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雪打量著銀夜的四周,由衷地說:“很好,我喜歡這兒的格調!”


    馬蘭輕輕歎了口氣:“我也喜歡……女子單行道五個大廳,還有緣夢湖,都是我的創意。我找來優秀的設計師,告訴他們我心裏的想法,當這一切從圖紙變成現實,確實美侖美奐,然而,我對……”


    楊子親自端來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靜靜的放在他們麵前。馬蘭待楊子走後,用小匙攪動著咖啡:“你學的什麽專業?”


    “曆史。”歐陽雪如實回答。


    “這可是個冷門!如今吃香的是金融、國際貿易……你說說,怎麽會選上這個專業?”馬蘭有些驚訝的看著歐陽雪。


    看來,馬蘭還沒有完全被穿越,思維還停留在二十一世紀。


    “我喜歡曆史。”歐陽雪直截了當的說道。


    馬蘭目不轉睛的看著歐陽雪,越問越有興趣了:“你喜歡?那另當別論!將來當個曆史學家?”


    歐陽雪認真的說:“不,我對文物更有興趣,我在研究考古。”


    馬蘭笑了:“年紀輕輕,竟然喜歡上古董!以後整天和有成百上千年曆史的東西打交道,你不怕你也變成古董?”


    歐陽雪笑了,他覺得和馬蘭談話很輕鬆,可以在心裏不設防。


    馬蘭突然冒出一句:“啊,對了,我聽楊子叫你貓郎……”


    “……”歐陽雪無語。


    馬蘭試探的問:“以後,我能這麽叫你麽?”


    歐陽雪望著馬蘭晶亮的眼睛,不置可否。


    馬蘭仔細的看著歐陽雪:“你的外表很成熟,像個二十二、三歲的男子,可是你的簡曆表上隻有……”


    “我在小學和初中都跳了級,不到十五歲就上了大學。已經滿十八歲了。”


    歐陽雪不知為什麽,不想讓馬蘭覺得他還小,從他應聘那天起,就極力在馬蘭麵前做出一副成年人的樣子。


    “十八歲?多好!”馬蘭由衷的讚美,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輕聲哼著一首古老民歌中的歌詞:“十八歲的哥哥,坐在河邊……”


    一個身著黑色西服的青年男子匆匆向馬蘭走來,歐陽雪見過此人,是馬蘭的秘書,名叫李實。李秘書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馬蘭的臉色凝重了,她小聲的問李秘書:“他真是這樣說的?”


    李秘書低聲應道:“是。”


    馬蘭眼裏閃過一絲驚惶與不安:“他一定要娟子?”


    歐陽雪聽見馬蘭提到娟子,他留意了起來。


    李秘書的聲音很小,歐陽雪還是聽到了。


    “他說了,這是娟子最後一次機會,否則,她永無出頭之日……”


    馬蘭從牙縫中透出一句話:“卑鄙,乘人之危!娟子人呢?”


    “我沒讓她走,在你的辦公室!”李秘書答道。


    馬蘭向李秘書揮揮手:“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李秘書附在馬蘭耳邊又說了幾句話,這次歐陽雪沒有聽見他說什麽。


    李秘書走了,馬蘭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既有憤怒、厭惡,又有無奈和女人的憐憫、悲哀。歐陽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知道與歌手娟子有關,盡管他很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但礙於他的身份和地位,他不敢開口問馬蘭。


    馬蘭努力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歐陽雪,你等我會兒,我去去就來!”馬蘭走了幾步又回來:“你一定要等我!”她看見歐陽雪肯定的點了點頭,才放心的走了。


    歐陽雪喝著咖啡,眼前出現娟子美麗的倩影和她演唱時的神情。


    娟子唱歌時特別專注,熱情洋溢而不嘩眾取寵,台風嚴謹毫不輕浮,歐陽雪在心裏十分敬重她。


    有次娟子唱了一首歐陽雪小時候最愛聽的“重歸蘇蓮托”,唱得實在是太好了。


    歐陽雪買了十朵玫瑰,獻給娟子。


    娟子詫異的看著歐陽雪,眼睛裏在責怪他何必花這麽多錢,一朵花就要十塊錢。


    歐陽雪執意要娟子收下,她怕傷了歐陽雪的心,收下了這束花。


    娟子眼裏泛出淚花。


    至於這淚,娟子是感動而流,還是別的,歐陽雪就不得而知了……


    沒過多久,馬蘭帶著一臉的憂鬱回到銀夜,她一口喝光了杯裏的咖啡,圓睜著餘怒未消的眼睛對歐陽雪說:“陪我去宵夜?”


    馬蘭不是命令,而是帶著幾分懇求的意味,


    歐陽雪無法拒絕。同時,他也想知道娟子發生了什麽,值得馬蘭這麽關注。還有,是誰使她這麽為難,那徐小婉的丈夫令狐雍又是何許人也?歐陽雪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他想知道這一切。


    “馬經理,上哪兒?”


    馬蘭見歐陽雪同意了,她很高興:“走,我知道個好地方!”說罷,她不由分說拉著歐陽雪就往外走。


    出租車把馬蘭和歐陽雪帶到海邊,海水已經退潮了,沿著海灘,棕櫚樹下一字排列成宵夜的大排檔,燈光閃爍中人聲鼎沸,非常熱鬧。


    馬蘭變得像個活躍的小姑娘,拉著歐陽雪大大咧咧的在沙灘椅上一坐,大聲向老板吆喝:“老板,就我們倆兒,你有什麽好吃的,盡管上!有一個原則,千萬別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歐陽雪覺得馬蘭很有幽默感,與先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在馬蘭的感染下,他也鬆馳了一直緊崩著的神經。


    馬蘭的話,逗得老板直樂:“哪能呢,我的大小姐!這麽著吧,我這兒有今兒漲潮才抓的螃蟹,又大又肥,我親自出馬給你炒上幾隻,再弄上一條海魚,兩個小菜,你看怎麽樣?”


    馬蘭調皮的說:“再好也沒有了!”她問歐陽雪:“喝點兒烈的?”


    歐陽雪不大會喝酒,為難的看著馬蘭。


    馬蘭想了想說:“那就來淡的。老板,先來一打啤酒!”


    老板答應著走了。


    歐陽雪擔心了,一打就是十二瓶,就算兩人均攤也一人六瓶。天哪,自己那點酒量還不醉死!


    馬蘭看出歐陽雪的擔憂:“男兒漢大丈夫,區區幾瓶啤酒算什麽?再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與你相識不久,總覺得願意和你說話;知己麽,現在還談不上,我相信會有那麽一天!”馬蘭幾句話,說得歐陽雪熱血沸騰,想不到馬蘭還有豪爽大氣的一麵,他決定豁出去,舍命陪君子。


    老板的手腳麻利,很快就做好幾樣菜,連同啤酒一齊端了上來。


    馬蘭不讓老板動手,自己打開酒瓶,把兩個杯子倒滿,杯子很大,一瓶啤酒剛好倒滿兩杯。


    馬蘭閃動著亮晶晶的眼睛:“歐陽雪,想個祝酒的理由?”


    歐陽雪快速的思考,想了幾個說法都覺得不合適,他信口說出:“為我們的相逢!”


    “好!不是為我們的相識,而是相逢。這相逢的內涵豐富得多,可以作橫向或縱向的延伸,來,就為我們的相逢幹杯!”


    歐陽雪舉起酒杯,與馬蘭的杯子碰在一起,他學著馬蘭的樣子把一大杯啤酒一幹而盡。


    馬蘭把空了的杯子倒上酒。


    “好久沒有這麽痛快了!”


    馬歪著頭:“想不想知道我的過去?”


    歐陽雪:“想!”


    “我曾經是個舞蹈演員……幾年前,我每次演出完了,都要和夥伴們來到這兒撒歡……”


    馬蘭回憶起往事,非常感慨:“那時我也像你一樣,還不到十八歲!十八歲,無憂無慮,多美好的時光,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我滿十八歲那年,已經是江南最大的文化傳播公司——亞美公司的當紅舞星。我從小就是一個要強的人……我為此付出了別人難以想象的代價。在練功場,我每天要練上十個小時,是平常人兩倍到三倍的時間;我身上的傷,從上到下可以說是數不勝數。然而,隻要一上舞台,迎著絢麗的燈光,我就會忘卻傷痛,用我的心去跳舞……血和汗,還有眼淚鑄就了我的成功,三年前,我表演的獨舞‘霸王別姬’,拿到了全國唯一的一個金獎,我成功了!有關方麵還推薦我參加世界舞蹈大賽……”


    馬蘭越說越激動,眼裏卻泛出了黯然的淚光。


    “為什麽離開了?”歐陽雪問了這句話,立即就後悔了。


    馬蘭臉色一下變得陰沉,兩隻美麗的杏眼突然射出可怕的光,把剛倒上的一大杯酒一口喝光,紅著眼睛,聲音沙啞的說:“剛才在銀夜你也看到了,聽到了……我不想瞞你,我知道你認識娟子……你別解釋,你給娟子送飲料、獻花我都看到了,這很正常,我要是個男人,也會喜歡娟子……娟子在銀夜跑場演唱,是我同意的,還有她那身光彩照人的演出服,也是我給她買的……”


    馬蘭抓起酒瓶直接往嘴裏倒酒:“她和我一樣,是個孤兒……我了解她,也理解她,為了生存,為了藝術夢想,她也像我一樣,加倍的折磨自己,永遠保持高人一等的最佳競技狀態,在等待時機的到來……”


    馬蘭望著歐陽雪,她此時的神情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姑娘:“陪我喝一杯?”


    歐陽雪端起酒杯,碰在馬蘭舉起的杯子上,一口把酒幹了。


    “娟子的機會終於來了,她參加了美國一家音樂公司在華語地區的歌手選拔賽。娟子一路過關斬將,取得了華語地區的第一名,根據她的實力,專業人士認為她進入前三名沒有問題。她要是成功,就會成為這家公司世界級的簽約歌手,就會從灰姑娘一下變成美麗的公主。娟子屬於亞美文化傳播公司,如果她拿到所在公司總裁的簽名推薦,才能到美國去參加最後一輪比賽。問題就出在這裏……亞美的總裁名叫雪原,是個色狼,已經覬覦她很久,娟子潔身自好,一直未能讓他得手。這次,他利用手中掌握著給娟子簽字的權力,逼迫娟子就範……”馬蘭幾乎是在吼叫著說出最後一句。


    歐陽雪被酒精搞得昏昏然。一時沒有聽懂:“就範,就什麽範?”


    馬蘭苦笑了:“你真是個孩子,該懂的不懂,不該懂的你倒懂得很多!我實話對你說了吧,總裁今晚在嘉年華開了房間,要娟子陪他睡一夜!”


    “你說什麽!”歐陽雪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有這種荒唐的事情?!”


    馬蘭柳眉倒豎:“豈止荒唐,國法不容!”


    “就沒人管得了他?”


    “此人財大氣粗,手眼通天,沒人能治得了他。”馬蘭無奈的說道。


    歐陽雪想起馬蘭回過辦公室,而當時娟子就在她的辦公室裏,馬蘭去幹什麽?


    “我去勸娟子……”


    馬蘭看透了歐陽雪的疑惑,坦然向歐陽雪說:“李秘書告訴我,亞美的總裁知道我和娟子的關係,他威脅我,我要不去勸娟子答應他,他就叫道上的人明天砸了我的俱樂部。我叫李秘書通知各部主管,作好明天清盤的準備;也讓李秘書通知幾位股東,明天召開臨時股東會,把這個特殊情況向股東匯報。”


    馬蘭寧折不彎,眉宇中透出一股豪氣。


    歐陽雪心裏對馬蘭生出敬意,但他對馬蘭去見娟子還是不理解:“最終你還是去勸了娟子就、就範?”


    馬蘭聲音嘎啞的說:“李秘書對我說,娟子想見我。”


    “她?”歐陽雪不解的看著馬蘭。


    “是的,娟子見到我時,她的精神快崩潰了,她抽泣著,已經哭不出淚來。她呆呆的望著我,說一想到灰姑娘的日子,她的心就在顫抖,我一下就明白她屈服了,她不像當年的我……”


    馬蘭再也控製不住,眼裏的淚水流了下來:“她向我要房間的鑰匙……我無話可說,雖然在心裏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同為女人,我知道她心中的苦。我告訴她,李秘書會把鑰匙給她,然後我帶上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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