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滿目失望。


    “師兄,你變了。”


    時蘊沒說話,默默看著酒碗中倒印出的自己。


    慕雲卿晃悠悠的起身,倏地,時蘊聽見了長劍出竅的聲音,旋即脖頸處一涼。


    她側目垂眸,發現長劍橫在自己脖頸,順著劍端看去,可見慕雲卿一臉正氣的臉。


    “請天地鑒忠奸,師兄,隨我回臨陽書院見山長吧。”


    時蘊真是低估了慕雲卿,這人還真是正的發邪,居然直接拔劍對著自己。


    她一點不懷疑,諂媚那套放在他身上不會有作用,甚至可能惹怒了慕雲卿,導致自己直接血灑當場。


    她不禁歎息,說道:“何必呢?這裏是京都,天子腳下,你殺我,也是毀了你自己的前途。”


    “我不知何為前途,隻知何為善惡,你是由山長一心栽培出來的,而今你所做樁樁件件,山長也理應知曉。待見過山長後,一切皆聽從山長安排。”


    “若山長不追究我,你是不是連山長也不打算放過?又要去找誰辨忠奸?”


    慕雲卿皺眉,說道:“山長年歲雖大,卻也不至於老糊塗,不明善惡。若他真一心隻知包庇你,說明他早已被人奪舍,我也隻好為民除害,再自行了斷,以告山長栽培之恩。”


    時蘊感覺脖頸處刺痛,一道溫熱的液體滑落,他是真打算這麽幹,也確實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她正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先脫身,就聽見一聲嗬斥:“慕雲卿,將劍放下!”


    她抬眸看去,就見是藺奕湘匆匆而來,滿臉焦急之色。


    她剛想說得救了,就被慕雲卿拽著擋在了身前,那把長劍刺得更深了,時蘊已經能感覺到鮮血濡濕了她的衣襟。


    藺奕湘止在原地不敢動彈,唯恐慕雲卿的劍刺得更深,他望著時蘊脖頸處的一片血紅,眼底染上了幾分血色,聲音有些發抖。


    “慕雲卿,你別衝動,快將劍放下。未能給時蘊做好榜樣是我的錯,千錯萬錯都在我,你要取就取我的命,你先放開她。”


    時蘊想著藺奕湘應該是急昏頭了,這種求情的理由也說得出口,他本是剛正不阿之人,何來沒有做好表率一說。


    隻是從一開始,時蘊就和他道不相同,實在沒法強融在一起。


    她都不信的鬼話,慕雲卿自然也不會聽,他義正言辭道:“藺相,我知這事與你無關,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必須帶師兄回臨陽書院聽從發落,還勞煩藺相幫我備船。”


    藺奕湘還想上前勸說。


    慕雲卿心意已決,架著時蘊退了一步,說道:“藺相,別逼我在這直接殺了她。”


    藺奕湘止住了腳步,麵對後續循著來的藺宅侍衛,眼看時蘊被劫持,就想上前搭救,被藺奕湘抬手製止。


    他望著時蘊那張淡定的臉,話到嘴邊幾度難以說出口,但為了眼下能保全她,隻得閉眼說道:“去,備船。”


    ——


    船是一葉孤舟,漂泊在水中,遠遠的跟著幾隻小船。


    慕雲卿劃著船槳,不時回頭看一眼遠處的小舟,心裏清楚那是藺奕湘放心不下讓跟著的。


    但隻要時蘊還在他手裏,他倒也不怕藺奕湘會跳出來阻攔,大不了他和時蘊一起同歸於盡,也是為民除害了。


    他見已經駛出了京都境內,接下來是順風方向,便也不急著前行了,轉身進了船棚內。


    時蘊雙手雙腳被捆綁坐在其中,傷口處被簡單處理了一下。


    慕雲卿翻找船隻裏帶的箱子,找出了上好的金瘡藥。


    這是上船前藺奕湘拋給他的,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務必給時蘊傷口上藥。


    慕雲卿坐在時蘊身邊,說道:“師兄,你莫要怪我,我也是為了天下百姓。朝堂多一個佞臣,百姓就要多遭一份罪。”


    時蘊苦笑:“我不怪你,但我好奇,你怎麽抓我不抓沈啟源,他不是更貪?”


    慕雲卿道:“等處理完師兄的事,我自然還要再回來,拚上我這條命,也要和他同歸於盡。”


    時蘊心下長歎了一聲,這人還真是油鹽不進,咬定了的事根本不見鬆口的。


    不過,他將自己劫持的事,應該也傳出去了,倒是讓她心底多了個計劃。


    她麵露痛苦道:“好師弟,我脖子處傷口好痛,你快幫我上藥看看,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慕雲卿連忙道:“師兄別急,我這就給你上藥,你先忍忍。”


    打開金瘡藥洗洗塗抹在她傷口處,不知怎的,看著她脖頸有些出神。


    他神色有些古怪道:“師兄,怎麽覺得你身上少了些什麽?”


    時蘊順著問:“少了什麽?”


    慕雲卿苦思冥想了片刻,才恍然明白:“師兄,你為什麽還沒長喉結?這個年歲了,不該還沒長出來吧?”


    時蘊道:“有的,你湊近了就能看見。”


    慕雲卿不信,湊近仔細看,一邊說道:“就是沒有,你該不會是個女呃——”


    時蘊趁著他仔細觀察的空隙,用藏在袖中的小折疊刀割開了捆著雙手的繩索,一記手刀將人打昏。


    她搖搖頭道:“都說嶢嶢易缺,你倒好,正得發邪,連一起長大的師兄也不放過,真不知該說你什麽好,險些壞了我大計。”


    她用折疊小刀去割捆著雙腳的繩子,徹底解放了手腳後,才鬆了一口氣。


    她手裏還捏著小刀,看向昏睡過去的慕雲卿,歎道:“沒辦法,隻能先讓你死一陣了。”


    小舟卡在了一處暗礁無法行走,等到藺奕湘讓人跟著的船察覺不對勁追上來時,發現船上早已空無一人。


    ——


    慕雲卿當街將時蘊擄走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沈啟源得知此事時,不免皺了皺眉。


    下屬問:“世子,可需要人追去,找到時大人?”


    沈啟源並未馬上回答,心底權衡了一番。


    他心裏自是看好時蘊的,也覺她這人有趣,甚至更直白的說,他對時蘊的身體也很感興趣。


    但也隻是如此。


    他砸吧了一口旱煙,不禁道:“慕雲卿不是個省油的燈,若是他執意要將其繩之以法,怕是現在追去已經晚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有人來報,說道:“世子!時大人渾身濕漉漉的出現在西角門,手裏還……還拎著慕雲卿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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