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院子裏,陸尋還坐在軟椅裏一搖一搖的。隻是院子裏多了個剛留頭的小丫頭,正蹲在一個木盆前用冰冷地水洗一件黑色的外袍。


    “哥,這不好吧。”曾大穿著內裏的夾衣靠在堂屋內側的門板上,他對著陸尋向著小丫頭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丫頭正在奮力地洗著盆裏的衣裳,十個手指被水凍得又紅又腫。


    陸尋一口茶正好噴在他腰帶下方的外袍上,搞得他像尿了褲子一般。本想著自己打盆水來揉吧兩下,誰知陸大哥竟是站在院子裏喊了幾聲,隔壁的小丫頭就興衝衝地跑了過來。


    “你懂什麽。”陸尋對著紫砂壺的壺嘴又灌了口茶。“她一天在家裏都幹什麽活你知道嗎?”


    “到了我這,就洗件衣裳還能拿五個大錢!”


    “嘿嘿,我知道我哥心善。”曾大笑著撓了撓頭。“哥你真是發達了啊,以前你衣裳都是自己洗的。”


    “哼,難道像你一樣都推給你老娘?”陸尋搖晃著椅子不屑地道。“不孝的東西!”


    “哎呀哥~”曾大被他說的羞了臉隻能趕緊轉移話題。“你跟那張四姑娘真的什麽都沒有?”


    “外麵可都是傳遍了,咱們衙門裏的兄弟們也都知道了。”


    “都說你這回攀上了安陽伯張家要飛黃騰達啦!”


    “呸呸呸!”陸尋氣得差點又被茶水嗆到。“我倒是想跟張四姑娘有點首尾,我能嗎?我敢嗎!”


    “那張四姑娘是許了親的,你知道許的是哪家嗎?”


    “哪家?”曾大閃爍著清澈的大眼睛問道。


    “你過來。”陸尋靠在椅背裏,二郎腿晃得像是要把軟椅搖散架。


    “哪家啊?還用這麽神神秘秘的?”曾大不疑有他的附身到陸尋身邊,誰知陸尋兜頭就是兩個大逼鬥扇在他腦袋頂上,疼得曾大抱著頭趕緊站直了身子。


    “我一天天的叫你記住這些勳貴的人脈關係,到時候不管是抄家還是拿人都有益處。”


    “你就是不聽!就是不聽!”陸尋恨鐵不成鋼的怒道。“怪不得這麽多年了你連個總旗都混不上,跟你做兄弟真白操了我的心!”


    “我的錯我的錯。”曾大麻溜的滑跪,他蹲在陸尋手邊不死心的問。“所以到底是哪家嘛。”


    “哼。”陸尋又啐他一口。“錦鄉伯家。”


    “喲!伯爺啊!”曾大驚道。“那可是大人物啊!”


    “嘁,伯爺也分三六九等~”陸尋不屑的講道。“這錦鄉伯也是日薄西山了,自從老伯爺去了新伯爺又不爭氣,要不是張家厚道,早就該跟他家斷了親了。”


    “那哥你還怕什麽?”曾大又開始迷惑。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破船還有三斤釘!”陸尋搖著椅子道,“都說人人畏錦衣衛如虎,可畏的是咱們這樣的小人物嗎?”


    “就連錦鄉伯這種廢物,要對付咱們還不是手拿把掐?”


    “有道理,有道理。”曾大連忙附和。


    “你說我要真的汙了張四姑娘的名聲,這錦鄉伯就算跟張家退了婚,他能忍下這口氣?”


    陸尋歎了口氣。“所以我是真的沒動那張四姑娘啊!!”


    思及此處陸尋胸口火燒火燎一般,他都沒敢伸手居然還有人給他身上扣黑鍋!


    那位趾高氣揚的安陽侯府的媽媽剛警告過他不許亂說話,沒兩天全城都飄起了他跟張四姑娘在山裏過了一夜的流言!


    這張家本來就小氣,現在又以為自己壞了他們家女兒的名聲,要是發作起來捏死他一個小小的百戶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惡!”


    “到底是誰在害我!!!”陸尋氣得一腳踢飛了軟椅邊的木桶,那木桶在空中翻了幾轉落在院子裏,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正在擰著衣裳的小丫頭嚇了一跳,她把那黑色的錦衣衛外袍抱在胸前怯生生地站了起來。


    “陸大人,衣裳洗幹淨了,我這就給您晾起來!”


    陸尋見嚇到了她臉上有些訕訕,他身旁的曾大一下就竄了下去,笑著搶過小丫頭手裏的外袍,大手一揮就晾在了院子裏的繩子上。


    “你去我屋裏找件衣服穿上。”陸尋仰倒在軟椅裏不看他們了。“拿錢帶她去巷口吃個包子再送她家去。”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看著她吃完再讓她走。”


    “噯!噯!”曾大笑著熟門熟路地竄進陸尋的屋子,隨便翻出件舊袍子披上,出來了接了陸尋遞來的錢時被陸尋拉住了手腕。


    “給我查。”陸尋惡狠狠地在他耳邊說道。“一定要給我查出來這流言是從哪傳出來的。”


    “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而錦鄉伯府中,錦鄉伯老夫人正坐在堂屋的玫瑰椅中念經,手中不停地數著一百零八顆的佛珠。


    隻是她的心怎麽都靜不下來,時不時就睜開眼睛打發丫鬟出去看看錦鄉伯過來沒有。


    如此往複了十數次,一臉萎靡拎著隻金鳥籠的陶天宇終於是踏進了他娘的屋子。


    “母親喚兒子前來何事?”他逗著籠中的八哥打著嗬欠問道。


    錦鄉伯老夫人一見他眼下的青灰就氣不打一處來,揮退了伺候的下人,她就嗔怪地道:“你還沒出孝呢,別淨在院子裏跟丫頭們胡混!”


    “若是鬧出了孩子,被人參你個不孝,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錦鄉伯微微一笑,並不把他娘的訓斥放在心上。“母親叫兒子來,不會隻為這些小事吧。”


    “母親放心,兒子有分寸的。”


    對著兒子滿不在乎的態度,錦鄉伯老夫人也是氣苦,在心裏又念了幾段經才數著佛珠開口問道:“城裏的流言,你可聽得了?”


    錦鄉伯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很快就反應過來。


    “哦~母親說的是玉薔妹妹的事兒吧?”他又笑著逗了逗籠中的鳥兒,一派的雲淡風輕。


    “無稽之談,母親不必放在心上。”


    雖然錦鄉伯老夫人叫他來,就是想告訴他不要在乎這些流言,畢竟錦鄉伯府今非昔比,錯過了張家這門姻親兒子不可能再有什麽好婚事上門。


    可見兒子如此篤信張玉薔的清白,她的內心又升起一絲不快。


    “空穴來風未必無音。”錦鄉伯老夫人垂下眼睛,手中繼續數著佛珠道。


    錦鄉伯有些驚詫,他以為母親叫自己來是要告誡他不要亂信流言,讓自己與張府婚約照舊的,畢竟他們現在的處境十分需要張家這門有力的姻親。


    不過到底母子連心,錦鄉伯隻思考了幾瞬就知道自己老娘又犯了別扭,他將鳥籠放在桌子上笑著開口:“母親,玉薔妹妹是否如流言所述,跟個低賤的錦衣衛在山中過了一夜,又與我們的婚約何幹呢?”


    那八哥已經被他調教了數日,此時聽得他的話,張著翅膀大叫:“何幹呢!何幹呢!”


    錦鄉伯老夫人被它吵得頭痛,直叫兒子趕緊將鳥籠拿走。


    錦鄉伯笑吟吟地提起鳥籠站起身。


    “母親無需多慮,不管玉薔妹妹是否還是清白之身,我都會娶她過門。”


    說罷他用手中的小金棍戳了戳籠中的八哥。


    “隻要她還是張家的女兒,無論是醜八怪還是不貞不潔的殘花敗柳,都會是我的正妻的。”


    錦鄉伯老夫人聽了他這話心中才漸消了些鬱氣,慈愛地衝兒子微笑起來。


    ————————————


    終於趕上了!!這幾天折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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