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20世紀90年代初


    猶如一個半大水庫寬廣的河麵邊緣,隻是四五十厘米的河流水深深度,既不湍急,河麵底下的石頭也不戈腳,就是本該在八九月份溫度中適宜遊玩的河水,現在卻是冰冷得有些刺骨。


    因為鍾鳴縣已經連續下了一個星期的雨了,本該是二十七八的城市溫度,現在這會卻是因為下雨的原因,這個城市一夜之間,降溫到了十一二度。讓本是男人們穿著薄衣薄褲,女人們穿著各式各樣的布衣裙裝的打扮的樣子,卻讓他們通通都穿上了長衣長褲的秋裝。


    可下的雨並不是什麽電閃雷鳴的大暴雨,也不是什麽下得嘩啦啦不停歇的中雨,就是輕輕飄飄,綿綿延延中細雨蒙蒙的毛毛雨。所以河內的水依然安然清淨,透明澈澈,沒有河水暴漲過後的雄渾水底泥沙的棕黃色水貌。


    但鍾鳴縣的人已經被這種下了一個星期的毛風細雨狂躁壓抑得不行了,隨時都是行走在暴走的邊緣。它沒有下雨落地的嘀嗒聲,卻也有浸濕人頭發與衣物,樹葉與枝葉嫩草的本事。


    雖說對著每個山峰的峰尖總是雲霧繚繞的仙境般的美景讓人仿佛置身於一種世外桃源的,蓬萊仙境的神秘騰仙感,但是連下一個星期的這種綿綿細雨已經把人們的心身帶出了一種鬱悶的狂躁,隻想麵見太陽,不想“仙氣飄飄”。


    沒有太陽照拂的山川與河流此時變成了灰暗色,沉石般地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他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讓太陽把大地萬物照回彩色的豔麗視覺下的空氣。


    但是在河流淺灘的水草岸邊,正有一個穿著黑灰色格子長裙,外搭一件磚紅色針織外套,應是芳華正茂的美麗俊秀姑娘,在向著河中間的深處走去,她仿佛感覺不到冰冷河水的刺骨一樣。


    臉上也是沒什麽生氣,慘白慘白的,她之前特意梳好編成的兩個麻花辮,此刻卻是淩亂不堪,從額前的兩鬢劉海,直至頭頂到搭在雙肩之下的兩束青黑麻花辮中翹出來的蓬發,顯示著她內心的狼狽與死灰。


    眼神空洞,毫無聚焦。


    這條河流的兩岸,皆是一塊塊錯橫梗落疊加的梯田,在梯田堆起百米高度的斜坡之上,才是鍾鳴縣老一輩人裏人們挖出來走的大道。不過,對於那會九十年代城鎮鄉村道路建設來說,鍾鳴縣還沒有村村通水泥路和瀝青路麵的國家扶持的政策,所以,盡管上麵是大馬路,卻也是石灰滿天的泥土大馬路。


    不過,因為連著已經下了一個星期毛毛綿雨的緣故,經常隻要跑起來,大風刮起來就是漫天灰塵的道路,此刻經過毛雨長期注入,全是變成了棕黑色泥濘不堪的道路。


    此時的那個姑娘,已經麻木到了對周圍的一切做到了無視的漠然心態,仿佛周圍的一切變化與她無關,她隻要走向河麵的深處即可。河麵很平整,河流很靜,並不湍急。所以不到一小會兒,那個姑娘就已經走到了水漫胸口的深度。


    就在她想把頭紮進水裏的時候,她仿佛聽到嬰兒哭泣的聲音。


    啊~……啊~……啊~


    起初有些斷斷續續的,在水麵上的那個姑娘,似乎聽得不是那麽真切,她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下意識地在自己目光所及之處,仰看著把山頭蓋住了的霧氣,對麵山腳下的一處平且寬大的水稻梯田。


    八九月份的梯田裏,已經長滿了鬱鬱蔥蔥的秧苗,因為趨近於秋收,種的早的,已經在成熟漸變的發黃了,等到國慶節的時候,這裏的每家每戶的村民,就趕著秋收了,且每珠秧尖上都吊滿了一大串的飽滿米粒,想來,鍾鳴縣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


    暗自嘲笑著自己在這個尋死的緊要關頭,怎麽還能幻聽出嬰兒的哭聲,她這也太沒出息了。


    她再次把身子往水下裏一縮,這次水都淹過脖子漫到耳根處了,她卻是又聽到了好幾聲連接的,比剛才聲音還要響亮的嬰兒哭泣的聲音。


    啊—啊——啊———


    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還要急促響亮。這會,整個山水之間,響徹回蕩的都是嬰兒的哭聲。不用再懷疑,姑娘知道了剛才自己不是幻聽,隻是現在她的腦瓜子嗡嗡沉沉的,她分辨不出,這個稚嫩的嬰兒聲,是男孩還是女孩。


    作為一個未婚女性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偉大母愛,她往後退出水麵,順著嬰兒哭聲,走向了上方馬路斜對底河岸邊上,那塊比較平整寬大的稻田邊梗處。


    她托著濕漉漉的身子,踩著現在隻深到膝蓋下方,小腿上方的河水,踏在了與河水交接的一處小細沙草坪上。細沙上的草坪大概也就一米二的寬度,與草坪上銜接的,是一個大概五六十厘米高的土梗水溝,隻是這水溝的周圍,都是長滿了綠色的珠草。


    有些是細絨絨的粘土綠草,有些是比較大珠一點,高一些的細長草葉。很奇怪的是,這塊土梗草地下的土壤,卻是長了很多正紅色的彼岸花。


    一棵棵光滑嫩綠色葉頸頂上,都是如出一轍的綻放開著一朵朵正紅豔麗的花瓣,花瓣的中間一圈層,是從花瓣上升生長出來的紅色花須子。魅惑,冷厲,詭迷中又透漏出妖豔清冷的美麗。讓人看了,對著這大堆卻井然有序排列生長的彼岸花生出欣賞之意。


    隻是當地的人並不知道它真正的學名叫彼岸花,而是叫“墳頭花”,因為彼岸花出現在墳頭的珠量很多。


    而剛才哭泣的嬰兒,她依然還在哭,就被一張簡陋的紅色毛被好好的包裹放在彼岸花的中央。周圍,都是被彼岸花給包圍著。


    姑娘隻是躬著低頭看了她,就被這嬰兒精美的相貌給呆住了,她一看就是個女嬰。可她雖然看著還是很小的臉蛋,也不足一個月的樣子。


    但小小的臉上稚嫩白皙,雖是很小很小的孩子,眉毛的眉形卻是生長彎弧成型的柳葉眉。細挺鼻梁的兩側,是圓潤得黑溜溜的大眼睛,長長的密黑色卷翹睫毛在那隨著眼睛看望,盯著那姑娘看的瞬間,居然不哭了,就那麽的轉溜著墨黑靈潤的眼珠子看著她。


    姑娘蒼白的臉,睦紅的眼眶居然在愣怔了三四秒之後,豆大的淚珠就這麽溢不住的奪眶而出。一顆接著一顆的往包裹著女嬰的毛被上落著。


    女嬰盯著她剛才還很慘白皆蒼白的麵容瞬間哭紅了的臉,似乎能感受得到似的,在毛被裏不停的拱著手往上抬,像是感覺想給她擦擦眼淚一樣。


    姑娘覺得自己瞬間被這個漂亮的小天使給融化了,她用濕答答的手袖把臉上的淚水擦幹,再用左右手背手指在臉上抹了兩三下後,小心翼翼把女嬰給抱了起來。


    她順勢坐在了土埂上,把女嬰的頭靠在自己的左手臂彎上,右手在女嬰的膝蓋下隔著毛被抱著她。


    女嬰的頭發很黑亮,很密,比一般剛出生的小孩發質好得不能再好了。她在姑娘的懷裏很是靈活地串動著雙手,粉粉嫩嫩的小嘴唇不停地吐著泡泡,整個人看著,可愛極了。


    姑娘下意識地看了看剛才女嬰背麵下壓著的幾株彼岸花,再看了看懷中的女嬰。沒想到這會,自己抱上了她,她居然也沒哭,忍不住地低下頭,在女嬰的額頭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就抬頭往女嬰的臉上深思地看著。


    沒想到這麽一個小小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寶貝,都這麽的用歇斯底裏的嘶喊來謀得生存,她這麽一個雙手雙腳健在的年輕教師,不就是被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辜負背叛了而已,怎麽的就想不開到了尋死覓活的地步呢!


    自己還真是妄為一名人民教師了……


    姑娘眼眸溫柔地看著同樣與她對視的女嬰,嘴角卻不自覺地自嘲勾了起來。


    回望了一下幾百米開外無一人的水稻梯田,流無盡頭的寬平河流,那姑娘露出悲憤又心疼的麵容。這麽一個漂亮的小女嬰,她的父母,到底是怎麽舍得丟下她在這麽一個“荒無人煙”土埂草叢之地呢!


    幸虧她今天遇見了她,讓她得以生存,也幸得她今天遇見了她,讓自己,得以扼殺住了尋死的念頭,勇敢地正視自己,生出往後艱苦奮鬥生活的決心。


    既然如此,就是上天讓他們她們兩個有做母女,應一起生活,相互做伴的緣分……


    摸著已經濕了一半的毛被,姑娘抱著女嬰,虛弱的起身,小心的護著女嬰的同時,又重新踏過寬廣的河麵,走向了對麵的水稻田,爬往上麵寬大的泥濘道路,趕往著鍾鳴縣第一中學而去。


    那姑娘剛走到學校教師宿舍樓下,迎麵走來的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姑娘。看著她全身濕答答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不由得快步走到她的麵前,麵露疑惑又擔心的攔住她問著。


    “花容老師,你……你這是怎麽了?身上怎麽這麽濕,還抱著個孩子。你這……”


    花容抖了抖冷得有些顫動的身子,並沒有過多的解釋什麽。隻是看著麵前何玉溪說∶“何老師,能跟我,去一下我的宿舍嗎?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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