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之後，朝堂上的事情，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宋合卿本還打算繼續勸說，但看她態度堅決，也就知趣的住口不言。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相信他們還有挽回的機會。不過有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趙南玉似乎並不願意和他離婚。
趙南玉盯著自己的姐姐，就像是一頭餓狼，怎麽可能讓她就這麽走了？
姐弟二人一同在一家飯館用過午餐，宋巒甚至還飲了一口酒，有些微醺，腦袋有些暈，臉頰也有些發紅，走到外麵，被冷風一吹，臉色便漸漸恢複正常。
宋合卿扶著她上了馬車，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你母親那邊，我會照顧好的。”
何況林姨娘自己過得也是悠閑自得，整天搗鼓著自己的寶貝，閑著無事便往店裏添新衣服。
宋巒乖巧頷首：“明白。哥，你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勉強自己。”
新帝繼位後，宋家的情況如何，誰也說不準。但絕對要好於原著，不至於全家被放逐。
宋合卿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頭，“不枉我對你這麽好。”
一路行來，宋巒心中大定，踏著積雪，歡快的與自己玩耍，腳下的紅靴，刻意在積雪中踩出一個個足印。
宋巒在積雪中來回踱步，感覺鞋底濕漉漉的，這才戀戀不舍的回到院中。
她一進門，就看到趙南玉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圓領毛衣，腰間別著一個小香包，眉目精致，而他肩膀上，則躺著一張臉，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似的。
宋巒上前，順手從他懷裏抱住他，在他光滑的臉蛋上掐了一把：“怎麽啦?”
識哥有些不好意思承認，他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他爹不讓他在雪地裏玩耍。
“隨他鬧。”趙南玉說道。
宋巒才沒理會趙南玉，而是耐著性子問道：“你是不是對我娘有意見？”
“我要做一個雪人，爸爸不讓。”
她要把自己的手，往自己的母親麵前一推。
趙南玉連忙說道：“今天下雪了，這麽冷的天，他要是在外麵玩，會感冒的。”
“那也是。”薑芃姬垂眸，柔聲道，“你也不會希望自己也得了病吧？”
“嗯。”他抱著她，“行，我給你檢查一下。”
他知道娘親最愛做的就是各種雪人，所以就想送給娘親一個。識哥兒自己也不喜歡玩耍，還是回去多練字吧。
“行了，別老來煩你媽，作業還沒做好呢。”
“好的，爹，我明白了。”
知哥自己下了田，在丫鬟的帶領下，往院子裏的一間書房走去。
宋巒隻覺胸口空蕩蕩一片，好一會才適應過來。
“為什麽鞋是濕漉漉的？”趙南玉一雙眼睛，看到宋巒濕了的鞋底，不由的說道。
“什麽？真的？我可沒有留意。”宋巒假裝低下腦袋，故作不知。
趙南玉扶著她走到床頭坐下，半跪在她麵前，幫她把腳上的鞋襪脫掉，看著她濕漉漉的長襪，他歎了口氣，“這麽大的孩子，怎麽能這麽調皮。”
宋巒渾身不舒服，想要抽回一條腿：“你先站著，我自己能行。”
趙南玉抓著她纖細白皙的腳踝，又將她的鞋襪都給扒了下來，摸了摸她白皙細膩的腳丫，眼眸一沉，對著她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我幫你。”
他拿出一雙新的長統襪，慢慢給她穿上。宋巒一低頭，便能看到他蒼白的麵容，男子一副認真的模樣，像是在辦什麽大事。
趙南玉將鞋襪換上，然後給她取來一雙放在床下的鞋，輕聲道：“好了。”
“謝謝。”陳曌對她道了聲謝。
“我們是一家人，不用多禮。”
宋巒心中一沉，她總覺得，男主角愛上她了！？為什麽男主角會越來越沉迷啊！？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做？”
趙南玉挑了挑眉毛，說道：“我已經很忙了。”
宋巒對他並不在意，隻是想從他口中套出一些宮中的信息，比如，皇帝是否封了儲君？
她吞吞吐吐，“我今天聽說，最近朝中局勢不太穩定，皇帝已經殺人無數，你沒事嗎？”
趙南玉笑眯眯的說道：“你不用擔心，這件事跟我沒關係。”
宋巒見無法從蘇羽口中套出什麽，冷笑道：“還好，你安然無恙。”
趙南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他的心裏，充滿了喜悅。
眼看著就要吃晚飯了，趙南玉派來的太醫，也來了。
趙南玉讓丫鬟端上一壺溫水，這才去了內室。
宋巒蓋著棉被，呼呼大睡，午睡還未醒來。趙南玉湊到她身邊，伸手拉住她，說道：“該醒了。”
宋巒茫然睜開雙眼，抬頭望去，窗外一片漆黑。她慢慢下床，走到外麵，看到外麵有兩個陌生人。
“他們是誰？”
“大夫。”趙南玉應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吧，我們會定期來檢查的。”
聞言，宋巒放下心來，隻當是自己廢物之軀出了問題。紀雲舒將手伸給他，讓他給自己診脈。
房間裏一片寂靜，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宋巒才聽到他道：“喜得千金，喜得貴子。”
她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滿臉都是“懷孕”二字，根本就沒有聽到醫生和趙南玉在說什麽。
趙南玉倒是沉得住氣，拿出一大把銀兩，讓人恭謹的將人請出去。
宋巒吞了吞唾沫，一雙美眸瞪得溜圓：“我有身孕了？”
趙南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嗯。”
“我哪來的身孕？我……我吃了避子湯，還有……還有……”
趙南玉一隻手按在卿語的肩膀上，仿佛看出了卿語的緊張與害怕，說道：“這樣不好麽？”
是不是很好？這是什麽好消息？宋巒心亂如麻，卻無法說出放棄生育二字。
趙南玉臉上的笑容頓時又是一僵，“你不是說，我也有一個姐姐嗎？”
“沒有。”
他冷冷的說了一句：“安心養病。”
宋巒想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最終隻能喊了一聲：“趙南玉。”
“願聞其詳。”趙南玉對自己這個弟弟，還是很疼愛的。他也很希望，能有宋巒這般，嬌滴滴，嬌滴滴的女孩。
宋巒原本還想說，自己對此子並無反感。
她的心裏，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喜悅。
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沒事了。”陳曌對著陳曌說道。
宋巒有了身孕的事情，她並沒有隱瞞，趙三娘和老夫人都得到了消息。讓人給她帶了不少的補藥。
宋巒原本心情不錯，但這麽多人進進出出，也讓她有些不安。三太太閑著也是閑著，就給她熬了一碗粥，想到宋巒懷著弟弟小時候大發脾氣，不肯吃東西，三娘就擔心，擔心她又會做傻事，時不時的跑到她的房間來跟她說幾句話。
“醫生說了什麽時候生的？”
此刻，宋巒的腹部依舊平整，沒有懷孕的痕跡。
“不清楚。”紀雲舒搖了搖頭。
她當時腦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沒有時間去詢問。
三房歎了一口氣，拉著紀雲舒的手，認真道：“前三個月，是最關鍵的，我懷孕的時候，可是很小心的，就算是我，也是一動也不能動。”
宋巒撫著小腹，心中有種異樣的感受，新生的生機在體內誕生，這種奇妙的感受，令人迷醉。
三房微微一笑，目光在紀雲舒臉上轉了轉，又道：“你聽我胡說八道什麽，你也是有兒女的，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宋巒輕聲應了一句：“好吧，我記住了。”
雖然剛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很難相信，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再加上趙南玉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所以，她很高興自己的兒子能回來。
三太太被紀雲舒說服，心中一喜，端起一碗溫水，想了想，才說，“阿巒，我知道，阿玉對你來說，並不重要，雖然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我養了他很多年，他的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嗎？”
紀雲舒不緊不慢的解釋：“阿玉雖然倔強，可我能看出，他是真的很愛你，也很愛你，很想跟你共度餘生。”
宋巒萬萬沒有料到，三娘竟然會跟她說這種話，心中又是驚訝，又是尷尬，似乎自己的想法，都被人輕易看穿。
趙三夫哈哈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阿玉走的並不近，他也很少來看我，可就在昨天，他第一次跟我說了幾句話，可能是覺得你對他沒興趣，所以才讓我來跟你說幾句。”
宋巒呢喃：“此子，並非我拒絕。”
趙三娘眼中的笑容更濃了，將紀雲舒的手掌攥得更緊了幾分，“我也覺得，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不愛自己兒子的媽媽？你的腹中，隱藏著一個新的生命，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原來是我想多了，他不是討厭小孩嗎？”
原著中說，趙南玉一生無子。
“是啊，阿玉雖然冷淡了一點，可我覺得，凡是你給他生的孩子，他都會很高興的。”
宋巒放下心來，她再胡思亂想，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一直都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就像一個未卜先知的人，而眼前的小男孩，卻讓她明白，自己生活在一個現實的世界裏。
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各人有各人的歸宿。而不是那些冰冷冰冰的字眼。
懷孕後，侍女服侍她越發細心，宋巒本想為腹中胎兒縫製兩套貼身衣物，但礙於繡技不佳，不好送人，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可林嬤嬤做女紅可是一把好手，這幾天都在給她做鞋襪，為她以後的寶寶做衣服。
宋巒原本對此並不感興趣，此刻也是一臉好奇的跟在林嬤嬤身邊，“是不是縫的太窄了？”
那一雙襪子，都沒有她的巴掌大，等以後寶寶出來了，她能不能穿過？
林嬤嬤哈哈一笑：“我看她的年紀也不小了。”
“什麽？我怕寶寶穿不上！”宋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展顏一笑，雙眼微微一彎，道：“沒關係，等我長大了，我會讓你的衣服，送給你的。”
林嬤嬤沒有回答，隻是低頭專心的做著手中的襪，自從她懷孕後，她的心思就單純了許多，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穿過這些襪子的。
*
除夕之夜，是京都的傳統。
宋巒得知此事後，一直吵著要去外麵走走，但這一次，她卻不敢貿然離開，因為她懷著孩子。
還好，趙南玉並沒有將她綁起來的意思，而是將她綁成了一個大粽子，拉著她往外走，趙府離燈籠鋪的街道也不算太近，可他還是讓她上了一輛馬車。
宋巒有些不甘心，臉色陰沉如水，與他商議道：“要不，我們步行過去？”
“雪還沒融化呢，我擔心你會摔倒。”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居然還會走不動路？”
趙南玉緊咬著嘴唇，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宋巒走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道：“你不是在這裏麽，你怎麽不多注意一下我？”
趙南玉俏臉一紅，“嗯”了一聲，然後拉著她的胳膊道：“走吧。”
街上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街道兩旁，到處都是擺攤的，清一色的花燈，一件比一件精美，每一件都精美異常，每一件都栩栩如生，看得人眼花繚亂。
小販操著一口標準的土腔，道：“這位先生，您要不要去買一支發簪？你長得這麽漂亮，再配上一支發簪，那就更漂亮了。”
宋巒朝攤位望去，隻見紅綢上，整整齊齊的擺滿了各種發釵，樣式獨特，工藝精致，卻以白銀居多。
宋巒翻了翻白眼，拿起一支蝴蝶形狀的發簪，抬起頭來，看向趙南玉：“我要它。”
趙南玉伸出纖細的十指，將那枚發簪取了下來，放在眼前，臉上露出一抹柔和之色，隨後，他將那枚發簪，放在了她的頭上。
二人貼得極緊，宋巒嗅著他的氣息，白皙的耳垂微微泛紅，問道：“好看嗎?”
“好看。”趙南玉伸手將她的頭發整理了一下，然後說道。
宋巒咧嘴一笑，伸出頭來，向老板問道：“這東西怎麽賣？”
“兩百文。”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趙南玉不動聲色地從錢袋裏掏出一兩碎銀，遞給他：“剩下的，你不用還了。”
宋巒能離開府邸，心中高興，也不多說什麽，笑道：“公子，你可真大方。”
趙南玉摸了摸卿語的頭，並未反駁。
宋巒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他不說還好，一說出來，便沒有什麽好處，而且每次都會說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
這一天，很多年輕的情侶帶著自己的兒子，在大街上閑逛，臉上都帶著燦爛的微笑。
走過一條長街，可以看到一條小橋，小橋上站著許多年輕男女，大部分都是羞澀地背對著對方。大多數人都是為了見自己的心上人而來。
她爹娘都清楚，但大梁風氣開明，這樣的日子見麵，誰也沒意見。他的家人也不會阻止他。
宋巒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正是她最討厭的趙朝。
看來，當初媒人安排的那一樁婚事，是沒有一樁是成功了。
趙朝旁邊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張小圓的臉蛋，明亮的眼睛，紅撲撲的臉蛋，羞澀的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隻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手絹。
趙朝一臉平靜，可若是細看，卻是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不耐煩。他對麵前的女孩，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
趙朝實在是累壞了，這幾天他的娘親一直催著他去相親，讓他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他看上的人，一個都沒有。
趙朝看人很準，也很挑剔，如果他的妻子長得很帥，他就擔心他妻子會像他妻子那樣。長得醜也不好。
性格比較軟，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尤其是那些脾氣暴躁的。
於是，趙朝便將那些女子都給趕走了，而他的老媽也是被他氣的連吃飯都沒胃口，今天晚上，他就被他從家裏帶了出去，還托了關係，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趙朝一直很欣賞這個女子，不管是容貌還是身材，他都很欣賞，但就是性子有些無趣，兩人在這裏等了半個多小時，她也沒說過一句話。
趙朝有些不耐煩了。
宋巒立於橋梁之上，伸手指向一旁的趙朝道：“三哥身旁那位，可是他看中的女子？”
湖邊的風很大，趙南玉將她抱在懷裏，披著一件寬大的披風，遮住了她的臉，“不是。”
“應該不至於吧，誰見你有自己心愛的人，就在你麵前，你都不動一下？”
“嗯。”陳曌應了一聲。
宋巒心情大好，臉色也好了不少，臉頰紅撲撲的，紅潤的嘴唇，讓人忍不住想要吃一口。
宋巒剛要開口詢問趙朝之事，卻被對方打斷。誰知麵前的男子卻攬著她的腰肢，把她往角落裏拖去。
牆角沒有點燈，隻能借著微弱的月光，勉強能看到來人。
趙南玉心中一動，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然後將她的嘴唇湊到她的嘴邊，然後一口咬在了他夢寐以求的嘴唇上。
力道不大，卻讓宋巒微微一疼，倒抽一口涼氣。
趙南玉嚐了一口，這才將手從她的臉上移開，滿意的舔了舔嘴唇，“甜的。”
宋巒擦了擦嘴，狠狠捶了蘇羽一拳，“你這家夥，真是可怕！”
趙南玉笑眯眯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將她按在牆上，然後狠狠的吻了下去。
這一吻，格外溫柔，宋巒隻覺腦袋脹痛，幾乎無法喘息。
她的嘴唇是紅色的，甚至還有點紅腫。
宋巒氣得都不願意跟他說話了，臉色一沉，低聲抱怨道：“你好煩。”
趙南玉伸手欲去，宋巒卻是不肯，毫不客氣將其推開，道：“我要比你先到。”
跟在他身邊，誰知道會不會被人發現？
趙南玉老老實實的站在她的身邊，隻有兩步之遙。
剛走到橋邊，宋巒就看到趙朝走了過來，臉色一寒，連那虛偽的笑容都沒有了。
“二嫂?”趙朝顯然也是未曾料到會見到她，當即訝然道。
他本以為，宋巒會不會故態複萌，趁機調戲一番。
趙朝目光一寒，當他看到二弟站在自己的二弟時，驚訝道：“二哥，你也來了。”
“是啊，她就是個愛熱鬧的人。”趙南玉道。
趙朝注意到自己二弟今天的情緒似乎很不錯，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這段時間，趙朝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家鄉，而是躲到了朋友的家裏，因此並不知曉宋巒有了身孕。
他問：“二哥和大嫂吃飯了沒有？”
“尚未。”趙南玉沉聲回道。
宋巒也感覺到饑餓，或許是因為腹中胎兒的緣故，她很容易饑餓，對食物的要求很高，甜的，熱的，油的，蔬菜的，她都不喜歡。
三人一起前往一家餐廳，宋巒躍躍欲試，要了一盤她早就想吃的鴨子，垂涎三尺。
趙南玉看著她，溫言說道：“你可別再嘔吐了。”
宋巒隻是想要，哪怕是將自己的食物全部吐出去，也無法抗拒。她摸著自己的肚皮笑道，“他最近很聽話，不管我怎麽喂，他都不吵了。”
多吃點，人的臉色也會好看一些。
趙朝眉毛一挑，道：“你怎麽來了？”
“她懷孕了。”趙南玉搶在她前麵說道。
趙朝神色一動，望向宋巒的目光有些複雜，緩緩下移，落在其小腹上，又移開。
他勉強笑了笑，道：“二弟，恭喜你了。”
趙朝捏了握拳頭，心中有太多話想說，卻又不能說。
趙朝看著自己二弟那毫不掩飾的喜色，心中一沉。
宋巒隻顧著吃鴨子，根本沒有理會趙朝的臉色，但趙南玉卻是看到了這一幕，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滯，他能感覺到，趙朝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且不是什麽好事。
趙朝低聲道：“天空之藍。”
趙南玉的身體，瞬間僵在了原地。
他幾乎忘了，自己給宋巒下的天青之毒，還殘留在體內。
當日，趙南玉得知宋巒有了身孕，欣喜若狂，向醫師請教，卻將此事給忘了。
當年，他下了一種慢性毒，就是為了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那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他們活下去，可是，這就是他自找的嗎？
宋巒突然感覺身邊的男子麵色一沉，轉頭一看，卻見趙南玉麵色蒼白，身體僵直，雙眼布滿血絲，頓時笑道：“你沒事吧？”
“沒事。”趙南玉連正眼看她的目光都沒有，隻是有些幹澀的說道。
他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等一下，我要去看看。”
宋巒托著腮，開心的雙腳不停的搖晃著，眼睛亮晶晶的，道：“想啊。”
她從來沒有看過古時候的焰火，也不明白這世上的春節居然如此的熱鬧，如此的熱鬧。
“我說了，你可以走了。”
“好。”王耀應了一聲。
宋巒見蘇羽與趙朝欲言又止，故意將其打發走。但她並不在意這兩個哥哥會怎麽說，還是讓她一個人呆著比較好。
“好，我這就去放煙火。”
趙南玉讓自己的仆人走了過來，這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眉心有一道刀疤的男子，麵容冷峻，看起來很是凶悍，他對手下說道：“把她送到窗前，好好伺候她。”
“是。”陳曌應了一聲。
宋巒離開後，趙南玉久久不語。
趙朝皺眉，不知如何開口，他的確厭惡宋巒沒錯，但對他的成見，卻是如此之深，短短數月時間，根本無法抹去。
另外，趙朝並未預料到，宋巒竟有了身孕，二弟似乎並不是那種癡情之人。
想了想，趙朝輕聲道：“二弟，我......”
趙南玉喝了一口酒，目光淩厲的說道：“令師何時能入京？”
趙朝啞然，自己的師父是一個遊曆天下的道人，經常沒有固定的住處，就算是他，也很少能找到師父，上次打聽到天青的下落，也隻是給師父發了一封信，詢問了一下天青的情況，結果還沒有等到回複，師父就失蹤了。
白雲飛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很少和我聯係，不過，我看了他留給我的那本書，卻始終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
這是他師父一時興起煉製出來的，因為他從未對人使用過，所以他並沒有配製出任何的解藥，但是趙朝卻是親眼目睹了這種毒對那些小獸的效果，他們的生命力會被一點點的抽光，最終枯萎而亡，而且是以最殘忍的方式死去。
他安慰自己，宋巒服用的丹藥不多，數量也不算太多，或許能治好。但這種保命之法，估計除了他師父之外，沒人會。
趙南玉一把將茶杯給摔成了碎片，尖銳的碎片刺穿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流淌而出，他的麵色變得無比的蒼白，他看著趙朝，眼中滿是血絲，道：“你有什麽好的方法可以完全驅除我體內的毒素嗎？”
趙朝也不好說謊，垂著腦袋，低聲道：“隻有等我主人歸來了，他才會過來。”
趙南玉冷笑一聲，雙拳猛地捶打在桌子上，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道：“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你師傅回來了嗎？！”
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趙南玉為了尋找清竹道人，已經派出了所有的人手，但卻始終沒有任何結果。
他的手突然一軟，整個人癱倒在椅背上，呼吸有些粗重，聲音沙啞：“會怎樣?”
趙朝神色一僵，一時間沒有明白二弟是怎麽回事，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二哥如此模樣，心中更是難受，宋巒的腹中，可是他二弟的骨肉。
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嫂體內的餘毒，需要用藥才能控製，所以，她的孩子，很有可能會中毒，到時候，她的命，她的手腳，都是未知之數，更何況……”
他的話戛然而止。
趙南玉抿了一口冰涼的茶水，問道：“還有什麽？”
趙朝目光低垂，沉聲道：“更何況，就算二哥不在意這兩個小家夥的身體康健，二嫂能否在分娩中保住性命，也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情。”
宋巒本就虛弱，在她剛出生時，便遭遇不測，至今無人知曉她的孩子。最關鍵的是，宋巒如今的狀態，比四年前還要糟糕。
以他二弟如今對宋巒情之深厚，恐怕無法承受宋巒之死。
趙南玉沉默了，或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緊緊攥著，讓他無法呼吸。
他還是不甘心，咬著牙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趙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二哥，你對她有幾分好感？”
愛到什麽程度？以前他看她不爽，恨不得她趕緊去死，可是現在，他卻很喜歡她。她的任性，她的任性，她的任性，她的撒嬌，都是那麽的可愛。
他要將她的生活，牢牢地掌握在自己創造的天地中。
既然她愛穿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那麽，就給她拿來。
“我要她。”趙南玉淡淡的說道。
趙朝有些意外，又有些後悔，自己的二弟，居然被宋巒給殺了。
他抬頭看向自己的二弟，聲音有些沉重：“二哥，此子不可留。”
就算宋巒平安分娩，也有可能在數月內死去，亦或者一出生就身死道消，新生兒根本無法承受天青色之毒，無論服用多少靈藥，都無濟於事。
趙南玉的笑聲越來越大，“你確定不能幫我？我不管他出生之後怎麽樣，我都會把他撫養成人。”
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來了，宋巒對他還是很在意的，還學會了給他縫製鞋襪，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
宋巒對他，本就沒什麽好感，如果讓她打掉，她會對他恨之入骨。
趙朝也明白，二哥是不願意這麽做的，他很是遺憾，當初他那麽果斷的將自己的毒交給了自己的二弟，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二弟，你先聽我說。”
一天不解毒，她的病就不會好。
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讓她活著。
“嗯。”趙南玉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相比於他的兒子，他更不能丟了宋鸞。
不過仔細想想，被宋巒記恨，未必不好，愛得不深，仇恨卻很深，一輩子都忘不掉。
從今以後，他隻能對她好了。
*
趙南玉說的沒錯，這座城市的大門外，確實是有煙火在燃放。
夜風凜冽，宋巒立在窗前，猩紅的衣衫隨風而動，讓她感覺到了一絲寒意。無數人都在仰頭看著這場煙火。這一幕，簡直就像是過節一樣。
宋巒盯著煙火片刻，臉頰已被寒風熏得通紅，她倚著護欄，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如同一尊守護神，紋絲不動。
宋巒手指點在冰冰的手指上，她搓了搓，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她剛一轉身，一個有些眼熟的麵孔便出現在她左手邊。
懷瑾一襲紅色勁裝，朱唇銀牙，絕美的容顏在眾人之中格外奪目，他剛要奔向她，便被宋巒旁邊的壯漢擋了下來。
宋巒咳嗽一聲，道：“放開他。”
侍衛將懷瑾放了出來。
宋巒感覺懷瑾就像是一個流浪漢，天天盼著她回來。
她看了他一眼，歎息一聲：“你一直跟著我？”
懷瑾乖巧的點了點頭，他是個膽小鬼，但被人揍了一頓，還是會吸取教訓的。我一直跟著你，誰也找不到我！”
他很得意。
宋巒哈哈一笑，不管怎麽說，懷瑾都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少年。
她朝他走近一步，問道：“懷瑾，你是不是沒什麽自己要幹的事？”
一直跟隨在她身邊，沒有自己的人生。
懷瑾撇了撇嘴，他原本住在南蠻人，但那地方早就被人滅了，被人買走，他就做好了混口飯吃的準備。
可宋巒將他從泥潭中拉了回來，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天，她站在自己眼前，光彩奪目。
懷瑾不過是一心想要追隨她罷了，平時說話尖酸刻薄，更沒有什麽好友。
雖然是個值得慶祝的節日，但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是。我自己都不清楚。”
宋巒眉頭一皺，道：“你要讀書？”
“我不想要。”
“所以，你要創業嗎？”
“這樣啊，似乎挺好聽的。”懷瑾想了想，阿巒可是愛財如命啊！
聞言，宋巒放下心來，問道：“你帶了銀子沒有？”
懷瑾猛的點了點頭，得意道：“那是自然，這些年我也存了些錢，不過跟你的私房錢沒法比。”
宋巒露出欣喜笑容，“不如你自己經營一家店鋪，將來遇見心儀女子，便將其迎娶，從此過一生。”
懷瑾隻當沒聽見，低頭低頭，低頭盯著腳尖。
宋巒撫摸著還算平整的腹部，道：“懷瑾，我懷孕了，你不用管我，我隻是想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
她是真的不願意跟別的男子有任何瓜葛，光是趙南玉，就足以讓她忍受。
再說了，她喜歡上了趙楠羽，可從頭到尾，她都把他當成一個天真的哥哥，而不是愛情。
懷瑾抬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啥！？你怎麽說話的！？”
宋巒微笑道：“是啊，我懷孕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很幸福，你不用為我操心，你還年輕，活得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懷瑾瞪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最恨的就是這個趙南玉，這個虛偽的家夥！在他看來，趙南玉根本就不是宋鸞的對手。這兩個人看起來很般配。
他伸手去摸她的小腹，卻又停了下來，因為他怕弄傷了她。
他抱怨道：“你看看，我怎麽跟你說的！”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讓宋巒將和離書扔到趙南玉的身上，這樣的話，趙南玉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懷瑾越想越生氣，如今宋巒懷孕，他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行了行了，不生氣了。你先去忙你的生意吧。”她慈愛的看了一眼懷瑾，又道：“天氣很涼，下次出去要多加衣服。”
懷瑾憤怒的轉身，“你把我趕走，我永遠都不會跟你說話。”
宋巒並未追趕，這番話語，懷瑾若能聽到，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等她回到房間，發現趙南玉還在房間裏。而趙朝，卻不見了蹤影。
宋巒對他要去哪裏，並不在意，甚至沒有詢問。
她一邊啃著花生米，一邊問道：“咱們啥時候回去？”
趙南玉用力的掐著她的手，隻感覺到一陣疼痛，而他的眼睛，也是微微泛著紅色，布滿了紅色的紋路，看上去很是恐怖。
“怎麽啦?”宋巒問。
趙南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方才開口說道：“沒什麽，你很困嗎？”
宋巒道：“嗯，我要回家休息。”說著說著，她的話題突然就多了，“大概是因為有孩子的緣故，我最近睡覺的時間都比較長，吃飯的時候也比較多，我感覺自己好像長了不少。”
趙南玉耐著性子，默默的聽著，心裏卻是愈發的不是滋味，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不是，你長得很漂亮。”
宋巒俏臉微紅，抿嘴輕笑：“被你這麽一說，我反而尷尬了。”
趙南玉苦笑說道：“我沒開玩笑，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的五官，他都很喜歡。
走到樓下，宋巒悄悄拉了拉他，趙南玉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握緊了她的手。
雖然還是清晨，但街上還是人來人往。
二人攜手而行，即將抵達趙府大門之時，宋巒卻是突然停了下來，擋在了趙南玉的麵前，背對著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雙眼。
宋巒率先投懷送抱，雙臂環在其腰部，聞了聞他的氣息，閉目道：“是啊，我今日好高興。”
“那就多謝了。”
肯把她送出去，還肯這麽有耐性的陪她。
趙南玉揉了揉她柔順的頭發，宋巒繼續道：“若是你嚴格約束我，經常陪我出去，或許我會越來越愛你。”
若是換做平常，趙南玉肯定高興壞了。但今天晚上，他的心很沉，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
他隻能道：“好。”
趙南玉一直沒有決定，如何將自己的兒子告訴宋巒，但時間一長，宋巒便越發對那個還未出世的嬰兒產生了深厚的情感。
宋巒忽然覺得，與趙南玉在一起，或許並不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或許，她可以改變自己？總不能像原著中那樣，變成一個怪物吧？
她承認，有他在，她就不想走了。
宋巒想明白了這一點，心情也開朗了不少，他對趙南玉的好感，也多了幾分。
她踮起腳，在他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她的臉皮畢竟不夠，被他這麽一吻，臉頰都紅了。
趙南玉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
趙南玉最終沒有說自己打胎的事情，而是一個人在房間裏呆了一晚上。
第二日，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顯得很是憔悴。
趙南玉有些疲倦的來到臥室，將一個小巧的盒子拉開，那是他讓人給他準備好的衣物，他的手指在上麵輕輕的摩挲著，手指有些發顫。
趙南玉拿出一個上了鎖的盒子，將所有的衣服都裝了進去，並且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拿出來。
越快越好，宋巒越想越好，他腳步一頓，腳步像是有千斤之重，一步一步，向她的房間走去。
宋巒躺在院中的一張躺椅上，裹著一層薄薄的被子，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趙南玉走到她的旁邊坐下，也不弄醒她，隻是靜靜的望著她，然後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宋巒睜開眼，眼中滿是迷茫之色。
“是不是我把你叫醒了？”趙南玉問道。
宋巒搖搖頭：“沒有，一定是在夢中！”
“你在做夢嗎？
“我做了個夢，我做了個夢。”
一個兩個多月大的小孩，居然敢踹人？夢想終究隻是夢想。
“是嗎?”趙南玉低頭問道。
宋巒第一次懷孕，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她開心的揉著自己的小腹，“雖然他還很小，但我想，等他長大後，一定會很調皮。”
宋巒一邊說，一邊將他的雙手按在肚子上，欣喜道：“那你就去試試，看他答不答應。”
趙南玉將雙手放在那塊石頭上，半晌才說道：“他現在還沒學會踹人呢。”
宋巒回道：“弟子明白，弟子也就是事先通知一下。多跟他說幾句話，以後他就能更接近我了。”
趙南玉忍無可忍，握住了阿巒的手，他麵無表情的盯著她，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咽了回去，最後，他咬了咬牙，一字一頓的開口：“阿巒，我們不想要這個孩子。”
他沒有去詢問她的情況，而是已經做出了決定。
宋巒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怔怔道：“這是怎麽回事？”
不要是什麽意思？
輕描淡寫的一句，卻要了她的性命。
趙南玉有些尷尬的移開了視線，苦笑著說道：“我不能生下他。”
宋巒有些驚訝，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如此平靜，“為什麽?”
趙南玉一把將紀雲舒摟在懷裏，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說：“我已經找醫生說了，你的病很重，你不要再要了。”
宋巒喘不過氣來，臉色蒼白，欲要從他懷裏掙出來，卻被他用力一扯，整個人都陷進了他的懷裏。
宋合卿本還打算繼續勸說，但看她態度堅決，也就知趣的住口不言。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相信他們還有挽回的機會。不過有一點他沒有說，那就是趙南玉似乎並不願意和他離婚。
趙南玉盯著自己的姐姐，就像是一頭餓狼，怎麽可能讓她就這麽走了？
姐弟二人一同在一家飯館用過午餐，宋巒甚至還飲了一口酒，有些微醺，腦袋有些暈，臉頰也有些發紅，走到外麵，被冷風一吹，臉色便漸漸恢複正常。
宋合卿扶著她上了馬車，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你母親那邊，我會照顧好的。”
何況林姨娘自己過得也是悠閑自得，整天搗鼓著自己的寶貝，閑著無事便往店裏添新衣服。
宋巒乖巧頷首：“明白。哥，你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勉強自己。”
新帝繼位後，宋家的情況如何，誰也說不準。但絕對要好於原著，不至於全家被放逐。
宋合卿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頭，“不枉我對你這麽好。”
一路行來，宋巒心中大定，踏著積雪，歡快的與自己玩耍，腳下的紅靴，刻意在積雪中踩出一個個足印。
宋巒在積雪中來回踱步，感覺鞋底濕漉漉的，這才戀戀不舍的回到院中。
她一進門，就看到趙南玉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圓領毛衣，腰間別著一個小香包，眉目精致，而他肩膀上，則躺著一張臉，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似的。
宋巒上前，順手從他懷裏抱住他，在他光滑的臉蛋上掐了一把：“怎麽啦?”
識哥有些不好意思承認，他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他爹不讓他在雪地裏玩耍。
“隨他鬧。”趙南玉說道。
宋巒才沒理會趙南玉，而是耐著性子問道：“你是不是對我娘有意見？”
“我要做一個雪人，爸爸不讓。”
她要把自己的手，往自己的母親麵前一推。
趙南玉連忙說道：“今天下雪了，這麽冷的天，他要是在外麵玩，會感冒的。”
“那也是。”薑芃姬垂眸，柔聲道，“你也不會希望自己也得了病吧？”
“嗯。”他抱著她，“行，我給你檢查一下。”
他知道娘親最愛做的就是各種雪人，所以就想送給娘親一個。識哥兒自己也不喜歡玩耍，還是回去多練字吧。
“行了，別老來煩你媽，作業還沒做好呢。”
“好的，爹，我明白了。”
知哥自己下了田，在丫鬟的帶領下，往院子裏的一間書房走去。
宋巒隻覺胸口空蕩蕩一片，好一會才適應過來。
“為什麽鞋是濕漉漉的？”趙南玉一雙眼睛，看到宋巒濕了的鞋底，不由的說道。
“什麽？真的？我可沒有留意。”宋巒假裝低下腦袋，故作不知。
趙南玉扶著她走到床頭坐下，半跪在她麵前，幫她把腳上的鞋襪脫掉，看著她濕漉漉的長襪，他歎了口氣，“這麽大的孩子，怎麽能這麽調皮。”
宋巒渾身不舒服，想要抽回一條腿：“你先站著，我自己能行。”
趙南玉抓著她纖細白皙的腳踝，又將她的鞋襪都給扒了下來，摸了摸她白皙細膩的腳丫，眼眸一沉，對著她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我幫你。”
他拿出一雙新的長統襪，慢慢給她穿上。宋巒一低頭，便能看到他蒼白的麵容，男子一副認真的模樣，像是在辦什麽大事。
趙南玉將鞋襪換上，然後給她取來一雙放在床下的鞋，輕聲道：“好了。”
“謝謝。”陳曌對她道了聲謝。
“我們是一家人，不用多禮。”
宋巒心中一沉，她總覺得，男主角愛上她了！？為什麽男主角會越來越沉迷啊！？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做？”
趙南玉挑了挑眉毛，說道：“我已經很忙了。”
宋巒對他並不在意，隻是想從他口中套出一些宮中的信息，比如，皇帝是否封了儲君？
她吞吞吐吐，“我今天聽說，最近朝中局勢不太穩定，皇帝已經殺人無數，你沒事嗎？”
趙南玉笑眯眯的說道：“你不用擔心，這件事跟我沒關係。”
宋巒見無法從蘇羽口中套出什麽，冷笑道：“還好，你安然無恙。”
趙南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他的心裏，充滿了喜悅。
眼看著就要吃晚飯了，趙南玉派來的太醫，也來了。
趙南玉讓丫鬟端上一壺溫水，這才去了內室。
宋巒蓋著棉被，呼呼大睡，午睡還未醒來。趙南玉湊到她身邊，伸手拉住她，說道：“該醒了。”
宋巒茫然睜開雙眼，抬頭望去，窗外一片漆黑。她慢慢下床，走到外麵，看到外麵有兩個陌生人。
“他們是誰？”
“大夫。”趙南玉應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吧，我們會定期來檢查的。”
聞言，宋巒放下心來，隻當是自己廢物之軀出了問題。紀雲舒將手伸給他，讓他給自己診脈。
房間裏一片寂靜，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宋巒才聽到他道：“喜得千金，喜得貴子。”
她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滿臉都是“懷孕”二字，根本就沒有聽到醫生和趙南玉在說什麽。
趙南玉倒是沉得住氣，拿出一大把銀兩，讓人恭謹的將人請出去。
宋巒吞了吞唾沫，一雙美眸瞪得溜圓：“我有身孕了？”
趙南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嗯。”
“我哪來的身孕？我……我吃了避子湯，還有……還有……”
趙南玉一隻手按在卿語的肩膀上，仿佛看出了卿語的緊張與害怕，說道：“這樣不好麽？”
是不是很好？這是什麽好消息？宋巒心亂如麻，卻無法說出放棄生育二字。
趙南玉臉上的笑容頓時又是一僵，“你不是說，我也有一個姐姐嗎？”
“沒有。”
他冷冷的說了一句：“安心養病。”
宋巒想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最終隻能喊了一聲：“趙南玉。”
“願聞其詳。”趙南玉對自己這個弟弟，還是很疼愛的。他也很希望，能有宋巒這般，嬌滴滴，嬌滴滴的女孩。
宋巒原本還想說，自己對此子並無反感。
她的心裏，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喜悅。
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沒事了。”陳曌對著陳曌說道。
宋巒有了身孕的事情，她並沒有隱瞞，趙三娘和老夫人都得到了消息。讓人給她帶了不少的補藥。
宋巒原本心情不錯，但這麽多人進進出出，也讓她有些不安。三太太閑著也是閑著，就給她熬了一碗粥，想到宋巒懷著弟弟小時候大發脾氣，不肯吃東西，三娘就擔心，擔心她又會做傻事，時不時的跑到她的房間來跟她說幾句話。
“醫生說了什麽時候生的？”
此刻，宋巒的腹部依舊平整，沒有懷孕的痕跡。
“不清楚。”紀雲舒搖了搖頭。
她當時腦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沒有時間去詢問。
三房歎了一口氣，拉著紀雲舒的手，認真道：“前三個月，是最關鍵的，我懷孕的時候，可是很小心的，就算是我，也是一動也不能動。”
宋巒撫著小腹，心中有種異樣的感受，新生的生機在體內誕生，這種奇妙的感受，令人迷醉。
三房微微一笑，目光在紀雲舒臉上轉了轉，又道：“你聽我胡說八道什麽，你也是有兒女的，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宋巒輕聲應了一句：“好吧，我記住了。”
雖然剛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很難相信，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再加上趙南玉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所以，她很高興自己的兒子能回來。
三太太被紀雲舒說服，心中一喜，端起一碗溫水，想了想，才說，“阿巒，我知道，阿玉對你來說，並不重要，雖然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我養了他很多年，他的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嗎？”
紀雲舒不緊不慢的解釋：“阿玉雖然倔強，可我能看出，他是真的很愛你，也很愛你，很想跟你共度餘生。”
宋巒萬萬沒有料到，三娘竟然會跟她說這種話，心中又是驚訝，又是尷尬，似乎自己的想法，都被人輕易看穿。
趙三夫哈哈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阿玉走的並不近，他也很少來看我，可就在昨天，他第一次跟我說了幾句話，可能是覺得你對他沒興趣，所以才讓我來跟你說幾句。”
宋巒呢喃：“此子，並非我拒絕。”
趙三娘眼中的笑容更濃了，將紀雲舒的手掌攥得更緊了幾分，“我也覺得，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不愛自己兒子的媽媽？你的腹中，隱藏著一個新的生命，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原來是我想多了，他不是討厭小孩嗎？”
原著中說，趙南玉一生無子。
“是啊，阿玉雖然冷淡了一點，可我覺得，凡是你給他生的孩子，他都會很高興的。”
宋巒放下心來，她再胡思亂想，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一直都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就像一個未卜先知的人，而眼前的小男孩，卻讓她明白，自己生活在一個現實的世界裏。
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各人有各人的歸宿。而不是那些冰冷冰冰的字眼。
懷孕後，侍女服侍她越發細心，宋巒本想為腹中胎兒縫製兩套貼身衣物，但礙於繡技不佳，不好送人，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可林嬤嬤做女紅可是一把好手，這幾天都在給她做鞋襪，為她以後的寶寶做衣服。
宋巒原本對此並不感興趣，此刻也是一臉好奇的跟在林嬤嬤身邊，“是不是縫的太窄了？”
那一雙襪子，都沒有她的巴掌大，等以後寶寶出來了，她能不能穿過？
林嬤嬤哈哈一笑：“我看她的年紀也不小了。”
“什麽？我怕寶寶穿不上！”宋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展顏一笑，雙眼微微一彎，道：“沒關係，等我長大了，我會讓你的衣服，送給你的。”
林嬤嬤沒有回答，隻是低頭專心的做著手中的襪，自從她懷孕後，她的心思就單純了許多，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穿過這些襪子的。
*
除夕之夜，是京都的傳統。
宋巒得知此事後，一直吵著要去外麵走走，但這一次，她卻不敢貿然離開，因為她懷著孩子。
還好，趙南玉並沒有將她綁起來的意思，而是將她綁成了一個大粽子，拉著她往外走，趙府離燈籠鋪的街道也不算太近，可他還是讓她上了一輛馬車。
宋巒有些不甘心，臉色陰沉如水，與他商議道：“要不，我們步行過去？”
“雪還沒融化呢，我擔心你會摔倒。”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居然還會走不動路？”
趙南玉緊咬著嘴唇，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宋巒走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道：“你不是在這裏麽，你怎麽不多注意一下我？”
趙南玉俏臉一紅，“嗯”了一聲，然後拉著她的胳膊道：“走吧。”
街上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街道兩旁，到處都是擺攤的，清一色的花燈，一件比一件精美，每一件都精美異常，每一件都栩栩如生，看得人眼花繚亂。
小販操著一口標準的土腔，道：“這位先生，您要不要去買一支發簪？你長得這麽漂亮，再配上一支發簪，那就更漂亮了。”
宋巒朝攤位望去，隻見紅綢上，整整齊齊的擺滿了各種發釵，樣式獨特，工藝精致，卻以白銀居多。
宋巒翻了翻白眼，拿起一支蝴蝶形狀的發簪，抬起頭來，看向趙南玉：“我要它。”
趙南玉伸出纖細的十指，將那枚發簪取了下來，放在眼前，臉上露出一抹柔和之色，隨後，他將那枚發簪，放在了她的頭上。
二人貼得極緊，宋巒嗅著他的氣息，白皙的耳垂微微泛紅，問道：“好看嗎?”
“好看。”趙南玉伸手將她的頭發整理了一下，然後說道。
宋巒咧嘴一笑，伸出頭來，向老板問道：“這東西怎麽賣？”
“兩百文。”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趙南玉不動聲色地從錢袋裏掏出一兩碎銀，遞給他：“剩下的，你不用還了。”
宋巒能離開府邸，心中高興，也不多說什麽，笑道：“公子，你可真大方。”
趙南玉摸了摸卿語的頭，並未反駁。
宋巒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他不說還好，一說出來，便沒有什麽好處，而且每次都會說一些她不喜歡的事情。
這一天，很多年輕的情侶帶著自己的兒子，在大街上閑逛，臉上都帶著燦爛的微笑。
走過一條長街，可以看到一條小橋，小橋上站著許多年輕男女，大部分都是羞澀地背對著對方。大多數人都是為了見自己的心上人而來。
她爹娘都清楚，但大梁風氣開明，這樣的日子見麵，誰也沒意見。他的家人也不會阻止他。
宋巒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正是她最討厭的趙朝。
看來，當初媒人安排的那一樁婚事，是沒有一樁是成功了。
趙朝旁邊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張小圓的臉蛋，明亮的眼睛，紅撲撲的臉蛋，羞澀的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隻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手絹。
趙朝一臉平靜，可若是細看，卻是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不耐煩。他對麵前的女孩，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
趙朝實在是累壞了，這幾天他的娘親一直催著他去相親，讓他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他看上的人，一個都沒有。
趙朝看人很準，也很挑剔，如果他的妻子長得很帥，他就擔心他妻子會像他妻子那樣。長得醜也不好。
性格比較軟，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尤其是那些脾氣暴躁的。
於是，趙朝便將那些女子都給趕走了，而他的老媽也是被他氣的連吃飯都沒胃口，今天晚上，他就被他從家裏帶了出去，還托了關係，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趙朝一直很欣賞這個女子，不管是容貌還是身材，他都很欣賞，但就是性子有些無趣，兩人在這裏等了半個多小時，她也沒說過一句話。
趙朝有些不耐煩了。
宋巒立於橋梁之上，伸手指向一旁的趙朝道：“三哥身旁那位，可是他看中的女子？”
湖邊的風很大，趙南玉將她抱在懷裏，披著一件寬大的披風，遮住了她的臉，“不是。”
“應該不至於吧，誰見你有自己心愛的人，就在你麵前，你都不動一下？”
“嗯。”陳曌應了一聲。
宋巒心情大好，臉色也好了不少，臉頰紅撲撲的，紅潤的嘴唇，讓人忍不住想要吃一口。
宋巒剛要開口詢問趙朝之事，卻被對方打斷。誰知麵前的男子卻攬著她的腰肢，把她往角落裏拖去。
牆角沒有點燈，隻能借著微弱的月光，勉強能看到來人。
趙南玉心中一動，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然後將她的嘴唇湊到她的嘴邊，然後一口咬在了他夢寐以求的嘴唇上。
力道不大，卻讓宋巒微微一疼，倒抽一口涼氣。
趙南玉嚐了一口，這才將手從她的臉上移開，滿意的舔了舔嘴唇，“甜的。”
宋巒擦了擦嘴，狠狠捶了蘇羽一拳，“你這家夥，真是可怕！”
趙南玉笑眯眯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將她按在牆上，然後狠狠的吻了下去。
這一吻，格外溫柔，宋巒隻覺腦袋脹痛，幾乎無法喘息。
她的嘴唇是紅色的，甚至還有點紅腫。
宋巒氣得都不願意跟他說話了，臉色一沉，低聲抱怨道：“你好煩。”
趙南玉伸手欲去，宋巒卻是不肯，毫不客氣將其推開，道：“我要比你先到。”
跟在他身邊，誰知道會不會被人發現？
趙南玉老老實實的站在她的身邊，隻有兩步之遙。
剛走到橋邊，宋巒就看到趙朝走了過來，臉色一寒，連那虛偽的笑容都沒有了。
“二嫂?”趙朝顯然也是未曾料到會見到她，當即訝然道。
他本以為，宋巒會不會故態複萌，趁機調戲一番。
趙朝目光一寒，當他看到二弟站在自己的二弟時，驚訝道：“二哥，你也來了。”
“是啊，她就是個愛熱鬧的人。”趙南玉道。
趙朝注意到自己二弟今天的情緒似乎很不錯，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這段時間，趙朝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家鄉，而是躲到了朋友的家裏，因此並不知曉宋巒有了身孕。
他問：“二哥和大嫂吃飯了沒有？”
“尚未。”趙南玉沉聲回道。
宋巒也感覺到饑餓，或許是因為腹中胎兒的緣故，她很容易饑餓，對食物的要求很高，甜的，熱的，油的，蔬菜的，她都不喜歡。
三人一起前往一家餐廳，宋巒躍躍欲試，要了一盤她早就想吃的鴨子，垂涎三尺。
趙南玉看著她，溫言說道：“你可別再嘔吐了。”
宋巒隻是想要，哪怕是將自己的食物全部吐出去，也無法抗拒。她摸著自己的肚皮笑道，“他最近很聽話，不管我怎麽喂，他都不吵了。”
多吃點，人的臉色也會好看一些。
趙朝眉毛一挑，道：“你怎麽來了？”
“她懷孕了。”趙南玉搶在她前麵說道。
趙朝神色一動，望向宋巒的目光有些複雜，緩緩下移，落在其小腹上，又移開。
他勉強笑了笑，道：“二弟，恭喜你了。”
趙朝捏了握拳頭，心中有太多話想說，卻又不能說。
趙朝看著自己二弟那毫不掩飾的喜色，心中一沉。
宋巒隻顧著吃鴨子，根本沒有理會趙朝的臉色，但趙南玉卻是看到了這一幕，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滯，他能感覺到，趙朝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且不是什麽好事。
趙朝低聲道：“天空之藍。”
趙南玉的身體，瞬間僵在了原地。
他幾乎忘了，自己給宋巒下的天青之毒，還殘留在體內。
當日，趙南玉得知宋巒有了身孕，欣喜若狂，向醫師請教，卻將此事給忘了。
當年，他下了一種慢性毒，就是為了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那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他們活下去，可是，這就是他自找的嗎？
宋巒突然感覺身邊的男子麵色一沉，轉頭一看，卻見趙南玉麵色蒼白，身體僵直，雙眼布滿血絲，頓時笑道：“你沒事吧？”
“沒事。”趙南玉連正眼看她的目光都沒有，隻是有些幹澀的說道。
他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等一下，我要去看看。”
宋巒托著腮，開心的雙腳不停的搖晃著，眼睛亮晶晶的，道：“想啊。”
她從來沒有看過古時候的焰火，也不明白這世上的春節居然如此的熱鬧，如此的熱鬧。
“我說了，你可以走了。”
“好。”王耀應了一聲。
宋巒見蘇羽與趙朝欲言又止，故意將其打發走。但她並不在意這兩個哥哥會怎麽說，還是讓她一個人呆著比較好。
“好，我這就去放煙火。”
趙南玉讓自己的仆人走了過來，這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眉心有一道刀疤的男子，麵容冷峻，看起來很是凶悍，他對手下說道：“把她送到窗前，好好伺候她。”
“是。”陳曌應了一聲。
宋巒離開後，趙南玉久久不語。
趙朝皺眉，不知如何開口，他的確厭惡宋巒沒錯，但對他的成見，卻是如此之深，短短數月時間，根本無法抹去。
另外，趙朝並未預料到，宋巒竟有了身孕，二弟似乎並不是那種癡情之人。
想了想，趙朝輕聲道：“二弟，我......”
趙南玉喝了一口酒，目光淩厲的說道：“令師何時能入京？”
趙朝啞然，自己的師父是一個遊曆天下的道人，經常沒有固定的住處，就算是他，也很少能找到師父，上次打聽到天青的下落，也隻是給師父發了一封信，詢問了一下天青的情況，結果還沒有等到回複，師父就失蹤了。
白雲飛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很少和我聯係，不過，我看了他留給我的那本書，卻始終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
這是他師父一時興起煉製出來的，因為他從未對人使用過，所以他並沒有配製出任何的解藥，但是趙朝卻是親眼目睹了這種毒對那些小獸的效果，他們的生命力會被一點點的抽光，最終枯萎而亡，而且是以最殘忍的方式死去。
他安慰自己，宋巒服用的丹藥不多，數量也不算太多，或許能治好。但這種保命之法，估計除了他師父之外，沒人會。
趙南玉一把將茶杯給摔成了碎片，尖銳的碎片刺穿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流淌而出，他的麵色變得無比的蒼白，他看著趙朝，眼中滿是血絲，道：“你有什麽好的方法可以完全驅除我體內的毒素嗎？”
趙朝也不好說謊，垂著腦袋，低聲道：“隻有等我主人歸來了，他才會過來。”
趙南玉冷笑一聲，雙拳猛地捶打在桌子上，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道：“這就是我剛才說的，你師傅回來了嗎？！”
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趙南玉為了尋找清竹道人，已經派出了所有的人手，但卻始終沒有任何結果。
他的手突然一軟，整個人癱倒在椅背上，呼吸有些粗重，聲音沙啞：“會怎樣?”
趙朝神色一僵，一時間沒有明白二弟是怎麽回事，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二哥如此模樣，心中更是難受，宋巒的腹中，可是他二弟的骨肉。
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嫂體內的餘毒，需要用藥才能控製，所以，她的孩子，很有可能會中毒，到時候，她的命，她的手腳，都是未知之數，更何況……”
他的話戛然而止。
趙南玉抿了一口冰涼的茶水，問道：“還有什麽？”
趙朝目光低垂，沉聲道：“更何況，就算二哥不在意這兩個小家夥的身體康健，二嫂能否在分娩中保住性命，也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情。”
宋巒本就虛弱，在她剛出生時，便遭遇不測，至今無人知曉她的孩子。最關鍵的是，宋巒如今的狀態，比四年前還要糟糕。
以他二弟如今對宋巒情之深厚，恐怕無法承受宋巒之死。
趙南玉沉默了，或許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緊緊攥著，讓他無法呼吸。
他還是不甘心，咬著牙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趙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二哥，你對她有幾分好感？”
愛到什麽程度？以前他看她不爽，恨不得她趕緊去死，可是現在，他卻很喜歡她。她的任性，她的任性，她的任性，她的撒嬌，都是那麽的可愛。
他要將她的生活，牢牢地掌握在自己創造的天地中。
既然她愛穿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那麽，就給她拿來。
“我要她。”趙南玉淡淡的說道。
趙朝有些意外，又有些後悔，自己的二弟，居然被宋巒給殺了。
他抬頭看向自己的二弟，聲音有些沉重：“二哥，此子不可留。”
就算宋巒平安分娩，也有可能在數月內死去，亦或者一出生就身死道消，新生兒根本無法承受天青色之毒，無論服用多少靈藥，都無濟於事。
趙南玉的笑聲越來越大，“你確定不能幫我？我不管他出生之後怎麽樣，我都會把他撫養成人。”
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來了，宋巒對他還是很在意的，還學會了給他縫製鞋襪，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
宋巒對他，本就沒什麽好感，如果讓她打掉，她會對他恨之入骨。
趙朝也明白，二哥是不願意這麽做的，他很是遺憾，當初他那麽果斷的將自己的毒交給了自己的二弟，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二弟，你先聽我說。”
一天不解毒，她的病就不會好。
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讓她活著。
“嗯。”趙南玉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相比於他的兒子，他更不能丟了宋鸞。
不過仔細想想，被宋巒記恨，未必不好，愛得不深，仇恨卻很深，一輩子都忘不掉。
從今以後，他隻能對她好了。
*
趙南玉說的沒錯，這座城市的大門外，確實是有煙火在燃放。
夜風凜冽，宋巒立在窗前，猩紅的衣衫隨風而動，讓她感覺到了一絲寒意。無數人都在仰頭看著這場煙火。這一幕，簡直就像是過節一樣。
宋巒盯著煙火片刻，臉頰已被寒風熏得通紅，她倚著護欄，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如同一尊守護神，紋絲不動。
宋巒手指點在冰冰的手指上，她搓了搓，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她剛一轉身，一個有些眼熟的麵孔便出現在她左手邊。
懷瑾一襲紅色勁裝，朱唇銀牙，絕美的容顏在眾人之中格外奪目，他剛要奔向她，便被宋巒旁邊的壯漢擋了下來。
宋巒咳嗽一聲，道：“放開他。”
侍衛將懷瑾放了出來。
宋巒感覺懷瑾就像是一個流浪漢，天天盼著她回來。
她看了他一眼，歎息一聲：“你一直跟著我？”
懷瑾乖巧的點了點頭，他是個膽小鬼，但被人揍了一頓，還是會吸取教訓的。我一直跟著你，誰也找不到我！”
他很得意。
宋巒哈哈一笑，不管怎麽說，懷瑾都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少年。
她朝他走近一步，問道：“懷瑾，你是不是沒什麽自己要幹的事？”
一直跟隨在她身邊，沒有自己的人生。
懷瑾撇了撇嘴，他原本住在南蠻人，但那地方早就被人滅了，被人買走，他就做好了混口飯吃的準備。
可宋巒將他從泥潭中拉了回來，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天，她站在自己眼前，光彩奪目。
懷瑾不過是一心想要追隨她罷了，平時說話尖酸刻薄，更沒有什麽好友。
雖然是個值得慶祝的節日，但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是。我自己都不清楚。”
宋巒眉頭一皺，道：“你要讀書？”
“我不想要。”
“所以，你要創業嗎？”
“這樣啊，似乎挺好聽的。”懷瑾想了想，阿巒可是愛財如命啊！
聞言，宋巒放下心來，問道：“你帶了銀子沒有？”
懷瑾猛的點了點頭，得意道：“那是自然，這些年我也存了些錢，不過跟你的私房錢沒法比。”
宋巒露出欣喜笑容，“不如你自己經營一家店鋪，將來遇見心儀女子，便將其迎娶，從此過一生。”
懷瑾隻當沒聽見，低頭低頭，低頭盯著腳尖。
宋巒撫摸著還算平整的腹部，道：“懷瑾，我懷孕了，你不用管我，我隻是想讓你過上更好的生活。”
她是真的不願意跟別的男子有任何瓜葛，光是趙南玉，就足以讓她忍受。
再說了，她喜歡上了趙楠羽，可從頭到尾，她都把他當成一個天真的哥哥，而不是愛情。
懷瑾抬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啥！？你怎麽說話的！？”
宋巒微笑道：“是啊，我懷孕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很幸福，你不用為我操心，你還年輕，活得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懷瑾瞪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最恨的就是這個趙南玉，這個虛偽的家夥！在他看來，趙南玉根本就不是宋鸞的對手。這兩個人看起來很般配。
他伸手去摸她的小腹，卻又停了下來，因為他怕弄傷了她。
他抱怨道：“你看看，我怎麽跟你說的！”
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讓宋巒將和離書扔到趙南玉的身上，這樣的話，趙南玉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懷瑾越想越生氣，如今宋巒懷孕，他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行了行了，不生氣了。你先去忙你的生意吧。”她慈愛的看了一眼懷瑾，又道：“天氣很涼，下次出去要多加衣服。”
懷瑾憤怒的轉身，“你把我趕走，我永遠都不會跟你說話。”
宋巒並未追趕，這番話語，懷瑾若能聽到，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等她回到房間，發現趙南玉還在房間裏。而趙朝，卻不見了蹤影。
宋巒對他要去哪裏，並不在意，甚至沒有詢問。
她一邊啃著花生米，一邊問道：“咱們啥時候回去？”
趙南玉用力的掐著她的手，隻感覺到一陣疼痛，而他的眼睛，也是微微泛著紅色，布滿了紅色的紋路，看上去很是恐怖。
“怎麽啦?”宋巒問。
趙南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方才開口說道：“沒什麽，你很困嗎？”
宋巒道：“嗯，我要回家休息。”說著說著，她的話題突然就多了，“大概是因為有孩子的緣故，我最近睡覺的時間都比較長，吃飯的時候也比較多，我感覺自己好像長了不少。”
趙南玉耐著性子，默默的聽著，心裏卻是愈發的不是滋味，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不是，你長得很漂亮。”
宋巒俏臉微紅，抿嘴輕笑：“被你這麽一說，我反而尷尬了。”
趙南玉苦笑說道：“我沒開玩笑，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的五官，他都很喜歡。
走到樓下，宋巒悄悄拉了拉他，趙南玉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握緊了她的手。
雖然還是清晨，但街上還是人來人往。
二人攜手而行，即將抵達趙府大門之時，宋巒卻是突然停了下來，擋在了趙南玉的麵前，背對著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雙眼。
宋巒率先投懷送抱，雙臂環在其腰部，聞了聞他的氣息，閉目道：“是啊，我今日好高興。”
“那就多謝了。”
肯把她送出去，還肯這麽有耐性的陪她。
趙南玉揉了揉她柔順的頭發，宋巒繼續道：“若是你嚴格約束我，經常陪我出去，或許我會越來越愛你。”
若是換做平常，趙南玉肯定高興壞了。但今天晚上，他的心很沉，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
他隻能道：“好。”
趙南玉一直沒有決定，如何將自己的兒子告訴宋巒，但時間一長，宋巒便越發對那個還未出世的嬰兒產生了深厚的情感。
宋巒忽然覺得，與趙南玉在一起，或許並不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或許，她可以改變自己？總不能像原著中那樣，變成一個怪物吧？
她承認，有他在，她就不想走了。
宋巒想明白了這一點，心情也開朗了不少，他對趙南玉的好感，也多了幾分。
她踮起腳，在他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她的臉皮畢竟不夠，被他這麽一吻，臉頰都紅了。
趙南玉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
趙南玉最終沒有說自己打胎的事情，而是一個人在房間裏呆了一晚上。
第二日，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顯得很是憔悴。
趙南玉有些疲倦的來到臥室，將一個小巧的盒子拉開，那是他讓人給他準備好的衣物，他的手指在上麵輕輕的摩挲著，手指有些發顫。
趙南玉拿出一個上了鎖的盒子，將所有的衣服都裝了進去，並且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拿出來。
越快越好，宋巒越想越好，他腳步一頓，腳步像是有千斤之重，一步一步，向她的房間走去。
宋巒躺在院中的一張躺椅上，裹著一層薄薄的被子，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趙南玉走到她的旁邊坐下，也不弄醒她，隻是靜靜的望著她，然後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宋巒睜開眼，眼中滿是迷茫之色。
“是不是我把你叫醒了？”趙南玉問道。
宋巒搖搖頭：“沒有，一定是在夢中！”
“你在做夢嗎？
“我做了個夢，我做了個夢。”
一個兩個多月大的小孩，居然敢踹人？夢想終究隻是夢想。
“是嗎?”趙南玉低頭問道。
宋巒第一次懷孕，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她開心的揉著自己的小腹，“雖然他還很小，但我想，等他長大後，一定會很調皮。”
宋巒一邊說，一邊將他的雙手按在肚子上，欣喜道：“那你就去試試，看他答不答應。”
趙南玉將雙手放在那塊石頭上，半晌才說道：“他現在還沒學會踹人呢。”
宋巒回道：“弟子明白，弟子也就是事先通知一下。多跟他說幾句話，以後他就能更接近我了。”
趙南玉忍無可忍，握住了阿巒的手，他麵無表情的盯著她，想要說些什麽，卻又咽了回去，最後，他咬了咬牙，一字一頓的開口：“阿巒，我們不想要這個孩子。”
他沒有去詢問她的情況，而是已經做出了決定。
宋巒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怔怔道：“這是怎麽回事？”
不要是什麽意思？
輕描淡寫的一句，卻要了她的性命。
趙南玉有些尷尬的移開了視線，苦笑著說道：“我不能生下他。”
宋巒有些驚訝，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如此平靜，“為什麽?”
趙南玉一把將紀雲舒摟在懷裏，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的說：“我已經找醫生說了，你的病很重，你不要再要了。”
宋巒喘不過氣來，臉色蒼白，欲要從他懷裏掙出來，卻被他用力一扯，整個人都陷進了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