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江河族裏。


    “公子。”屋裏屋外的奴仆躬身低頭小心翼翼道。


    一男子怒氣衝衝的走進房間,此人正是若九思,是江河族族長韓季川手下的兒子。


    當年若九思的父親就是因為救韓季川而身亡,而韓季川唯一的兒子也剛好夭折,韓季川便收下才七歲的若九思當義子養在身邊。


    可能是由於對若九思父親的感激或者覺得虧欠了若九思,便對若九思嬌慣了些,才養的若九思如今這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若九思坐下身來,拿起桌子上的熱茶,就準備往嘴裏灌,卻不料被這熱滾滾的茶水,給燙個正著。


    本來就心情不好的若九思頓時火冒三丈,衝著一旁的奴仆大罵道:“你們想燙死我啊!”


    若九思隨後便怒氣衝衝的站起身來,朝著一奴仆一腳踹去,奴仆嚇得連連磕頭求饒。


    就在這時候,一女子從門口走出來笑道:“是誰惹的哥哥這麽大火氣啊。”


    “是莫霜啊,”若九思看著門口那人,稍稍平息了些許的怒氣。


    韓莫霜是韓九季的女兒,若九思和韓莫霜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好,雖是火氣再大也斷然不會衝韓莫霜發的。


    “別說了,還不是西門族那個二小姐。”若九思一臉晦氣道。


    韓莫霜也坐了下來,對著餘下奴仆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餘下的奴仆一個個退了出去,而那個被若九思踢了一腳的奴仆,也如釋重負般,屁滾尿流的退了出去。


    “你說何千遇啊,可是楚嵐師兄曾經和她見過一麵,覺得她人挺不錯的。”韓莫霜從來沒聽過楚嵐師兄誇過誰,偏偏就這何千遇楚嵐師兄倒是提過幾回。


    “你那個師兄就是榆木腦袋,他知道什麽啊。”若九思輕蔑的笑了笑。


    “若……九……思。”韓莫霜怒氣衝衝的站起身來。


    若九思見狀,立馬服軟,拽著韓莫霜坐了下來:“我開開玩笑嘛,生氣了?”繼而又湊到韓莫霜臉跟前逗著。


    “別說你是我哥,就是我爹我也不允許這樣說他。”韓莫霜撇了撇嘴。


    “好好好,你喜歡了他這麽多年,他都無動於衷,現在我說他是個木頭都說不得了。”若九思被氣笑了,他真是覺得自己這個不開竅的妹妹無可救藥了。


    “這是我的事,關你什麽事?”韓莫霜急了,就像是被人戳中痛處,確實被戳到了痛處,自己從小便喜歡楚嵐師兄,可是楚嵐卻隻將自己當妹妹來看待。什麽妹妹,她堂堂江河族大小姐缺哥哥嗎。


    “我的好妹妹啊,你這輩子是要栽在他手裏了。”若九思拍了拍韓莫霜的頭,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


    “我倒希望自己栽在他手裏,可是人家不願意啊。”韓莫霜無奈長歎一口氣。


    “他是不是有什麽喜歡的人了?”若九思翹起了二郎腿慵懶的問道。


    韓莫霜連連搖頭:“不可能,師兄天天不是練功就是看書,根本沒有見別人的機會。”


    若九思略加思索:“你不是說他見過何千遇一麵嗎?”


    “這都幾年前的事了。”韓莫霜連連擺手笑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的傻妹妹喲,感情的事有什麽不可能的。”若九思起身,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朝床榻走去,一把撲在床榻上,被子頓時被壓起一片褶皺,就好似被扔入石子的湖泊,泛起的一圈一圈漣漪,隨後便對著發愣的的韓莫霜連連揮手道:“我就不送你了,困死了。”


    韓莫霜心事重重的離開了若九思的屋子,剛剛若九思的的話,韓莫霜雖然不相信,但終究還是聽到心裏去了。歸根到底還是楚嵐在自己心裏太久,以至於任何關於他的事,韓莫霜都會想很多,她知道這樣很累,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也很累,可是韓莫霜沒有辦法,一個在心裏很久的人,怎麽說拿出來就拿的出來。


    韓莫霜走著走著抬頭一看,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走到了楚嵐的住處。她慢慢走進楚嵐的屋子,卻發現沒有人在,院子裏也不見有人,想必是又到後山上練劍去了。她這個師兄有個習慣,就是喜歡到後山那裏去練劍,他覺得那裏空氣好,風景好,練起劍來快意的很。


    韓莫霜瞧著夜深露重的,便在楚嵐的屋子裏,找出一件披風,拿著披風便直奔後山。


    韓莫霜在一片漆黑中走著,說實話她還是有點害怕,但是一想到師兄就在前方,便又稍稍安下心來。韓莫霜走著走著,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劍聲,韓莫霜加快自己的腳步,隻見劍聲越來越清晰,自己離師兄也越來越近,韓莫霜剛剛還一臉害怕,頓時卻喜上眉梢。


    韓莫霜終於看到了楚嵐,但是韓莫霜沒有向他走的更近,也沒有叫他,隻是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的看著他。韓莫霜知道,如果自己走近他,他就會離自己更遠,如果自己叫他,他就會讓自己回去,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絕情的人,可能是隻對自己絕情吧,從知道自己喜歡他的那天起。


    韓莫霜看著看著,突然聽見自己身邊有什麽“嘶嘶嘶”的聲音,她轉身低頭一看,隻見一條大蛇盤踞在自己身後。韓莫霜“啊”的一聲,被嚇了一大跳,本來想拔劍的,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帶劍,是啊因為擔心師兄受涼,腦子裏隻記得要給他帶一件披風,哪裏還會想著帶劍。


    就在這時在練著劍的楚嵐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了發出動靜的地方,他看見韓莫霜正在與一條大蟒蛇糾纏。隻見韓莫霜用著纖細的雙手抓著大蟒蛇強勁有力的脖子,大蟒蛇扭動著躁動不安的身體,就要向韓莫霜撲去。


    以往這種時候韓莫霜肯定會師兄師兄喊著,可是現在她卻一聲不吭的自己獨自對付著大蟒蛇。


    就在這時候,韓莫霜似乎是受不住大蟒蛇鬧騰的身體,大蟒蛇就快撲到韓莫霜的臉上去了。就在這時候,一把利刃刷得刺穿蛇的身體,繼而又將蛇從中間一刀斬斷,韓莫霜頓時呆住,蛇的上半身從她手中悄然滑落。


    楚嵐看著她這受驚的模樣,便柔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見韓莫霜不說話,便又加重了幾分語調道:“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大半夜的瞎跑什麽?”


    一直不說話的韓莫霜卻哭了起來,剛剛嚇到是一方麵,而另一方麵韓莫霜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因為楚嵐的責備,又或許是韓莫霜覺得師兄在對自己發脾氣,在擔心自己,終於不再是冷冰冰的,故意躲著自己。


    韓莫霜還記得師兄上一次對自己發脾氣竟然還是11年前,那年自己剛滿十歲。族裏有一特別深的湖,每到冬天的時候就會結上厚厚一層的冰,那裏一般沒人會去,沒想到自己十歲那年卻鬼使神差跑到那去,踏到那冰上玩,卻沒想到冰卻突然裂開,自己就掉入了湖中。


    韓莫霜記得那天真是特別冷,在湖裏的時候,就好像有人拿著錐子敲著自己的骨頭,她以為自己的生命就要終結在十歲了。沒想到師兄看到了自己,想也不想的跳入湖中,把自己推上岸後,自己卻暈了,慢慢墜入湖底。韓莫霜想要抓住他,可自己僵硬的身體卻已經沒有知覺了。


    韓莫霜無助的叫喊著,即使自己連呼吸都十分微弱也還是不停的叫喊著。


    可是四周卻不見一人,不一會兒,終於有經過的奴仆看到了自己,師兄這才被救上來。


    師兄被救上來看,由於在湖裏待太久,便患了腿疾,一下雨就疼的要命。


    可是師兄沒有怪自己,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自己怎麽樣,雖然後來罵責自己,也還說著幸好患腿疾的是自己。


    不過韓莫霜喜歡他,並不是因為他救了自己,韓莫霜很早就喜歡楚嵐了,至於多早自己也記不清了。


    隻是從那以後,自己的愛意就一發不可收拾,師兄似乎也察覺了,便開始刻意疏遠自己。他們之間的關係從那日起,也像那湖麵漸漸結冰,破裂,再結冰。


    可是韓莫霜不知道自己喜歡一個人到底有什麽錯,韓莫霜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楚嵐不喜歡自己,即使楚嵐說過很多次。到底是相愛不能在一起更令人難過,還是想要和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更令人難過呢?韓莫霜才發現世上最難的不是跨越山海,而是讓一個人跨越山海來愛你。


    楚嵐見韓莫霜眼淚不住的往下掉,就算是楚嵐的心是鐵做的,也總歸有心軟的時候,便伸出雙手為韓莫霜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柔聲道:“你要是出事了怎麽辦?啊?”


    說著拉著韓莫霜的手臂就要走,韓莫霜被拉著走了兩步,便停下:“等一下。”


    說罷便用另一隻手掰開楚嵐的抓著自己的手,走了幾步俯下身將地上的披風拾起來,嘴裏笑道:“我將它保護的很好,一點也沒髒。”


    楚嵐看著韓莫霜手裏的披風,淺淺道:“這不是我的……”


    “我怕你著涼,特意拿來的。”韓莫霜一臉笑意,似乎還有一絲微微的得意,仿佛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一樣。


    韓莫霜說著便要上手給楚嵐披上,不想楚嵐卻拿著披風的一角道:“我自己來。”


    不想韓莫霜並沒有放過手裏的披風,就像她不打算放過楚嵐,也不打算放過自己一樣。


    “妹妹給哥哥披一下披風怎麽了。”韓莫霜若無其事的說著。


    楚嵐不是把自己當妹妹嗎,那韓莫霜就當他楚嵐的妹妹,以一個妹妹的身份喜歡著他。楚嵐也不好在推辭,隻好作罷,任由韓莫霜在自己脖子前係著披風。


    他可以任由韓莫霜做任何事情,但絕對不允許她喜歡自己,深情往往都要被辜負,隻是楚嵐不希望辜負她的人是自己。


    隨後,楚嵐便護著韓莫霜離開了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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