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船務幫客戶運貨,從一國運到另一國,都是要報關,寫明所運載的貨物品類的,如若不然,就屬於走俬。為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承擔不必要的麻煩和後果,貨物裝載時九州都要派人驗貨。


    張艾斯的人在周懷民遇事,九州亂成一片的時候,想要趁機魚目混珠,偷換貨物。王振收到消息就告訴了祁向宇。接下來的口水官司,要靠祁向宇安排人去跟張艾斯打。


    祁向宇一走,周懷民掏出手機給譚琳發消息。她擔心壞了,發了好多條消息,周懷民不想打電話,一一回複。


    王振說:“傷成這樣了也不消停。”


    他知道周懷民今天吃的東西很少,還要操心一堆事情,便讓人送了粥過來,當作夜宵。他吃了一大碗,周懷民半碗都沒吃完,他很不滿意,“是不是要我喂你啊?不,一定是想譚姑娘喂你吧?這就給她打電話。”


    周懷民隻好把那碗都吃了。


    王振看著窗外黑魆魆的城郊景色,越過醫院的林區,能看到遠處城裏的燈光,如同海市辰樓掛在天邊,閃閃發光。他長長地籲了口氣。


    “我今天特別高興,你要是看到我把周樹基當猴耍,大概能馬上起床落地。多少年了,終於能出一口氣了。要不是你不能喝酒,我們應該喝一杯。”


    他轉過身到了床頭,伸出手掌,“慶祝一下。”


    周懷民跟他對擊了一掌。


    *


    次日,周懷民繼續忙九州的事。


    張艾斯得到九州通知,說他私自更換貨物,貨物與報關文書不相符,貨值比清單上的內容高太多,得根據合同重新計價。張艾斯特地打電話找周懷民協商,協商不成,就上門來理論。


    病房成了談判場,九州這邊有法務部,業務部,營運部等部門的人,張艾斯也帶了幾個人,病房擠不下,隻能讓員工先退到客廳,由張艾斯跟周懷民先談,王振在一邊旁聽。


    這樣便於說一些台麵下的話。


    周懷民的病床架上了桌子,放著些文書,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張艾斯笑眯眯地道:“何必這麽認真呢。周老板現在身體抱恙,不如等你出院,我們找個地方喝上幾杯,酒喝好了,事情才好談。我就知道個地方,特別棒。”他用手在空中從上至下劃了一道s線。


    周懷民忽視他的意有所指,說:“不急。生意歸生意,談清楚了再喝,更能盡興。”


    “都說周先生一向不好女色,看來是真的啊。”張艾斯不屑地齜了齜牙,“也是,以你女朋友的姿色,給我也能——”


    啪!


    周懷民握著筆的手掌往桌上一拍,發出特別響的動靜。他麵色如常,隻是平靜地看著張艾斯,不似動了火氣。張艾斯嗬嗬一笑,說:“開個玩笑而已。”


    “說正事吧。”周懷民淡淡地說道。


    “談了那麽久,其實還是那句話,我給你那麽高的運費,隻運送清單上的東西,不劃算,沒賺頭。”


    “這屬於走俬。”周懷民說。


    “也行,談不攏就散夥吧。你得賠償我違約金。”


    周懷民把桌上其中一份文件遞給他,“按合同,是你們要向我們支付違約金。”


    張艾斯氣到了,說:“你收錢不辦事,還要我賠?翡翠級會員的信譽就是這麽用的嗎?我要去商會投訴你。”


    “讓商會知道你走俬,恐怕就不敢留你了。”


    “我在說你女朋友那事!”張艾斯被周懷民不鹹不淡的態度激怒了。“我跟她簽合同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大的小的好處都拿了,現在想反悔?”


    “你對我女友行不軌,那是精神賠償,以及後續治療費。上麵有寫。”


    “台麵下的東西能寫出來嗎?!”


    “我是合法商人,當然是按合同辦事。打官司你穩輸。”


    “周懷民!”張艾斯手指點點他。“別逼我。”


    “我知道你的貨期有點趕,最好別浪費時間,趕緊把款項補上。”


    “補你媽!”


    王振見狀不妙,早就防備著,張艾斯要撲過去時,及時截住他,將他往外推。張艾斯大喊:“周懷民,你玩我是不是?”


    “當然,才發現啊。”


    張艾斯原本已經被王振推到門口,又被周懷民氣得往裏衝。


    “張老板,這人就剩半條命,再動手真要完蛋的。”王振勸道。


    “放開!我就是要弄死他!”


    王振連推帶拉,把張艾斯一直拉到病房外麵的走廊,還嚷嚷著:“殺人啦!快來人!救命啊!”


    外頭經過的人都往這邊瞅,連其他病房的人都探出頭來看熱鬧,一下子安靜的住院區擾攘起來。


    醫院很快有人來處理,張艾斯的屬下明白在這住院的人非富即貴,不敢把事情鬧大,紛紛安撫張艾斯,最終是把他哄走了。


    到住院第三天。周懷民還在忙九州的事,他的心理醫生又催了一遍,總算約到了探視時間。


    敬業的戴熙醫生在次日下午準時抵達。


    這位戴著細框眼鏡的心理醫生年過四十,盤著一個簡單的發髻,整個人看起來充滿書卷氣。她看著人的時候眼睛帶笑,專注而溫和,十分有親和力。


    她跟周懷民認識了很多年。


    周懷民遭遇過綁架,後遺症嚴重,正是戴熙治好的,隻是沒好徹底。這麽些年戴熙一直在跟進治療,她認為根源出自周懷民的童年。但周懷民覺得影響不大,不願再配合治療,就這麽拖到了現今。


    心理治療時間,其他人都避開了。


    戴熙進了病房,將椅子拉到床前坐下。一係列問題清單置於文件夾上,她照著清單逐一細問,再根據回答情況進行評分。


    從每天的作息時間,睡眠狀況,飲食習慣,運動習慣,娛樂活動。問到家庭朋友關係,社交關係,工作狀況。還問了有無感受到壓力焦慮?有無服用藥物?是否感到孤單?工作上是否存在挑戰?有沒有定期體檢?遇到困難的應對策略等等。


    提問者問得認真,回答問題的周懷民心不在焉,十個問題有八個都回避了過去。戴熙不得不抱怨道:“懷民,你這樣不配合,我無法完成評估的。”


    “涉及到隱私的問題,我持保留態度。”周懷民說。


    “我是心理醫生。外科醫生要通過檢查來尋找身體的問題,我需要通過提問來尋找心理上的問題。”


    “我現在狀態挺好。”


    “你剛剛經曆了車禍,很可能會刺激你的後遺症複發的。”


    “那等複發了,你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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