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氣息躁動在林煙絮平淡的目光注視下,消弭於無形。


    楚暮收束心神,給林羽墨傳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什麽情況?”


    周圍的人群得到囑咐,沒有再直愣愣的盯著楚暮,各自閑聊著。隻是不約而同的用眼角餘光關注著這邊。


    然而,楚暮三人的實力可不是他們能比擬的,對於其他人的視線洞若觀火。


    林羽墨自然看懂了楚暮的意思,但是現在的情況實在讓她有點應付不過來。艙室中的燈光映照在她的冷白皮上更顯出如玉光澤。


    勉力維持著表麵的清冷神色,隻有隱藏在如墨秀發下的耳垂微微泛紅,彰示她心中的不平靜。側過身子給楚暮介紹,聲音清脆悅耳,宛如黃鶯出穀。


    “這位是我母親林煙絮,特地擠出時間從天淵戰場趕來接我的。”


    隨後纖手微抬,轉向自己母親。


    “楚暮,高中同班同學。”


    說完這兩句話,就好像耗盡了少女大部分的力氣。安靜的垂手搭在膝蓋上,儀態滿分姿勢端正,但明顯看的出來有些僵硬。


    林煙絮和楚暮對視一眼,兩人都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


    楚暮心裏的疑惑又多了幾分,介紹沒錯啊,自己跟林羽墨本來就是正常的同學朋友關係,頂多加上之前的雇傭關係。小富婆今天怎麽怪怪的,一副帶黃毛回家見家長的架勢?


    畢竟林家棟幾次調侃林羽墨都是父女二人私底下的事,楚暮能知道就有鬼了。


    微微頷首,楚暮禮貌的打招呼。


    “林阿姨好,初次見麵,您真······”


    “漂亮!”


    嘴巴張開下意識想誇讚一下對方,結果卡殼了。


    等了兩秒鍾,在心裏搜刮了半天詞匯才憋出漂亮兩個字。


    天可憐見,楚暮上輩子年紀輕輕就重病臥床,除了護士基本接觸不到其他女性。這一世因為心理年齡的差距和身邊的女同學更是聊不到一起。


    以他這半癲半直男的性格,詞匯庫裏麵真沒幾個適用於現在這種情況的話。


    換成高翰威這個時候說不定就已經嬉皮笑臉的開始拉近關係了。


    林煙絮帶著審視的心思,關注著眼前的俊朗少年。皮囊隻是表象,進化等級躍遷到天災級身體基本都會消弭掉先天不足帶來的各種缺陷。算不上人人都是俊朗美女,但絕對不會醜就是了。


    悄無聲息中,林煙絮用一種在場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方式觀察著楚暮。


    以她跟楚暮之間碾壓式的實力差距,對方如果有什麽隱瞞的陰暗心思基本不可能瞞得住她。


    當楚暮磕磕巴巴吐出漂亮二字時,她的視界中映照出的是一片微波蕩漾的湖泊,平靜無波的湖麵宛如一顆碧綠的寶石。水麵之下清澈透亮,隻有深不見底的淵底中有暗流在緩緩醞釀著駭浪驚濤。


    這表明楚暮並不是那種心思深沉之輩,反而是我心我行澄如明鏡,所思所做皆為本心。對於更深層麵的意象,林煙絮反而不怎麽在意。


    人之所以為人,不可預知的心靈變化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沒有到掌控規則的地步是不可能觸及到心靈最深處的。


    觀察到了想要的信息,林煙絮放平心態,不再因為丈夫的不著調行為而有失偏頗。至少目前為止她對楚暮的印象還不錯。


    天賦是她最不看重的地方,無論是起於泥潭的草莽,還是天生貴胄的英傑,林煙絮在天淵戰場見過太多了。


    少年嘴笨的言辭,誤打誤撞的起到了討巧的作用。


    楚暮可不知道眼前友人之母在這一瞬間,有這麽多紛繁複雜的心思。


    他禮貌的打招呼真的就隻是禮貌。


    搜刮不出瑰麗的辭藻也不覺得難堪。


    到目前為止,林羽墨在他心中也隻是一個關係不錯的好友,最多加上金主富婆、大腿可抱的前綴。


    林煙絮沒有強者架子反而直言挑明並道歉。


    “小楚同學是吧,剛剛是阿姨的問題,對不住了。”


    “都怪我家那個不著調的丈夫,經常在聊天的時候說起囡囡在這邊有個男同學對她幫助很大。”


    “我這次正好過來看看。”


    說著故意在自己女兒和楚暮身上來回打量,似乎想看出些什麽來。


    林煙絮的意思直白的過分了,就差沒說你小子是不是和我女兒有什麽友誼以上的東西。


    楚暮恍然大悟,難怪他感知會無緣無故的預警。這不是下馬威,而是預防小棉襖被搶走呢!!


    想清楚這一點,楚暮倒是沒什麽芥蒂,畢竟是長輩,默默在心裏記下一筆。


    以後小富婆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他保證不會狠狠地宰上一筆!!


    “您客氣了,我隻是拿錢辦事。”


    “羽墨同學沒怪我一身銅臭味就好。”


    楚暮言辭還是那麽直接了當,既然人家父母有這方麵的擔心,那說開就好。他和小富婆就是簡單的金主和雇傭兵的關係,暫時沒有變質的想法。


    林煙絮宛若秋水的美眸一凝,眼中波光蕩漾,敏銳的感知到坐在一旁的女兒身子僵硬更甚,臉上瑩潤的光澤在燈光照射下黯淡少許。


    楚暮的回答不止讓林羽墨反應異常,林煙絮也在思索。


    她和林家棟好像搞錯了什麽。至少目前為止,楚暮表現出來的態度完全是正常的同學。


    似乎這一切的調侃都是她們兩口子在這一廂情願!!


    林煙絮倒是沒有惱羞成怒的情緒,這事本來就是她們自己誤會了。楚暮禮貌應對完,也安靜的坐在一旁,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之前沈一一看戲的姿態和艙內眾人那異樣的注目,原因不言而喻。


    至於沒能讓他們見識到一場丈母娘看女婿的好戲,就更不在楚暮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現在的腦回路已經轉到另外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林羽墨到底是跟她媽姓還是跟她爸姓呢?


    站在實力的角度上來看,跟她媽林煙絮那邊姓的可能性更大。


    似乎是楚暮的應對不在場上眾人的預料之中,星艦內部氣氛短暫的凝滯一瞬,才重新恢複到最開始的熱鬧狀態。


    林煙絮牽過身旁女兒的纖手,輕輕地在她手背上拍打著。


    楚暮的態度過於明顯,自家囡囡的反應更是異常的不能再異常。她也不知道是林羽墨真的對楚暮有什麽親近的心思,還是因為自己擺出這麽一副姿態而感到不高興。


    不過沒關係,在林煙絮看來,丈夫的亂點鴛鴦本來就不靠譜。女兒才十六歲,有什麽著急的。


    給時間時間。


    路途上的風景還很多,何必糾結於短暫的停留。


    對於這些,楚暮一無所知。


    或者說知道了也隻會無所謂。


    他現在正無聊的在心裏八卦起林煙絮和林家棟的愛情故事,發揮他多年閱覽苦情劇得來經驗。把他們倆的形象套入一則百轉千回的鳳凰男追求富家千金的故事裏,準備回頭就講給高清清聽。


    等到高翰威他們全部登機,星艦重新啟動飛向高天時,楚暮還在心裏給故事潤色細節,渾然沒注意到,高戰鋒已經和林煙絮攀談起來。


    小蘿莉踢踢踏踏的跑到他身邊坐好,掏出一本菜譜有滋有味的看著。沈一一跟做賊似的挪步到林羽墨身後咬耳朵,卻隻得到了搖頭的回應。


    側耳聽了一會兒高戰鋒和林煙絮的聊天,楚暮滿臉黑線的轉頭,伸出罪惡的雙手將高清清紮的整整齊齊的丸子頭揉散打亂,引得她陣陣不依。


    楚暮就知道高戰鋒和林煙絮能有什麽聊得來的,還不就是分享些楚暮小時候的糗事。


    諸如小時候身體劣勢打架打不過就拖把沾屎,呂布在世的歪門邪道,不一而足。


    楚暮隻能故意裝作沒聽見,他拿高戰鋒沒有辦法,隻能欺負他女兒泄泄氣了。


    聆聽了一會楚暮的黑曆史,林羽墨的臉色都肉眼可見的明媚半分,沈一一和韓莉更是笑的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朝另一側轉頭,楚暮看到的是高翰威同樣漆如鍋底的大臉。


    沒辦法,能稱得上是黑曆史的基本都是他們兩兄弟綁定在一起幹的。


    大哥不笑二哥。


    ······


    “前方已進入管製區域,控製權限被強製轉移。”


    星艦憑空震蕩一下,隨後被牽引著朝某個方向緩緩移動。


    突然的變故打斷了由高戰鋒開頭,林煙絮補充的社死評判大會。楚暮和高翰威的臉色對比開始好了許多,因為同樣尷尬的人多了兩個。


    林煙絮完全沒有高階天災的強者威嚴。


    在高戰鋒孜孜不倦的分享了幾個孩子的黑曆史後,她也緊隨其後爆料了不少林羽墨和沈一一的趣事。


    輕微的頓挫後,星艦重新回歸平穩狀態。艙門緩緩開啟,由沈一一打頭,幾人忙不迭的衝了出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闊的圓形廣場,純白色的晶泊石鋪就,表麵光潔如鏡,映照著藍天白雲。廣場四周沒有任何護欄,腳下便是浩瀚的雲海,給人一種置身於天地之間的感覺。雲霧在廣場下方翻騰,仿佛讓人觸手可及,而站在廣場的邊緣俯瞰藍星,世界仿佛在腳下靜靜流轉。


    廣場中央的地麵上,有一個複雜的符文圖騰,源炁光芒在它表麵流轉循環,而後衝天而起。在頭頂綻放出璀璨光幕,籠罩住整個廣場的四麵八方。四周點綴著幾座簡單的石雕台座,似乎是從底下的某處核心汲取源炁,給其供能。


    楚暮拉起精神視角,隱隱在廣場後方的建築中感知到十數道磅礴而煊赫的氣息。小心的避過,往周圍探去。突破天災級後他的的感知範圍大了十倍不止。但是此刻依舊迷失在廣袤無垠的雲海中。


    兩界通道的海拔高度起碼也在幾千公裏以上,要是換做以前,都能算是勉強進入太空中了!!


    視線越過符文圖騰,後方是巨大恢弘的宮殿,穹頂由厚實的白色石材構成,表麵光滑而精致,裝飾有古老的符文和複雜的雕刻。


    宮殿的四周有對稱的廊柱環繞,每根柱子都是巨大的白色石柱,柱頂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給整個宮殿增添了恢宏的氣勢。


    剩餘林、沈兩家的家屬也陸陸續續從星艦中走出。林煙絮牽著小蘿莉有說有笑的走在最後麵,楚暮幾人為了逃離尷尬的處境把高清清給落了下來。


    高翰威看著空曠的廣場有些茫然,聲音在靜謐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大聲。


    “不是說重兵把守嗎,怎麽一個人影都沒有?”


    楚暮抬頭往宮殿的方向蹙眉看去,高翰威沒有察覺,他可是發現了。


    或是恢弘、或是冷寂、或是爆裂的氣息在宮殿後方暗藏,涇渭分明。楚暮在不驚動內裏的情況下竭力放開感知,還有不少晦澀不明的氣息若隱若現。


    在這種人煙罕至的地方,哪怕是超凡高階的軍部士兵作用也約等於無。


    林煙絮漫步而來,帶頭向著宮殿走去。


    靜謐的廣場上隻有她的腳步聲,楚暮的內心莫名生出跟著往前走的想法,想法產生的是那麽自然而沒有異樣感覺。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一行人不約而同的走在林煙絮身後,已經靠近了宮殿大門!


    楚暮瞳孔巨震,林煙絮不經意間展示出來的手段在他心裏掀起驚天駭浪。


    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果然之前感知能夠預警是對方故意泄露了氣息。


    高階天災恐怖如斯!


    楚暮腳下漫不經心的繼續走動,心裏琢磨著這是什麽能力。


    精神暗示?還是更恐怖的心靈操控?一時間心中因為即將跨界而產生的躁動也平複下來。


    林煙絮帶領眾人來到宮殿大門前,雕龍刻鳳的恢弘大門威嚴而肅穆。上麵仿若活物的圖案注視著他們,帶來沉重的壓力。


    大門沒有要打開的意思,楚暮還以為是要等這一批跨界的人都到齊才會進去。光是杭城基地市申請了跨界的就不止他們這些人,還有大部分的人沒有到呢。


    沒想到林煙絮走到距離宮殿不足十米的位置時,虛空扭曲,三道人影憑空出現單膝跪地,諾聲轟然。


    “見過林將軍!”


    正是楚暮感知到的那三道恢弘、冷寂、爆裂的氣息本尊。


    全覆式戰甲將身體遮蓋的嚴嚴實實,隻能透過麵甲看到冷峻的眼神。


    每一個人給楚暮的感覺都要比投影狀態下的安娜斯塔要強上許多。楚暮回頭看了高翰威一眼,剛剛還在發問的他在這三人的氣息壓製下也安分許多,不敢跳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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