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琳當場就給楚冉電話,果然是忙音。“什麽事這麽神秘?”她嘟囔著,發短信讓楚冉收到消息回她。


    “那家夥不會是為了畢業去向的事,離家出走吧?”譚琮接著說,楚冉想畢業後繼續攻讀計算機科學[ep1],從事人工智能方麵的研究,但是冉女士希望他去研究經濟學。因為楚家需要這方麵的人才。母子兩人意見相左,似乎還吵了一架。


    “就是讓楚冉去填補人才空缺,對吧?”譚琳聽了頗感無奈。楚家還真是把楚冉當工具人來使用。


    “他可能是跑去散心了吧?”她猜測。


    姐弟倆聊著的時候,天倪所在的話劇團到了。


    天倪愛好文學,她作為主創,為劇團寫了劇本。劇本改編自《無事生非》。講述的是一對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侶。在婚禮前,反派設局讓男主角誤以為女主角紅杏出牆,他怒而在婚禮上羞辱她,然後退婚。經過一番波折後,最終解開誤會,兩人重歸於好。


    同樣的文學愛好者譚琮看完,發表意見:“一個輕易就受人蒙騙的男主角是不會受觀眾歡迎的。最好修改一下人設,讓他當場揭穿騙局。”


    譚琳拍手表示讚成。她覺得周懷民應該來聽一聽這意見。


    得到了認可的譚琮繼續道:“女主也不討喜。男主誤會了她,就躲回家哭哭啼啼,等待著別人來幫她澄清。都什麽時代了,她就不知道主動點嗎?”


    這個,譚琳不發表意見。


    天倪和譚琮探討怎麽修改劇情,譚琳在一旁聽著。


    譚琮表示“女性要主動一點”,“要強調兩性關係裏的誠實與信任”,“信任破壞了不用修複”,“女主幹脆重新找一個男人算了”。


    譚琳感覺句句都在諷刺自己。她聽不下去了,同時責怪自己入戲太深。


    譚琳繼續在七賢學院幫忙製作演出道具。道具做完,又為彩排做支援。


    文藝節越來越近,各個節目組都要進行彩排。學院樂團彩排的時候,天倪的劇團在後麵等候。譚琳和他們一起把道具搬到後台,在那等著。


    譚琳發現樂團的鋼琴手居然是邱卓玉。聽旁人說起,才知是原本的鋼琴手身體不適,邱卓玉是作為後備來助演的。她沒發現譚琳,注意力都放在指尖下的黑白琴鍵裏。她的手指流暢地在琴鍵上跳躍,音符如清澈的泉水般傾瀉而出,又和諧地與管弦樂交融一起,緊密呼應成一幅音樂畫卷。


    當最後一個音符於空氣中回蕩消逝,邱卓玉輕輕抬起手,伴隨著餘音漸息,緩緩停留。短暫的寧靜過後,周圍的人包括譚琳都給樂團鼓了鼓掌。不管譚琳對邱卓玉的觀感如何,她的琴藝卻是毋庸置疑的。邱卓玉看到了譚琳,並無任何表示,和人一起把鋼琴小心推到後台。


    譚琳等舞台清空後,跟天倪他們把道具搬上台布置好。這時有誌願者們推著飲料小吃過來,招呼大家過去取用。眾人邊吃喝邊閑聊。天倪對劇本做了些修改,還在跟團員討論細節。


    吃完喝過,誌願者管理員組織大家把後台清理一下,不然太過擁堵,影響人員活動。譚琳就跟人一起把雜物搬去倉庫。誌願者們螞蟻搬家一般搬著東西。搬到後麵,譚琳居然跟邱卓玉搬一張桌子。


    兩人沉默地把桌子移去倉庫。譚琳知道因為茶會上的事,邱卓玉被關在家裏一段時間,心想她多半對自己很惱火,也就不跟她說話,以免在這裏吵起來。邱卓玉麵無表情,倒也看不出什麽情緒。若要說有的話,大概隻有木然。這與以往的她大有不同,往常她要麽是麵帶微笑,顯得人畜無害。要麽就是將楚冉身邊所有的女性都視為對手,於私底下冷嘲熱諷。


    倉庫裏堆滿各種雜物,樓梯、柱子、桌椅什麽的,毫無規則地摞在一起,危如累卵。譚琳和邱卓玉一前一後抬著桌子,在逼仄的空間裏挪騰前行。邱卓玉倒著走,她身後有根棍子還是椅子腿伸在空中,譚琳發現她快要撞上,出言阻止時已經來不及。邱卓玉這一撞,堆得老高的物件再也維持不住平衡,嘩啦啦整體往下倒。一聽到響動,譚琳心道糟了,“快躲!”她忙鬆開桌子蹲下抱頭。


    道具坍塌的聲響十分震撼,譚琳聽得心驚膽顫,死死抱住腦袋祈禱危險盡快過去。


    等到所有動靜終於停歇,灰塵彌漫口鼻。譚琳問邱卓玉有沒有事。邱卓玉邊咳嗽邊回話,說她在桌子底下,沒事。


    譚琳放下了心,檢視自身,她手臂被刮了一下,有點疼。


    有人在雜物堆外叫她們,她忙說沒事。外麵的人就喊人過來幫忙搬東西,七手八腳地開始清理。


    “桌底下還有位置,你最好進來一點。”邱卓玉說。


    譚琳往桌底挪了挪,一直到碰到邱卓玉為止。兩人沉默一陣,譚琳說:“還以為你很討厭我呢。”


    “你是譚家的正牌大小姐,我不過是個私生女。有什麽理由不討厭你呢?”


    “所以是我的出身錯了,還是你的錯了?有必要因為這個先入為主嗎?”


    “你這話還真是清高。我們互相換個位置,你還說得出來嗎?”


    譚琳覺得自己真是在自討沒趣,“我要處在你的位置,起碼不會隻盯著別人去作比較。”


    話不投機,兩人都閉了嘴,隻剩外間清理雜物時的響動。


    過了會兒,邱卓玉忽然打破沉寂:“我媽讓我閉門思過一個月,要我想清楚到底為什麽要關我。我就認認真真想了一個月。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譚琳還沒說話,邱卓玉又說:“隻是因為說錯話?嗬嗬。”她笑了笑,笑聲響在昏暗的倉庫裏,有些淒然。“怕是因為我出身低人一等,卻沒有學會謹小慎微吧。”


    外麵的人在陸續搬走雜物,桌底下的光線開始多起來。譚琳看到邱卓玉臉上有淚光,掏出手絹給她,她沒接,說:“不用你同情。”


    “你臉上髒了,不擦擦嗎?”


    邱卓玉聞言,還是沒接手絹,隻隨意用手抹了下臉,摸出一道灰痕。“我應該謝謝你才對,讓我看清了現實。”


    譚琳想了想,說:“或許,你應該看看自己擁有的東西。”


    雜物終於得以清空,她們被解救出來。


    譚琳的袖子撕裂了,手臂被劃了道口子。邱卓玉看到,皺著眉說:“要不,你還是去看下醫生吧,以防留疤。”天倪陪譚琳去找校醫清潔消毒,她也擔心會留下疤痕,後頭還把這個擔心跟譚琮說了。譚琮就說女孩子還是注意點好,要譚琳去醫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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