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四月份，陸自強收到了上海交通大學的研究生入學通知書，正式被上海交通大學軟件工程專業錄取。哥哥和梅芳姐分手的消息是蘭芳妹妹寫信告訴他的，他感到很痛苦卻並不意外。他預計到哥哥的這種選擇卻完全不能理解。人啊，難道都要變得如此世俗功利嗎？結婚難道不應該是兩個人發自內心的喜愛嗎？難道外部的條件可以影響左右愛情？還是結婚根本就是功利的算計？陸自強十分反對哥哥的選擇，他知道那是內心妥協的結果。兄弟倆大吵一架之後，雖然平和地談過幾次話，但內心的嫌隙始終存在。
陸自明能夠理解弟弟的困惑和反應，其實自己也是做出了極其痛苦的決定，不僅對感情，更對內心的道德和良知是一次極大考驗。客觀地講，自己長期的良心拷問和道德約束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弟弟的一番破口大罵和指責。他不怪弟弟，他以後也會經曆一些人生痛苦的抉擇，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他覺得弟弟身上有一種自己不具備的優點，就是他能夠比較簡單地專注於某件事，而不像自己那樣左顧右盼，猶豫不決。比如弟弟考研究生辭職的事，如果是自己，肯定也會有讀研繼續深造學問的念頭，但一定會為放棄這樣優越的工作單位和條件而痛苦，就會在讀研和工作兩者之間的選擇上搖擺不定。而弟弟則不存在這樣的煩惱，他決定了要去讀研，就毫不猶豫地和市規劃管理處的工作說拜拜，連頭都不會扭過來看一眼。這是弟弟超過他的地方，簡單但堅決。自己考慮的因素太多太雜，反而難於決定，有時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最後成為一種負擔。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弱點，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許多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你最終隻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八月份，陸自強辦理了辭職手續。在市規劃管理處的兩年時間，他做了大量基礎性工作，搭建起深州市規劃係統的基礎數據庫模型，將大部分曆史資料完成了信息化改造，獲得了從上至下的一致好評。當他向單位提出辭職申請的時候，連市建委黨委副書記、副主任兼市規劃管理處處長潘文斌都親自和他談過，勸他留下來。但陸自強心意堅定，毫不為所動。
弟弟明日即將赴上海讀書，陸自明專門去銀行取了一萬元錢，來到弟弟的宿舍。站在宿舍門口，他忽然百感交集：弟弟到深州兩年時間，他的宿舍自己一共沒有進去過幾回，心裏想想還是有些慚愧，這麽快就要離開了。當年葉蘋蘋告訴自己弟弟的工作解決了，自己高興得幾乎跳起來，那個情形仿佛就在昨天，而兩年辰光匆匆如流水，明天弟弟就要再次和自己、和深州告別了！怎麽能不令人歎息呢？
宿舍裏，兄弟倆默然相對良久。上次吵架的事雖然過去許久，但兄弟倆好像很難再回到過去親密無間的辰光了。半響，陸自明開口道：“你明天直接去學校了？”
“嗯，學校可以報到了，我這邊的事也處理完了。”
陸自明來的路上本來有一大堆的話想要叮囑和交代，但是看到弟弟後，想想一句話也開不了口。是的，必須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弟弟長大了。他可能已經超越了自己，他也將迎來更有想象空間的人生！從這個意義上講，他很佩服弟弟：他做事情簡單專注，能夠沉下心持之以恒地做一件事，不為外物所動。能考上上海交通大學的研究生，就證明了他的毅力和智慧。難怪這兩年在深州，他除了上班就是把自己關在宿舍讀書，基本沒有什麽娛樂和交際，許多人想給他介紹女朋友都被婉拒，連自己宿舍都來的不多。原來是設立了這麽高的人生目標。想想，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說道：“自強，這一萬塊錢是哥的一點心意，你收好！”
陸自強沒有伸手，擺擺手說道：“哥，我不要！我有錢，而且讀研究生不用花什麽錢！”
“你的錢是你的，這是哥的心意，你收下！”陸自明說著要拉他的手。
陸自強後退一步，沒有讓他拉手，說道：“哥，錢我真的足夠了！你自己留著用吧。”
陸自明還是捉住了他的手，把信封塞到了他的手上。說道：“你能有什麽錢，這兩年姐姐說你還寄了不少錢回家。爸媽那邊我會寄錢的，你自己剛踏入社會能有多少錢？”
陸自強說道：“哥，你聽我說，這個錢我不能要！大學四年我的學費、生活費基本上都是你出的，你為我、為這個家出的力夠多的了！我已經成年了，有能力養活自己，不能再用你的錢！這兩年，第一年我給家裏寄了五千，今年寄了一萬塊。我自己還有兩萬多塊錢的存款，差不多三年的學費都夠了。讀研究生每月生活費還有補助，再說我們同學裏有比我早讀研的說導師每月會發工資的，錢根本花不完。哥，我知道你比我有出息，現在在深州也算暫露頭角了，很不容易。況且剛剛買完房改房，現在裝修還在收尾，接下去還要結婚，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哥，雖然你找的葉蘋蘋，哦，嫂子家裏條件好，但是咱們也不能占女人家便宜不是？”
陸自明聽著懂事的弟弟講的話，心裏十分感動，說道：“自強，你現在又要讀書變成學生了，不像過去有固定的收入來源。哥怎麽講，收入還是可以的，又有點領導職務，各種外水、灰色收入也不少，所以你不要擔心我，這點錢你拿著！”
“哥，我想來想去正要跟你說，感情生活的選擇我不能也不應該幹涉你，那天和你吵架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說，那就是你必須管控好你的社交圈！這兩年時間我多多少少也看到一些，你和社會上形形色色的各種包工頭、老板、生意人打得火熱，如果隻是吃飯喝酒那還好說，如果之間發生什麽利益往來，哥，那就真的危險了！咱們都是從最底層農村出來的貧寒子弟，沒有任何背景和靠山，在這個問題上一定要守牢底線，否則一旦大禍臨頭就悔之晚矣！”
陸自明聽著弟弟語重心長的一番話，顯然這番話他已經準備許久了。兄弟倆長談半宿。晚上陸自明回到自己的宿舍，想想即將和至親分離，又想起梅芳，心情黯然。記起曾經抄錄過席慕容的一首叫《渡口》的小詩，立即翻開筆記本，鋪上紙張，提筆蘸墨，抄寫下來：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從此生根
浮雲白日山川莊嚴溫柔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華年從此停頓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別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第二天，陸自明把弟弟送到長途汽車站，望著弟弟登上長途汽車的背影，百感交集，淚潤濕了眼眶。弟弟一直讓他很放心，現在仍是，他目標明確，做事自律專注，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一定能夠達成自己目標。昨天那一萬塊錢到末了他還是沒有收，算了，他相信弟弟完全有能力負擔自己的人生，的確不用自己操心了。昨天兄弟倆的長談還是很有意義，雖然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與王梅芳和葉蘋蘋相關的話題，但這仍然是一次有意義的情感修複。弟弟背著一個大大的登山包，拖著一隻巨大的行李箱，走過檢票口，即將登上汽車的時候，回過頭向陸自明揮一揮手。陸自明也用勁揮一揮手，直到汽車駛出再也望不到影子......陸自明心裏突然想起孫悟空從花果山出來拜師學藝的情形，和今天弟弟的背影一樣，簡單執著。都像一顆子彈一樣盯著目標進發，如此純粹，無人能擋，不受任何幹擾。他心裏流露出一種羨慕，能選擇簡單執著的人生也是一種幸福啊！
時光不為任何人的悲歡停留，它勇毅前行、撫平世間一切滄桑。
九月八日星期六，胡擁軍和楊雨芹舉辦了婚禮。胡擁軍浪蕩多年，終於修成正果。楊雨芹的家庭和他相類，父親是街道裏一名正科級公務員，母親是交通係統事業單位的一名小幹部，自己是民政局的公務員，各方麵條件都和胡擁軍家庭比較相配。經過幾年的戀愛考察，胡擁軍感覺楊雨芹還是基本合適的。她性格溫柔，小鳥依人。雖然會過問他的行蹤安排，但不會過度管束、刨根問底，她的家庭麽各方麵都比他低一頭，因此在她麵前也比較有心理優勢。總之是各方麵條件都算合適，雙方父母也對這樁婚事比較滿意。因此挑了今年九月八日星期六完婚。
九月九日，錢秀雅誕下一個六斤五兩的女孩，母女平安。章哲立做爸爸了！陸自明呢，剛喝完喜酒，又馬上吃到喜蛋。朋友們的大事都已經辦好了，自己呢，確實也應該考慮起來了。
葉蘋蘋今年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沒有之前熱絡了，兩人碰麵的頻次也明顯下降。陸自明不知道是因為什麽，難道是她父母親反對？她的父母對他家庭的情況肯定是不滿意的，不過對他這個人的基本情況了解後，並沒有強烈反對。特別是去年當選集團黨委委員後，葉蘋蘋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她父母親，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麽。用葉蘋蘋的話說：“沒有反對就是默許。”可是今年年後上來，兩人約會的頻次和熱度都出現下降，陸自明有點想不明白。
當然，還沒等他弄明白，九月十一日，一件驚天動地、改變世界地緣政治格局的大事件發生了：恐怖分子頭目本.拉丹襲擊了美國，這一天，幾乎所有的電視機屏幕都反複播放著紐約雙子塔被兩架飛機先後擊中的畫麵。
九月份，對陸自明來說，也算碰到多事之秋。中旬，他帶班一批集團中層幹部到東北三省旅遊。這是房產集團延續多年的福利待遇：中層幹部每年能去國內旅遊一趟。今年與往年並沒有什麽不同，共分三批：第一批是段巧英帶班，九月初出發的，已經返回。陸自明帶班第二批，第三批打算下旬出發。這次遊玩線路旅行社安排的非常豐富：一周的時間，從江南省城飛哈爾濱，再乘火車到黑河，從黑河邊境口岸坐船進到俄羅斯境內，又回到黑河，再飛大連，從大連飛回江南。讓陸自明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踏上異國他鄉的土地，滿街都是金發、白皮膚的俄羅斯人，仿佛置身於一個童話世界。黑河中俄邊境口岸管理很寬鬆，這裏的兩國居民往來極便利。外地遊客隻需在當地辦理一張《邊防證》即可往返於中俄之間。在他的印象裏，前蘇聯是世界超級大國，美蘇爭霸、軍備競賽、星球大戰計劃伴著他度過了整個青春成長期。因此，雖然蘇聯已經解體十年了，但俄羅斯是世界強國的認知根深蒂固地紮根在心底。而親自踏上俄羅斯的國土後，卻有一種不同於認知的事實存在：俄羅斯已經慢慢落後，不再是一流國家。無論是居住的酒店還是城市基礎設施，都能感受到一種陳舊落後。這裏的人們沒有多少就業機會，主要靠與中國邊境口岸的貿易為生，當然也有不少人夾帶走私一些三五牌香煙等外煙、香水、手表之類的小玩意到中國那邊販賣。主要的經濟來源是中國遊客過來旅遊消費，年輕的女孩許多都在從事跳脫衣舞、賣淫之類的色情服務行業，據導遊介紹，當地教習跳脫衣舞的學校是姑娘們最熱衷考的學校，也是最難考的地方。一個民族一旦落後，就會全方麵呈現頹勢，甚至精神層麵也會墮落。陸自明親自考察了俄羅斯的一個邊境小城，那裏的一切既新奇又充滿感慨。
回來之後，第三批順利出發。但是這天突然他接到段巧英的電話，讓他趕緊來集團辦公室一趟，出事了！
四月份，陸自強收到了上海交通大學的研究生入學通知書，正式被上海交通大學軟件工程專業錄取。哥哥和梅芳姐分手的消息是蘭芳妹妹寫信告訴他的，他感到很痛苦卻並不意外。他預計到哥哥的這種選擇卻完全不能理解。人啊，難道都要變得如此世俗功利嗎？結婚難道不應該是兩個人發自內心的喜愛嗎？難道外部的條件可以影響左右愛情？還是結婚根本就是功利的算計？陸自強十分反對哥哥的選擇，他知道那是內心妥協的結果。兄弟倆大吵一架之後，雖然平和地談過幾次話，但內心的嫌隙始終存在。
陸自明能夠理解弟弟的困惑和反應，其實自己也是做出了極其痛苦的決定，不僅對感情，更對內心的道德和良知是一次極大考驗。客觀地講，自己長期的良心拷問和道德約束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弟弟的一番破口大罵和指責。他不怪弟弟，他以後也會經曆一些人生痛苦的抉擇，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他覺得弟弟身上有一種自己不具備的優點，就是他能夠比較簡單地專注於某件事，而不像自己那樣左顧右盼，猶豫不決。比如弟弟考研究生辭職的事，如果是自己，肯定也會有讀研繼續深造學問的念頭，但一定會為放棄這樣優越的工作單位和條件而痛苦，就會在讀研和工作兩者之間的選擇上搖擺不定。而弟弟則不存在這樣的煩惱，他決定了要去讀研，就毫不猶豫地和市規劃管理處的工作說拜拜，連頭都不會扭過來看一眼。這是弟弟超過他的地方，簡單但堅決。自己考慮的因素太多太雜，反而難於決定，有時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最後成為一種負擔。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弱點，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許多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你最終隻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八月份，陸自強辦理了辭職手續。在市規劃管理處的兩年時間，他做了大量基礎性工作，搭建起深州市規劃係統的基礎數據庫模型，將大部分曆史資料完成了信息化改造，獲得了從上至下的一致好評。當他向單位提出辭職申請的時候，連市建委黨委副書記、副主任兼市規劃管理處處長潘文斌都親自和他談過，勸他留下來。但陸自強心意堅定，毫不為所動。
弟弟明日即將赴上海讀書，陸自明專門去銀行取了一萬元錢，來到弟弟的宿舍。站在宿舍門口，他忽然百感交集：弟弟到深州兩年時間，他的宿舍自己一共沒有進去過幾回，心裏想想還是有些慚愧，這麽快就要離開了。當年葉蘋蘋告訴自己弟弟的工作解決了，自己高興得幾乎跳起來，那個情形仿佛就在昨天，而兩年辰光匆匆如流水，明天弟弟就要再次和自己、和深州告別了！怎麽能不令人歎息呢？
宿舍裏，兄弟倆默然相對良久。上次吵架的事雖然過去許久，但兄弟倆好像很難再回到過去親密無間的辰光了。半響，陸自明開口道：“你明天直接去學校了？”
“嗯，學校可以報到了，我這邊的事也處理完了。”
陸自明來的路上本來有一大堆的話想要叮囑和交代，但是看到弟弟後，想想一句話也開不了口。是的，必須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弟弟長大了。他可能已經超越了自己，他也將迎來更有想象空間的人生！從這個意義上講，他很佩服弟弟：他做事情簡單專注，能夠沉下心持之以恒地做一件事，不為外物所動。能考上上海交通大學的研究生，就證明了他的毅力和智慧。難怪這兩年在深州，他除了上班就是把自己關在宿舍讀書，基本沒有什麽娛樂和交際，許多人想給他介紹女朋友都被婉拒，連自己宿舍都來的不多。原來是設立了這麽高的人生目標。想想，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說道：“自強，這一萬塊錢是哥的一點心意，你收好！”
陸自強沒有伸手，擺擺手說道：“哥，我不要！我有錢，而且讀研究生不用花什麽錢！”
“你的錢是你的，這是哥的心意，你收下！”陸自明說著要拉他的手。
陸自強後退一步，沒有讓他拉手，說道：“哥，錢我真的足夠了！你自己留著用吧。”
陸自明還是捉住了他的手，把信封塞到了他的手上。說道：“你能有什麽錢，這兩年姐姐說你還寄了不少錢回家。爸媽那邊我會寄錢的，你自己剛踏入社會能有多少錢？”
陸自強說道：“哥，你聽我說，這個錢我不能要！大學四年我的學費、生活費基本上都是你出的，你為我、為這個家出的力夠多的了！我已經成年了，有能力養活自己，不能再用你的錢！這兩年，第一年我給家裏寄了五千，今年寄了一萬塊。我自己還有兩萬多塊錢的存款，差不多三年的學費都夠了。讀研究生每月生活費還有補助，再說我們同學裏有比我早讀研的說導師每月會發工資的，錢根本花不完。哥，我知道你比我有出息，現在在深州也算暫露頭角了，很不容易。況且剛剛買完房改房，現在裝修還在收尾，接下去還要結婚，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哥，雖然你找的葉蘋蘋，哦，嫂子家裏條件好，但是咱們也不能占女人家便宜不是？”
陸自明聽著懂事的弟弟講的話，心裏十分感動，說道：“自強，你現在又要讀書變成學生了，不像過去有固定的收入來源。哥怎麽講，收入還是可以的，又有點領導職務，各種外水、灰色收入也不少，所以你不要擔心我，這點錢你拿著！”
“哥，我想來想去正要跟你說，感情生活的選擇我不能也不應該幹涉你，那天和你吵架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說，那就是你必須管控好你的社交圈！這兩年時間我多多少少也看到一些，你和社會上形形色色的各種包工頭、老板、生意人打得火熱，如果隻是吃飯喝酒那還好說，如果之間發生什麽利益往來，哥，那就真的危險了！咱們都是從最底層農村出來的貧寒子弟，沒有任何背景和靠山，在這個問題上一定要守牢底線，否則一旦大禍臨頭就悔之晚矣！”
陸自明聽著弟弟語重心長的一番話，顯然這番話他已經準備許久了。兄弟倆長談半宿。晚上陸自明回到自己的宿舍，想想即將和至親分離，又想起梅芳，心情黯然。記起曾經抄錄過席慕容的一首叫《渡口》的小詩，立即翻開筆記本，鋪上紙張，提筆蘸墨，抄寫下來：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從此生根
浮雲白日山川莊嚴溫柔
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華年從此停頓
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
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別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第二天，陸自明把弟弟送到長途汽車站，望著弟弟登上長途汽車的背影，百感交集，淚潤濕了眼眶。弟弟一直讓他很放心，現在仍是，他目標明確，做事自律專注，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一定能夠達成自己目標。昨天那一萬塊錢到末了他還是沒有收，算了，他相信弟弟完全有能力負擔自己的人生，的確不用自己操心了。昨天兄弟倆的長談還是很有意義，雖然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與王梅芳和葉蘋蘋相關的話題，但這仍然是一次有意義的情感修複。弟弟背著一個大大的登山包，拖著一隻巨大的行李箱，走過檢票口，即將登上汽車的時候，回過頭向陸自明揮一揮手。陸自明也用勁揮一揮手，直到汽車駛出再也望不到影子......陸自明心裏突然想起孫悟空從花果山出來拜師學藝的情形，和今天弟弟的背影一樣，簡單執著。都像一顆子彈一樣盯著目標進發，如此純粹，無人能擋，不受任何幹擾。他心裏流露出一種羨慕，能選擇簡單執著的人生也是一種幸福啊！
時光不為任何人的悲歡停留，它勇毅前行、撫平世間一切滄桑。
九月八日星期六，胡擁軍和楊雨芹舉辦了婚禮。胡擁軍浪蕩多年，終於修成正果。楊雨芹的家庭和他相類，父親是街道裏一名正科級公務員，母親是交通係統事業單位的一名小幹部，自己是民政局的公務員，各方麵條件都和胡擁軍家庭比較相配。經過幾年的戀愛考察，胡擁軍感覺楊雨芹還是基本合適的。她性格溫柔，小鳥依人。雖然會過問他的行蹤安排，但不會過度管束、刨根問底，她的家庭麽各方麵都比他低一頭，因此在她麵前也比較有心理優勢。總之是各方麵條件都算合適，雙方父母也對這樁婚事比較滿意。因此挑了今年九月八日星期六完婚。
九月九日，錢秀雅誕下一個六斤五兩的女孩，母女平安。章哲立做爸爸了！陸自明呢，剛喝完喜酒，又馬上吃到喜蛋。朋友們的大事都已經辦好了，自己呢，確實也應該考慮起來了。
葉蘋蘋今年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沒有之前熱絡了，兩人碰麵的頻次也明顯下降。陸自明不知道是因為什麽，難道是她父母親反對？她的父母對他家庭的情況肯定是不滿意的，不過對他這個人的基本情況了解後，並沒有強烈反對。特別是去年當選集團黨委委員後，葉蘋蘋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她父母親，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麽。用葉蘋蘋的話說：“沒有反對就是默許。”可是今年年後上來，兩人約會的頻次和熱度都出現下降，陸自明有點想不明白。
當然，還沒等他弄明白，九月十一日，一件驚天動地、改變世界地緣政治格局的大事件發生了：恐怖分子頭目本.拉丹襲擊了美國，這一天，幾乎所有的電視機屏幕都反複播放著紐約雙子塔被兩架飛機先後擊中的畫麵。
九月份，對陸自明來說，也算碰到多事之秋。中旬，他帶班一批集團中層幹部到東北三省旅遊。這是房產集團延續多年的福利待遇：中層幹部每年能去國內旅遊一趟。今年與往年並沒有什麽不同，共分三批：第一批是段巧英帶班，九月初出發的，已經返回。陸自明帶班第二批，第三批打算下旬出發。這次遊玩線路旅行社安排的非常豐富：一周的時間，從江南省城飛哈爾濱，再乘火車到黑河，從黑河邊境口岸坐船進到俄羅斯境內，又回到黑河，再飛大連，從大連飛回江南。讓陸自明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踏上異國他鄉的土地，滿街都是金發、白皮膚的俄羅斯人，仿佛置身於一個童話世界。黑河中俄邊境口岸管理很寬鬆，這裏的兩國居民往來極便利。外地遊客隻需在當地辦理一張《邊防證》即可往返於中俄之間。在他的印象裏，前蘇聯是世界超級大國，美蘇爭霸、軍備競賽、星球大戰計劃伴著他度過了整個青春成長期。因此，雖然蘇聯已經解體十年了，但俄羅斯是世界強國的認知根深蒂固地紮根在心底。而親自踏上俄羅斯的國土後，卻有一種不同於認知的事實存在：俄羅斯已經慢慢落後，不再是一流國家。無論是居住的酒店還是城市基礎設施，都能感受到一種陳舊落後。這裏的人們沒有多少就業機會，主要靠與中國邊境口岸的貿易為生，當然也有不少人夾帶走私一些三五牌香煙等外煙、香水、手表之類的小玩意到中國那邊販賣。主要的經濟來源是中國遊客過來旅遊消費，年輕的女孩許多都在從事跳脫衣舞、賣淫之類的色情服務行業，據導遊介紹，當地教習跳脫衣舞的學校是姑娘們最熱衷考的學校，也是最難考的地方。一個民族一旦落後，就會全方麵呈現頹勢，甚至精神層麵也會墮落。陸自明親自考察了俄羅斯的一個邊境小城，那裏的一切既新奇又充滿感慨。
回來之後，第三批順利出發。但是這天突然他接到段巧英的電話，讓他趕緊來集團辦公室一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