這群淮南來的,會不會直接跑?然後閃了老子~


    易地而處,呼延通對種師道是真的佩服,這樣的軍隊,他也能領著他們剿滅方臘,真的牛逼。


    呼延通是個實事求是的,從來不會因為人家戰績比不上自己,就真的覺得自己牛逼。


    自己取的戰績,是因為齊國士卒能打,後勤保障也好,臨陣也沒有各種亂命幹擾。


    這樣的情況下,若是還打不贏,那就真的不如回家奶孩子了。


    “怎麽打?”呼延通問林衝。


    人已過萬,無邊無沿。


    一萬騎兵再加上五千步兵,一萬五千兵馬是真的很多。


    烏泱泱的衝上去自然是不行的,這也就是騎兵多,不然一萬多兵馬,軍陣都要整理好一會,也不能讓他們臨陣決定怎麽打。


    “這汪伯彥比咱們遇到的那些將領還要差些,大軍拉出來的太早,這般立陣,不能持久。咱們再等大半個時辰,便開始騎射騷擾,等對麵大軍軍陣鬆動之時,再行衝鋒。”林衝道。


    大宋的兵馬,是不太支持一萬人以上的戰爭的,人越多,戰鬥能力越弱,都快成齊國上下共識了。


    這種情況下,汪伯彥竟然還敢把大軍拉出來,臨城結陣,林衝覺得不難打。


    現在遊弋騎射不是不可以,而是等一段時間,更好打而已。


    “大宋還是富裕啊,這前排,竟然還能有七成披甲率。”呼延通笑道。


    十年時間,足夠一個登州平海軍指揮使,變成徹頭徹尾的齊國都指揮使。


    “若是沒有甲胄,恐怕軍陣都列不好。”林衝道。


    “韓將軍,恁呢,覺得咱們怎麽打合適?”呼延通問韓常。


    “複將軍,林將軍之策很好,末將請戰。”韓常於馬上,叉手道。


    韓常年輕,還是燕地漢兒出身,原本是耶律馬五帳下的騎兵都頭,因為實在能力出眾,成了燕雲騎為數不多非漢籍的都指揮使。


    謹言慎行,輕易不發表意見,而且臨陣之時,危險的,可能死傷重的任務,韓常從來都是主動爭取。


    這樣的將領,很容易被部下嫌棄,所以韓常衝陣從來都是身先士卒,而且把軍中安排的極好,自己陣亡誰接替指揮,若是接替者也不幸,之後該怎麽打,都安排的好好的。


    沒辦法,韓常覺得自己武藝比不過其他幾個騎兵統領,隻能先安排好。


    嗯,騎兵和其他軍隊不同,統領沒法站在後麵指揮,所以統領一般也能打。


    “真要衝陣撞陣,也不用韓將軍來,咱們中軍也有步兵,正麵撞他一下就是了。”呼延通搖頭道。


    齊國軍隊之間,從來不會有誰去做填旋。


    這麽多年軍伍教育,軍隊為了什麽打仗,軍伍袍澤之情,終歸是有那麽幾分的。


    “而且這汪伯彥,倒是也不能說他真一點兵法不懂,這般臨城結步兵陣,以對騎兵,實際不好人幹過,武悼天王冉閔便以步兵方陣大勝過騎兵。尤其大宋這種有神臂弩的方陣,不宜正麵衝擊。”呼延通解釋道。


    戰爭,來來去去就是那麽回事。


    騎兵不攻堂堂之陣的事情,林衝和韓常耳朵都聽爛了,自然明白,人家這般臨城結陣,是不好衝的。


    因為正常來說,騎兵是通過繞圈來攻擊步兵方陣射箭盲區或者說薄弱區域的,尤其繞後,但是現在,你沒法攻擊人家背後的。


    人家背後就在城牆和軍陣之間,你騎兵過去,兩麵射箭,那不是死的透透的?


    所以正常來說,這般軍事布置,是符合兵法的,甚至可以說是最標準的應對。


    隻是標準,不代表就是對的,若是這般立陣的是齊國士卒,那什麽騎兵來都是送。


    但是對麵不是,那是大宋東京和河北禁軍。


    前麵咱們說過,這樣一支軍隊很容易崩潰的,說回來,就是士氣問題。


    沒有敢戰必死之心,然後你一個元帥還在城牆上看著他們列陣拚命,能打出你想要的結果?


    軍陣一亂,你滑州就是一個小城,城門那麽大點,大軍能退回去?


    得踩死多少人?


    隻能說兵法讀的不錯,但是做元帥就是胡鬧了。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然後便各歸本陣,接下來,就是等了。


    燕雲騎是輕甲,而大宋禁軍是鐵甲,算上武器,五六十斤呢,等的時間越長越累。


    臨陣的早餐很是豐盛,早上吃的應該不少,人有三急,一會就熱鬧了。


    人類的本質,就是一直在犯重複犯的錯誤,當年田虎犯的錯誤,如今汪伯彥也在犯。


    披甲太早,結陣時間太長,早上吃的太多等等~


    呼延通、林衝、韓常不急,但是汪伯彥有點急了。


    “元帥,擊鼓進軍吧。”宇文虛中勸道。


    “胡鬧,對麵是騎兵,將士們披甲如何進軍?”汪伯彥道。


    所以不能說汪伯彥不知兵,隻能說,知道的還不夠。


    “前鋒已經舉不起盾牌,拿不起槍了,若是再不進軍,便這麽稀裏糊塗的敗了,到時候兵敗如山倒,死傷更重。”宇文虛中急道。


    城牆上,汪伯彥看著愈發騷動的前沿軍陣,臉色變了數變~


    一時愁眉不展,一時咬牙切齒,一時又有些沮喪···


    半晌,汪伯彥咬牙道:“擊鼓,進軍!”


    這便是步兵打騎兵最大的無奈,主動權。


    沒有主動權啊~


    “咚!”


    “咚!”


    “咚!”


    “咚!”


    “咚!”


    ···


    戰鼓隆隆,振奮人心。


    呼延通精神一震,看著對麵開始前壓的軍陣,微微一笑。


    此戰,穩了。


    如果東京禁軍也都是這個成色,那東京城也不是打不下來啊~


    “傳令,左右翼燕雲騎,後撤三百步,以營為單位,結鋒矢陣!”呼延通下令道。


    三萬五千的步兵方陣,想衝鋒到麵前,還要好一會,甚至都未必能真的衝過來,往後稍稍就更穩妥了。


    若是一般騎兵,這就是亂命,可是,那可是成軍好幾年,跟金國騎兵在草原上打了三年的燕雲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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