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如今已七十多歲,往日身體還算硬朗,被沈重救治後,更是感覺越發年輕。


    可不管如何,按照普通人百八十年的壽命算起,也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他不敢再奢求其他,隻是,他實在不忍心看著村中後輩們繼續過著這般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苦日子。


    他隻得賭這一把。


    賭沈重兩人果真是正義之士,果真心懷憐憫之心,能夠救他們於水火。


    若不然,等沈重兩人離開,那些人再來村中抓人,剩他們這些老弱病殘,如何能夠反抗?


    老者顫顫巍巍的下跪懇求,村民們也緊跟著呼啦啦的跪作一團,便是年紀最小的許安,也緊隨著許毅跪下叩拜。


    沈重與林載道兩人心中大受震動,連忙起身,親自將老者與許安扶起,又用靈力將其餘村民都輕拖起身。


    “安兒多謝仙師,謝謝仙師救了我哥哥。”


    或是因為父親與哥哥都被那些自稱仙師的人強行抓走過,是以,許安在麵對沈重這類修道之士時,仍是不自覺的感覺畏懼。


    不過此刻的她,卻是勇敢的對救了自己哥哥的沈重兩人,怯怯的道謝。


    隻是,話才一說完,又急忙躲到了許毅身後。


    聽到老者將前因後果細細講完,此時此刻,林載道隻覺得怒火上湧,又有些羞愧難當。


    枉他還是林族當代少主,林族管轄界域,竟發生如此慘無人道的陰邪之事,他卻是毫不知情。


    村民雖隻是些普通人,可凡林族統禦之地,一草一木,也絕不允許有邪魔如此迫害。


    以往不知倒還罷了,可如今讓他親自撞見,絕不能輕輕放過!


    沈重同樣心中沉悶,大受觸動。


    他們隻是偶然來此,聽到此等滅絕人性的悲慘之事,尚且不能平靜,何況這些真正生存在此地的村民?


    怕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在這數十年間,頭上猶如一柄利劍高懸,怕是難有一刻能夠真正的放鬆,更沒有一刻真正的歡愉。


    不知為何,沈重突然想起了當初突破本真境時,在那奇特空間內出現的老者。


    記得老者消失時曾對他說道:


    ‘世間一草一木皆有靈性,若修煉有暇,不妨親自去看看。’


    “這便是世間草木的生存之況嗎?果然是水深火熱,世事艱難。”


    沈重暗自歎道。


    “大哥,我們就幫幫他們吧。”


    二白同樣心生不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將沈重告誡它莫要開口現靈的話給忘得一幹二淨。


    見白色狸貓竟口吐人言,倒是把村民們給嚇的不輕。


    可聽到二白的話後,卻是讓村民們很是驚喜。


    隻有許安,或是年紀還小,尚不懂得獸類口吐人言的驚駭之處,又或是女子的天性使然,隻覺得二白頗為可愛,悄悄從許毅身後探出眼睛,滿眼好奇的望著它。


    如今青年三人已經離開,沈重也不再擔心二白現靈會暴露身份,就不再拘束著它。


    並以心神念意,對著林載道傳信道:


    “表哥,末山城隻是一座偏僻之地的小城池,可周府的一位執事卻有歸元境修為,周府族長更是已經突破到了本真境界。”


    “周府隻是城中六大家族之一,其餘五大家族,想必也難清清白白,人員牽涉之廣,還需萬事小心。”


    沈重曾在青華天域遊曆時,曾在商陽城的李府暫住過幾日。


    商陽城同樣是一座小城池,可相比於末山城,卻是位於帝族統管的天域內,且遠沒有末山城這般偏僻。


    可城中的勢力,修士的實力,卻遠不如末山城。


    林載道同樣以心念回道:“不錯,末山中的腐化瘴氣,想必是想將村民困於此地,絕了與外界的聯係。”


    “空上的瘴氣那般厲害,看來,是想給路過此地的修士以警告,畢竟,能夠布置此般手段的人,絕非尋常散修能夠招惹。”


    “且,若我猜測的不錯,那些臨近末山城的村莊與部落,想必多數已然荒廢,許家村比之更為偏僻,這才僥幸存留至今。”


    “林族曾經下令,凡是修造的城池,皆需上宗派下監察使,探查城中四方動靜。”


    “即便金符門對林族心有不服,卻也不敢公然違逆林族。”


    “如此想來,若不是那位監察使故意放縱,便是他們合謀,乃是一丘之貉!”


    沈重輕輕點頭,道:“隻是不知,那位監察使的實力究竟如何。”


    林載道猜測道:“小城池中監察使,多以本真境或是問道境修士居多。”


    “你我先靜靜等待幾日,等青年返回周府後有消息傳來,便立刻前去末山城一探。”


    沈重對此沒有異議。


    見老者與村民們都滿心期盼的望向自己,就像是久處黑暗中的人,偶然發現了一點亮光,想要拚命抓住的頑強求生本能。


    林載道點頭應下了此事,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不過,事情未明之前,也未將話說滿,隻是道:


    “你們放心,等時機到了,我二人自會前往末山城中打探。”


    “多謝仙師大人,多謝仙師大人。”


    老者與村民們終於聽到了心中期盼萬分的回應,立刻感激涕零的跪謝道。


    見眾人呼啦啦的再次跪下,沈重兩人對視一眼,甚是無奈。


    直等到村民們都千恩萬謝後,這才在老者言語的轟趕下,萬分不舍的告辭離去。


    留出一份清靜,供兩人暫歇。


    ……


    清晨,沈重結束了徹夜的修煉,收勢調息後,打開房門走入院中,欲呼吸一番清晨寒氣。


    清晨時,太陽初升的那一刻,會有一道天道紫氣衍化東方,借之修煉,可加快修行速度,世間修士大多不願錯過。


    沈重降生時,天道也曾降下無邊紫氣,如今還儲存在他識海之中,他雖不在意這點,但算聊勝於無吧。


    何況,如今他們暫住別人家中,主人家已經起身,自己卻遲遲閉門不出,也不是應有之禮。


    看著每天按時出現在前方,擺弄那一小塊土壤的女孩,沈重心中有些好奇。


    隻不過在前幾日,還未等沈重走上前詢問,許安便連忙跑走了。


    或許是相處了幾天後,許安對於沈重兩人已經有些熟悉,心中的害怕也已經退散了些,是以,直到沈重近前,許安仍一刻不停的擺弄著麵前的土壤。


    鬆土,澆水,有模有樣。


    沈重看的有趣,在一旁低下身來,輕聲問道:“這是種的什麽?”


    許安手中的動作一頓,後小聲說道:


    “果子,就是那一日紅紅的那個,爹爹叫它紅心果。”


    “是爹爹從山上發現的。”


    “爹爹當初還說,等將來種子發芽了,我和哥哥便有吃不完的果子了。”


    “可爹爹還沒開始種,便被仙師帶走了。”


    許安的情緒有些低落,可手上的動作卻仍是一刻未停。


    “爹爹被帶走時,把種子交給我,說隻要有一日種子發芽了,他便回來了。”


    “我相信爹爹,種子肯定能發芽的,爹爹從不會騙我的。”


    許安年紀雖小,可從小經曆的種種事情,已經讓她懂得了許多事。


    或許她心中知道爹爹再也不會回來了,隻是,這枚種子是她的念想。


    有種子在,爹爹就有回來的希望。


    沈重以神識一探,地下果真埋著一顆黑色種子,隻不過,生機基本已經散盡。


    燒炒過的種子,如何還能發芽?


    想必是許安的父親被帶走時,便有預感,自己難以活命了。


    “不過,我現在的願望變了。”


    “我隻希望等到種子發芽的那一日,那些仙師永遠不會再來了,我不想哥哥被帶走,也不想其他的夥伴被帶走。”


    “希望娘親在天有靈,能夠保佑我願望早早成真。”


    原本應該天真爛漫,在父母千寵萬愛下慢慢長大的女孩,卻在現實的逼壓下,被迫褪去懵懂稚嫩,快速成長。


    “表弟,有消息了。”


    正在此時,林載道突然現身說道。


    沈重眼神一凜,冷聲說道:“既如此,我們便去末山城中走一趟,看看這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辭別前來送行的老者與諸位村民,沈重兩人當即在眾人驚歎與希望的目光中,破空而去。


    等返回家中,許安看到土壤中,頑強破土而出的一抹綠色嫩芽,當即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僵立原地。


    直到雙眼浸紅,淚光閃閃後,才慢慢回過神來。


    “紅心果,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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