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長晉找到了他們之前待的那棵樹,沿著時蘊消失的路徑一直尋找。


    火光在林間穿梭,像是一條火龍。


    地上不時可見零稀的血跡,吸引來大型動物舔舐,察覺到聲響,那些動物便受驚的警惕盯著人來的方向,眼中滿是警惕。


    直到看到有火光靠近,才四散而逃。


    越是往前走,所聞到的血腥味也越濃,野獸全部做鳥獸散。


    祝長晉看到了前方散落的殘肢斷臂,眼前一片模糊,幾欲昏過去。


    藺奕湘連忙上前查看,說道:“不是時蘊的屍體,此人中毒而死,才被野獸啃食。看屍體損壞程度,應該就在不遠了。”


    他看了眼祝長晉虛弱的模樣,說道:“告訴我個大概方向,你先歇會,我去將人找了。你現在無法行動,若是執意要一起去找,隻會拖延救助她的時間。”


    祝長晉深知自己已經到了極限,朝著方向指了一下。


    藺奕湘便朝著那處尋去,路上還依稀可見殘缺的屍體。


    他停下來一一查看,見都不是時蘊,不免感到慶幸。


    他一路尋找到血跡消失的盡頭,是一片溪流旁邊,樹木並不茂盛。


    他在河邊站了一會,思忖著時蘊會跳河逃走的幾率有多大。


    他心下一沉,打算跳入河中,沿途尋找。


    忽而聽見一聲低低的悶哼聲,他恍然驚醒,四下看看,卻一時不查那道聲音是從哪裏傳過來。


    “時蘊。”他喚了聲。


    沒有回應。


    他放輕了腳步,怕錯過她發出的聲音。


    “時蘊,你發出些聲來,讓我找到你。”


    有樹葉輕微晃動的聲音,這次藺奕湘沒有錯過,他找到了一棵樹下,可見樹上蜿蜒著血水。


    抬頭看去,見時蘊靠在樹上,全身的力氣都依靠著樹幹支撐,下一瞬就像是要掉下來。


    她垂落的指尖都在淌著鮮血。


    藺奕湘不自覺的聲音都放緩了些,難得溫和,像是哄弄一般說道:“時蘊,翻身下來,我接住你。”


    時蘊本早已意識模糊,聽不到外界的響動,卻因為剛才高度的緊張,一點風吹草動也能驚得她不敢動彈。


    直到聽到了藺奕湘的聲音,她想開口,卻發現喉中被腥鏽濃稠的血水堵著發不出聲來。


    渾身上下痛的動彈不得,提不起一點力氣,她隻能用唯一還有些力氣的手,晃了晃身邊的小樹枝,發出輕微的颯颯聲。


    她模糊的看了眼下方藺奕湘的方向,像是聽見了他的話,撐著身體朝外傾斜了一些,便再不受控的掉了下去。


    沒有預料中砸進草地的痛楚,安穩的落進了一人懷抱,能聽見他心口鼓動的聲音,很是急促,像是要跳出來一樣,吵得不行。


    時蘊打起精神,這時候還不忘調笑道:“你的心跳的好快,好吵。”


    藺奕湘抱她抱的更緊了。他抱時蘊的第一感覺是駭然,時蘊身上濕膩膩的,濃稠的液體光憑觸感也知道不可能是水。


    是他不曾有過的慌張。


    他放飛了煙霧彈,抱著時蘊不斷往外跑。


    時蘊想起藺奕湘一向愛幹淨,興許是人之將死,許多記憶像走馬燈似的浮現在眼前。


    她想起初次見到藺奕湘時是在書院,時蘊瞧見他的第一眼,霎時就明白了,書上說的“陌上顏如玉,公子世無雙”是何感。


    她不得不感慨一句,世家教養的公子果真是禮度非凡,驚豔絕倫。


    可就在她上前帶著他一起去玩時,下意識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便被他無情甩開。


    藺奕湘身邊的長隨解釋說是他有潔癖,不喜生人靠近接觸。


    時蘊見他整理被自己拉拽的皺起的衣衫,不禁摸著鼻子訕笑。


    她隻覺得顛簸的難受,看了眼藺奕湘的衣裳,早已被自己蹭上了血汙。


    “把你衣裳都弄髒了,你把我放下來吧。”時蘊有氣無力道。


    藺奕湘像是沒聽見她這話,說道:“再等等,我們就快出去了。”


    “我好困,想睡覺,就在原地等吧。”


    “時蘊,你別睡,等一會,再等一會,我馬上帶你離開這。”


    時蘊不禁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見你這模樣,還以為你隻會板著臉嗬斥人。”


    “你少說兩句,保存體力。”


    “你不讓我說話,我就想睡覺。”時蘊是真的想睡了,失血過多讓她覺得意識模糊,眼皮重如千斤,根本睜不開。


    “別睡,你和我說話。”藺奕湘抱她更緊了,像是要將她鑲嵌進自己身體裏。


    時蘊幾乎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喉間一直沒湧出的鮮血止不住吐了出來,不偏不倚吐在了藺奕湘身上。


    她這時候還不免胡思亂想,藺奕湘這死潔癖,此時怕是殺了她的心都有了,該不會將她棄屍荒野,不再救她吧?


    “你還是把我放下吧,等援兵來也是一樣。”時蘊再次開口。


    藺奕湘像是沒聽見。


    可時蘊卻開始掙紮起來,他怕時蘊掉下去,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他額頭布滿了細汗,望著時蘊,眼眶有些泛紅,說道:“這時候就別任性了。”


    “可是你顛得我好疼,我怕再走下去,我活不到等人來救我。”


    時蘊說得是心裏話,她受的傷本就在背上,還被藺奕湘抱著跑了那麽久,痛覺早已麻木,隻是不斷的流血,讓她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


    “你這樣,你放我下來去幫我找幾處止血的藥先給我敷上,我興許還能活。”


    “要給你吃下嗎?”


    藺奕湘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麽,按照時蘊說的,去將草藥找來,卻不知該如何用。


    想來也是,藺奕湘一生清風霽月,哪裏淪落過這等處境。


    時蘊要是還有力氣就自己嚼草藥了,但奈何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隻得道:“放在嘴中咀嚼,碾糊後吐出來敷在我流血的傷口上。”


    她說完,才想起這草藥也沒洗,藺奕湘未必下得去嘴,她不禁心道,怎麽第一個找到她的會是有潔癖的藺奕湘?還不如隨便換個人。


    她正想撐著力氣說自己嚼,就見一向儒雅的藺奕湘,將草藥送入了口中咀嚼,見她看著自己,順便問了句:“傷口在哪?”


    “……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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