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忍住擼了一把段青山的頭發,看著他那雙狐狸眼笑:“明明長了對狐狸眼,怎麽現在像是隻找不到主人的小狗呢?”段青山聞言欺身上前,咬住她的下唇,“我的主人不就在這?”


    兩人這樣倒在床上,許是昨晚真的凍壞了,明悅溶聞著段青山身上那股冷香又開始迷糊,“段青山,你身上到底是什麽味道啊?好香……以後你不在我身邊我也買一些來助眠。”


    “那我讓黃朔給你送一些到家裏。”他撫著懷裏人的發,語氣輕柔又帶著帶點懷念,“這是母親親自給我調的,我也不知道裏頭擱了什麽。”他後來回來置辦衣物的時候導購員曾經給他推薦過香水,那些比起自己身上的熏香真能算得上難聞,更別說是用來助眠了。


    說著低頭去看她,發現她早就攥著自己的衣角睡熟了……看來也很害怕自己離開,段青山將被子裹緊了些,確保自己和明悅溶都讓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才算安心。


    兩人一齊入睡,看著溫馨無比卻是同床異夢。


    明悅溶睡前不覺得難受,反倒是半夢半醒之間覺得自己的腦子被擠壓得越發渾沌,她本來想側身去叫段青山,可一瞬間失重跌墜,睜眼時看見的是幽然深海。


    從前她看網上有人說大家對大海的向往是沒見過深海幽深的樣子,這會兒明悅溶才是真正的理解了那些帖子;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全然一副被泡發慘白的腫脹模樣,身邊還圍著幾隻小魚在啃食她的身體。


    這一動那些小魚驚慌逃竄,躲在不遠處的珊瑚礁裏瞧這個出現在海底的食物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徹底失去意識,明悅溶動了動手腳,習慣了一會這海底漂浮的不安感;這副軀體似乎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可是這次自己的意識為什麽會到這兒來?


    她滿腦門子問號,卻看見從前麵的珊瑚礁裏遊出來兩坨類人的生物,明悅溶下意識的就要後退,背後又抵上了一塊巨石。


    她被那兩個生物帶走了,路上它們似乎還心情很好的嘰裏咕嚕的聊天,那是種她從來沒有聽過的語言,在水裏又悶悶的,有些語句倒像是南邊沿海的方言;明悅溶老老實實的被它們拉扯,一路到了一個海底岩洞將她往裏麵一丟才很滿意的點頭離開。


    就著被丟進來的姿勢裝了會死,明悅溶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聽指揮的手腳往洞裏爬;想著反正是在夢裏,又不會真的死去,想起來這段時間的夢裏斷斷續續的有關段青山的東西她就忍不住去探索。


    甚至在和段青山冷戰那段時間裏一直在嚐試控夢,隻是效果一直不理想,這會突然到了海裏……她想到之前黃朔說的段青山死於海難,就忍不住想在夢裏多多探索,想著能不能理出來點有用的信息。


    爬著爬著感覺自己的手腳像是刷滿了熟練度,越靠近洞裏那束光源她越是清醒,站到這四處堆砌著貝殼珍珠的洞底時明悅溶迷幻了,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泡的沒彈力的大腿肉,沒有一點痛覺,可這是怎麽回事兒?


    那堆珍珠上麵的……不是平時墜在吊燈下的大玻璃珠子嗎?那個彩紗遮擋的小床邊擺著的不是小朋友的充氣小馬嗎?還有這房間裏數不清的、用來充當門簾子的各種項鏈手鏈,這簡直像是個囤積症的海底狂歡屋。


    “蟹老九說給我帶過來一個人,就是你嗎?”忽然聽見一個帶著點島民口音的女聲從床後邊傳來,明悅溶聽得稀奇,偏著身子往床邊探;“哎呀呀哎,你不要過來啦!”那個女聲的主人看見她靠過來連忙推拒。


    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疑問:“為什麽你還能動啊?之前父王給我帶回來的人都不會動。”後又有一個更尖細的女聲應和她,“是呀是呀,連駙馬都不會動呢。”


    明悅溶可不顧及,察覺自己在這個夢裏掌握主動權後撩開步子就往前去,一把扯開彩紗後看見躲在後頭的兩個小女孩。


    看著像是十七八得樣子,前頭那個身上也裹著彩紗,衣服樣式倒像是前幾年流行的古裝戲服,頭上也隨著發式墜著不少彩石和珍珠,一張清麗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後頭那個看著就簡樸多了,一件樣式普通的古裝裙配上頭上兩片魚鰭似的裝飾物襯得她也是素淨。


    “你怎麽長得這麽醜啊!”那個後頭的看見明悅溶的臉後驚呼一聲,她聞言一皺眉,將她們像是拎小雞一樣的提出來,之後就在洞裏翻找鏡子。


    好吧,這確很難看;這張臉不出意料不是自己的,加上被泡發漲得不成樣,這句醜自己就認下吧。


    “我…呃…咳咳咳。”她想說話,可是氣道像是被什麽堵住一般,“你們這是哪啊?”那個看起來比較華麗的女孩聽見她說話更是吃驚,慢慢的湊近明悅溶仔細打量;明悅溶看著她捏起連著點魚鰭的手指在虛空中掐了個訣,“你已經死了呀,為什麽你還可以說話?”“你看著也不像人,你怎麽能說話。”她也毫不猶豫的回懟。


    那個素淨些的女孩拉回前頭的女孩怯生生的開口,“公主,你理她遠一點,我害怕。”那個被叫公主的女孩帶著點倨傲,仰著頭看明悅溶,但是嘴裏的話卻是對著那個小姑娘說的,“蟹小妹你不要怕,本公主保護你。”


    明悅溶聽著好笑,又湊近她們兩步,“你們到底是什麽東西啊?龍王的小公主?”“龍?我怎麽可能是龍啊?”那個小公主語氣低沉,“我隻是這裏的公主,我是魚,不是龍。”她悶悶的,像是羨慕又像是自卑。


    “好吧,那你為什麽把我帶過來啊?”這海底可不是什麽隨隨便便就能來的,加上這另一幅模樣明顯不是明悅溶的樣子……“我的駙馬一直不跟我說話,我想找個人問問他是不是不喜歡我才這樣。”那個小公主撇撇嘴,“你是人……可以叫我朝陽。”


    明悅溶點點頭,喚了句朝陽後問她,“你這麽小就有駙馬了?”“我們公主才不小呢,都已經四百多歲了……唔唔…”那個被叫做蟹小妹的姑娘被朝陽捂住嘴;“你到底知不知道人為什麽不說話?”


    在這深海裏不說話,除了死了還能是什麽?


    腹誹是腹誹,明悅溶想套話,所以找了個借口跟她套近乎“我叫……桂卿,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你的駙馬嗎?”朝陽點點頭,拉著她被泡的浮腫著的手就往洞外跑,隻是越靠近洞口她的視線就越模糊,直到最後一陣白光閃過之後她就徹底失去了視覺。


    隻是這夢還未醒,朝陽拉著她的手一路狂奔,不知多久之後才像是進入了一層黏糊糊的泡泡裏;“朝陽?”手被放在一個微涼的手腕上,失去視覺的世界實在不好受,朝陽嗯了一聲,“這就是我的駙馬,你幫我看看。”


    明悅溶很想說自己看不見,但是放在那個人手腕上的手忽然感受到了一陣微弱的脈搏跳動,“公主,桂卿的眼睛……”蟹小妹的聲音有點顫抖,朝陽看向手搭在自己駙馬腕上的人,那個自稱桂卿的女子眼眶裏已然沒有了那對眼珠子,現在就是空蕩蕩的兩個凹槽。


    朝陽也驚呼了一聲,連忙打開她的手,明悅溶的意識也在這一下脫離這副腐爛的軀體,意識消散之前聽見一個威嚴的中年男聲在訓斥朝陽:“怎麽什麽人都帶到這兒來?這人遲早都會和你成親的……”


    而段青山那頭倒是十分的溫馨,他在夢境裏見到了自己久違的父母。


    “娘……”段青山呆呆地看著坐在自己苑裏的段母癡癡的叫了一聲,段母也聞言回頭,看見他進來隻是笑,牽著他的手將他帶著往她居住的正屋去,路上段青山看著花園裏那些已經被自己改造過的景象欲言又止,生怕這夢裏有什麽其他東西冒出來。


    理智叫他掙開眼前的母親,可私心裏還是希望能和母親多呆會,這麽多年母親還是第一次入他夢境。


    這簡直是恩賜。


    他不願意這樣斷掉這個夢境,“山兒,怎麽了?”段母聽不到自己兒子油嘴滑舌的耍乖有點疑惑,回頭看在沉思的段青山,“怎麽半個月不見你瘦了這麽多?是不是路上又病了?”段青山反手牽著段母的手,笑著找回自己的聲音,“娘,我就是離開家太久想您了。”


    段母笑得溫柔,帶著他進了主屋書房;段父正在寫字,看見他們進來也停下了筆,“山兒回來了?”他嗬嗬笑了幾聲,放下筆走進他們,拍了拍段青山的背問他,“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沒玩盡興?”段青山搖搖頭,在腦海裏飛快的找尋這段記憶。


    確認自己記憶裏沒有這段,段青山眼眶一熱,那一秒幾乎就要哭出聲;看得他父母手忙腳亂的急忙安撫他,“山兒這是怎麽了?你可別嚇我。”“可別嚇你母親,山兒?”


    “沒什麽,就是太久沒看見父母,今日一見有點忍不住。”他抽抽鼻子,紅著眼眶去看自己的父母;段母聽他這麽說鬆了口氣,又開始念叨他,“既然這麽舍不得就早點成家,別老是往外跑讓我和你父親擔心。”段父也笑,摟著段母看他,“是啊,你早早成家,早日給我添個孫兒,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段青山聽著這熟悉的話語低頭抿嘴,壓製住那幾乎要滴落的淚,要是父親沒有聽徐硯的話做這些事,說不準現在他們幾經轉世還有再次重逢的機會……可是現在……


    抬起頭對上段母的目光,他笑了笑,“娘,我喜歡上一個姑娘。”段母一聽笑開了花,掙開段父抓住段青山,眼裏的欣喜幾乎要溢出來,“是個什麽樣的姑娘?”


    “她是個嘴饞的小姑娘,膽子小,不對,膽子很大……笑起來眉眼彎彎,生得很美,也很有魄力…是個很堅韌的人。”段青山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明悅溶,他看著明悅溶隻覺得哪哪都好,沒有一處是不喜歡的,這下說起來倒是詞窮了。


    “她家裏不太好,沒什麽人疼愛她,獨自像是支小樹苗一樣在懸崖邊生長了這麽些年,後來遇見恩師日子好過了一些,我也是在這會兒遇見她…娘,我知道你當初說的一眼誤終身是什麽感覺了。”


    段母一直聽著他說,看著他的眼神寵溺得不得了,“我們家不在乎這些,那些身外之物我們家多得是,隻要你真的喜歡,找個日子我和你父親去提親就是了。”看著眼前的母親滿心歡喜,段青山隻覺得自己的心越發的充實,他和明悅溶得到了父母的允準……哪怕這隻是一個虛幻的夢。


    “山兒,娘的妝匣盒子裏有一個翡翠鐲子,你一會去取了給那個姑娘送過去。”段母想起這事兒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還是我們親自去,老爺,現在我們就去。”說著拉著段父就往屋外走,段青山有心去追,可是幾步之間他們就消散不見。


    “爹,娘……”段青山在睡夢裏呢喃著,兩人這晚都沒睡好,但誰也沒醒來,一覺到屋外晨光微亮,遠遠的傳來幾聲雞鳴;段青山睜開眼,似乎臉上還帶著被段母撫摸帶來的暖意;剛想起身就被明悅溶握住手臂。


    “你怎麽醒得這麽早?”段青山低頭去蹭她,明悅溶眼睛都沒睜開就下意識的回抱他,“醒了,但是不想起來,你再陪我睡一會。”她這是擺明了在耍賴,他抬眼看了眼外頭才蒙蒙亮的天答應下來,摟著人躺回去。


    明悅溶是真的困,昨晚那個夢在海裏,這一醒來似乎那個夢境將海底的壓力一齊壓在她身上,明明好好的被人抱著睡了一晚現在卻全身酸痛,“段青山,我好難受。”哼哼唧唧的開始撒嬌,段青山怕她因為昨天再燒起來連忙去探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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