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海急道:“這要看警察怎麽說。”


    “別跟我打官腔。懷民他爸在什麽時候死的?在彈劾周昌前夕,同樣是車禍。現在輪到周盛被逼急了——”


    “住口!”周如海打斷他。


    “我能不這麽想嗎?這周盛跟他哥周昌一樣,同樣容不得人。這些年,我們對他低眉順眼地,氣還沒受夠嗎?”


    “我去看看懷民的情況怎麽樣。”周如海欲離開這個無人的角落,不想繼續討論周家隱秘的過往。周連芳拉住他,幾乎是抵住他的額頭,咬著牙說:“我們周家已經失去了周允禮,還要失去周懷民嗎?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優秀的後生,折在長房手裏?”


    周允禮,周懷民的父親。這對二房支係的父子,幾近相同的遭遇,周如海想起也是皺了眉。他說:“無憑無證,你就算想彈劾周盛,拿什麽彈?”


    這時,周盛到了。等候室內的周氏族人跟他打著招呼。不多時,周連芳和周如海前後腳回來。周盛問他們周懷民的情況如何。他們回答說還在做手術。司機的傷勢相當嚴重,懷民的情況可能也不樂觀。


    周盛看到房內沒有周樹基的身影,眉頭一皺,問管家他人在哪。管家附耳道:“在夜總會。”


    周盛罵了句混賬,就讓管家馬上把周樹基叫過來。


    楚家的宋管家到了。這醫院是楚家旗下的。他過來表示,如果有什麽需求盡管提。其他幾家的大管家隨後也到了,代表各個家族前來慰問。


    眾人一直等到午夜。周懷民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手術室。醫護人員攔住人群,探視的人們隻見他左手臂,左腿打著石膏,額頭、胸口纏著繃帶。眉角、顴骨有明顯的淤青,鼻梁、嘴皮都有破損。看樣子傷得不輕。醫生告訴周家的人,周懷民目前沒有危險,隻是需要時間養傷。


    很多人都鬆了口氣。周連芳看著被推進病房的周懷民,又看看周如海。後者撇過頭回避,先一步走了。


    夜已深,聚在醫院的人群陸續散去。


    周樹基始終沒出現,周盛便隻能先回家。


    周家老宅。


    周家族長的書房。此時沒有完全打開所有大燈,隻有幾盞壁燈,點亮了深沉的木質牆麵。牆上掛著周盛與家人的油畫,以及他的個人肖像畫。沙發邊的小幾放著台燈,台燈下是一組家庭照,其中一張是他和三個孫女的合照。他抱著最小的孫女坐著,另外兩個站在他左右。他麵容嚴肅,幾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也笑得拘謹。


    周盛躺在沙發上,臉上敷著熱毛巾。他年愈六十,熬到下半夜已是困乏難當。周樹基敲門進來,說:“爸,還沒休息呢?”


    周盛拿下毛巾,坐起來,問:“周懷民出了事故,你怎麽不來?”


    “嗨。都知道我跟他關係不好,何必去演這一出。”周樹基悻悻然道。


    周盛把毛巾一扔,怒道:“所以你就跑去夜總會慶祝?!想告訴全世界周懷民出車禍,你很高興?”


    他站起來,一手插腰,一手點著兒子,“你想要當族長,就應該表現出關心每一個族人的態度。周懷民是你的競爭者不假,他也是周家第二位的侯任族長,怎麽說也是周家第三號人物。他出事了,你就算做做樣子,也要過去表示關心。不然以後怎麽服眾?”


    “行行行,馬上讓人給他送花去。”


    周樹基就想離開書房,周盛還不讓他走,說:“周懷民現在受了傷,九州不能群龍無首,基金會得出麵收拾,明白嗎?”


    見周樹基沒聽懂,周盛又道:“這幾你跟著周欽去九州。記住,凡事聽他的。”


    另一棟宅院。


    周連芳回到家中,沒有馬上休息。他叫來管家,問車禍的肇事者現在什麽情況。管家說那個貨車司機也受了傷,在另一家醫院。大卡車駕駛室高,沒有收到撞擊,司機隻是輕微腦震蕩。


    目前初步調查結果是酒駕,加上天黑,貨車直行時沒看到左轉彎的suv,直接把它撞出了馬路。周懷民的suv左後門受損嚴重,他的傷也集中在左臂左腿。好在全包裹的氣囊順利彈出,傷勢才不嚴重。


    “酒駕。哼!”周連芳聽了,冷笑道:“撞死周允禮的,也是酒駕。你說怎麽就這麽巧呢?”


    管家不敢接話。


    “你看好那個司機,別讓他再莫名其妙地死了。”


    “是。”


    管家沒有糾正周連芳的口誤。司機當然不會死兩次。周連芳這話的意思,是當年那個撞死周允禮的司機,在拘留所自殺了。他擔心現在這個肇事者也會不明不白的死去。


    譚家老宅。


    譚琳的臥室內,她抱著腿蜷縮在沙發裏,一動不動地盯著茶幾上的手機,旁邊是喝剩的黑咖啡。手機鈴響,號碼顯示是唐管家,她迅速收攏渙散的精神,把手機舉到耳邊,屏息接聽。


    “沒事?好,好的。”


    她捂住嘴,卻無法抑製淚水滑落。


    *


    翌日清晨,九州總部大廈尚未在晨光中完全蘇醒。


    首席運營官祁向宇已經到了辦公室。他昨晚就收到了周懷民住院的消息,一晚上沒休息好。通知完其他高管之後,大清早趕來九州坐鎮。


    其他高管陸續抵達,問祁向宇怎麽回事,為什麽周氏基金會要來接管九州。


    等幾大部門的人到齊,祁向宇告訴他們,九州創業時,因為接納了周氏基金的資金,就要同時接受一份協議:在周懷民無法履行職責時,九州將托管給周氏基金會。


    事發突然,很多高管還是才得知這一條協議,都不明白周懷民為何會簽下這樣的條款。


    “因為老板創業時才十六歲,他當時的法定監護人是他伯父,也就是周盛。”對周懷民了解最多的祁向宇解釋完,眾人頓悟。他們大概知道自己家老板出自大家族,不然也沒有能力小小年紀就開始創業,沒想到這是有代價的。


    按照族規,周懷民的母親改嫁,也就失去了監護周氏子孫的權利,周懷民的監護權便轉到了族長手裏。


    即便對周懷民所在的家族了解不多,這些年,隨著九州的盈利向好,九州高層越發感受到周氏基金會插手九州的意圖。這次周盛是逮著機會了。


    高管們和祁向宇商討如何阻止基金會,至少拖延到周懷民蘇醒。祁向宇的秘書通知,基金會主管周欽帶著一群人來了。


    “這麽快?”


    眾人麵麵相覷,基金會一點都不想耽擱,要來接管九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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