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長晉以前說,時蘊這人有個優點——臉皮厚。


    即便當初她騙走了祝長晉所有的錢,即便她在書院闖了不少禍事,在別人看來天都塌了,恨不得下一瞬就打馬投江,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但時蘊不同,她興許也會覺得尷尬,可過兩天又腆著張臉,諂媚的登門道歉。


    一副狗腿子模樣,讓人即便心裏有氣,也生不起來。


    時蘊對此並不苟同。


    她稱之為識時務者為俊傑。


    就譬如此時,她抱著兩道匣子,一同登門拜訪藺奕湘。


    藺宅門前的侍從見她來,訝異了一瞬,說道:“時大人,藺大人今日外出公幹了,不在府上。”


    時蘊愣了下,她當時隻記著心裏打腹稿,想著要如何道歉,卻忘了他可能沒在府上這茬。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抱著兩個大匣子,為了讓自己顯得有誠意一些,今日她都沒帶人來,兀自端著兩個箱子一路走來,手都快酸死了。


    現在突然告訴她藺相不在府上,那她豈不是又要端回去?


    時蘊噎了下,詢問:“那你們大人可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來?”


    “這我們就不知曉了。”


    話音剛落,卻是聽到一陣馬蹄聲而來,時蘊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藺奕湘正騎在高頭大馬上,朝著這邊而來。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常服,發髻半鬆散著,風拂過時,撩起幾縷青絲纏綿。


    不管看多少遍,再看到他容顏時,時蘊還是會不爭氣的沉醉其中。


    她真懷疑老天就是拿這張臉來克她的。


    等她回過神時,藺奕湘的馬已經停在了她身側,垂眸望著她,又或是望著她端著的東西。


    “你來找我?”藺奕湘問。


    時蘊點點頭,想起之前的尷尬,訕笑道:“專門來找您賠罪的。”


    藺奕湘神情有些古怪,多看了她兩眼,說道:“沒什麽好賠罪的,若是因為帕子之事,我也有錯。你之前那塊帕子落在我這,本該第一時間還給你,但一直沒想起來。”


    時蘊幹笑兩聲,不知該如何開口,說自己今日不隻是來道歉的,更是有事相求。


    好在藺奕湘也是個聰明人,一眼看出了她的意思,直言道:“有事要與我商議?”


    時蘊連忙就著梯子往下爬,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藺奕湘翻身下馬,衣袂飄揚之間,帶起一陣冷香,他道:“幫時大人端下東西。”


    身側的侍衛連忙上前接過了時蘊手裏的匣子。


    時蘊晃了晃自己酸麻的手,卻無意打落了侍從還沒端穩的匣子。


    其中一個匣子跌開,青色素雅的帕子散落一地。


    侍衛咦了聲,說道:“這不是主子的帕子嗎?”


    時蘊止不住腳趾扣地,萬萬沒想到,這事還要經曆第二次社死。


    她不敢看藺奕湘的神情,連忙將帕子全收回了匣子裏,啪的一聲蓋上。


    然後不知道下一步是該繼續硬著頭皮和藺奕湘說下去,還是該灰溜溜的離開。


    頭頂傳來了藺奕湘的聲音,略微帶些指責意味,說道:“怎麽連個東西都端不好?”


    侍衛連忙低頭認錯。


    藺奕湘倒也沒有再繼續為難,說道:“時大人有傷在身,不易在外多做停留,有什麽話進府上說吧。”


    時蘊連連應是,跟在他屁股後麵進了藺宅。


    藺奕湘叫人先送時蘊去前堂休息,自己剛回來,需要換身衣裳。


    時蘊這才得以喘息片刻,坐在堂前搓搓手,想著待會應該怎麽開口。


    這一等,便等了快半個時辰。


    時蘊有些不淡定了,心下不免尋思,換身衣裳至於要這麽久嗎?他該不會還在生氣,故意不想理她吧,將她晾在這讓她尷尬。


    想到這,她就不禁歎息一聲。


    管家見她歎氣,連忙問:“時大人,可是哪裏招待不周?”


    時蘊搖搖頭,說道:“沒有哪招待不周的,隻是……你家大人,平時換衣都需要這麽久嗎?”


    管家道:“不是的,平日還是很快的,隻有見時大人的時候會慢一些。”


    時蘊一噎,摸了摸鼻尖道:“倒也不用說的如此清楚。”


    這分明是赤裸裸的針對。


    管家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我家大人並不是針對您,隻是見旁人時,隻用更衣,不需要敷粉焚香,自然快上許多。”


    時蘊愣了下,才品出了管家話裏的意思。


    意思是,藺奕湘隻有見她時,才會敷粉焚香?


    也難怪,之前總能從他身上嗅到香氣,以往是常換的,後來她說很喜歡他身上一款香,還向他要過後,似乎便隻在他身上聞到過那一種香了。


    這稱得上是時蘊的聞香識美人了。


    每次嗅到那股淡淡的冷香,就知道是藺奕湘來了。


    但是,話說回來,藺奕湘為什麽要見她的時候才敷粉焚香?


    真是細思極恐!


    管家見她神情不對,就知曉時蘊以前根本沒看出這一點,怕是也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


    他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嘴,道真是言多必失、禍從口出。


    繼而解釋道:“大人對時大人沒有什麽非分之想,他也不是故意收藏您帕子的,隻是你落下了,他叫人洗淨想要還給你,但一直沒找到機會,便出於私心留下了,時而用來睹物思人,我家大人真不是變態啊,時大人你千萬別誤會。”


    “……”


    時蘊怎麽覺得,有種越解釋越亂的感覺。


    但她心下還是有些疑惑,詢問:“那什麽,藺相是將是帕子留在身上嗎?”


    管家說道:“是啊,大人一直帶在身上,但很奇怪,他尋常並不用那方帕子,身上還會另帶一方自己的帕子,用來平日擦汗之類的。”


    “不過,時大人,你用那帕子做什麽了?怎麽洗都洗不幹淨,還有個破洞,跟塊抹布似的。不對,府上的抹布也沒那麽髒。”


    時蘊幹笑了兩聲,說道:“沒準是藺相弄髒弄破的呢,想怪到我頭上。”


    管家說道:“那不可能,我家公子最是愛幹淨,怎麽可能忍受帕子那麽髒破?”


    “……哈哈哈,沒準呢,我感覺他潔癖好多了。”


    管家對此很是篤定的反對道:“不可能,大人的潔癖怎麽可能好?容不得一點汙垢。”


    話音剛落,時蘊就嗅到了一股浮動的暗香,配著環佩叮當作響的聲音,藺奕湘出現在了門口。


    他似乎隻聽到了一半,詢問:“什麽容不得汙垢?”


    管家道:“時大人想汙蔑她那塊帕子是您弄髒弄破了,我正在為您據理力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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